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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制作伞骨(上) ...


  •   微雨一觉睡到了傍晚。

      做伞室里只有他一个人,他趴在桌上,傍晚的颜色和气味充满整个露台。

      哥哥没有叫他,哥哥不在这里。

      微雨下楼寻哥哥去,走了一半的楼梯,妈妈的笑声像风铃忽然响了。

      微雨探头看,妈妈和哥哥站在一根廊柱前,哥哥背对着这边。

      风从院子里灌进来,有草木芬芳,微雨午觉刚醒,产生一种隔世之感。

      眼前的画面,妈妈和哥哥在对着柱子说什么,好像是他遥远记忆里的画面,好像是他在梦境泡泡之外看见的画面。

      或许上辈子他们就是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对吗。

      否则微雨怎么会激流似的一阵阵感触。

      “妈妈,哥哥,你们在说什么呢。”微雨跑下楼。

      “睡好了?”赵英婉看柱子,“你过来贴着柱子站,看看哥哥十一岁的时候比你高多少。”

      “好。”微雨的背贴靠柱子,看哥哥,哥哥怎么没有叫醒他呢。

      “才到这儿。”赵英婉的手指划一划,“微雨,我看你吃饭吃得太少了哦。”

      “比哥哥矮很多吧?”微雨扭头,“我会多吃点,长得跟哥哥一样高的。”

      “伞骨做得怎么样?”赵英婉的眼睛笑弯,眼中却是位严师的光芒。

      尘遇说:“做得不错,挺好。”

      “谢谢哥哥帮我说话。”微雨诚实地,“我忘记绕完伞边不能收伞了。”

      “哥哥没有提前告诉你吗?”赵英婉问。

      “告诉了,是我忘记了,哥哥教得很好。”微雨说。

      “已经教过你的东西,最好不要有下一次的忘记。”赵英婉转了话题,“你们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做。”

      “我想吃炖土豆。”微雨说。

      “小遇呢。”

      “都行。”风将尘遇的发小幅度掀了掀。

      微雨瞧瞧赵英婉的背影,问哥哥:“妈妈今天怎么回来得早。”

      “考完试就回来了。”尘遇说。

      “考过了吗?”

      “考过了。”

      微雨高兴:“那得恭喜妈妈。”

      “嗯。”尘遇的视线放在柱子上。

      “哥哥的身高记录线,是不是爸爸记的?”微雨从哥哥眼睛里找到思念爸爸的投影。

      “是的。”

      微雨转过身,从下到上,摸摸每一条记录线,感叹:“哥哥长得真快真高。”

      尘遇确实很快长了这么高,一开始总有跟四肢配合不协调的感觉,后来慢慢好了。

      “我不会像哥哥这样的。”微雨丧气。

      “多吃点饭,你也会的。”

      “哥哥吃很多饭吗,还好吧。”微雨说,“哥哥把手伸出来。”

      “干什么?”尘遇伸手。

      微雨也伸出手,掌心和哥哥的贴在一起,肌肤相触酥麻。

      哥哥的脸、哥哥的眉毛、哥哥的眼睛,像月夜下凉凉的潭水,可哥哥的掌心温热得很。

      “我的手比哥哥小这么多,等我跟哥哥一般大的时候,我的手能不能跟哥哥的手一般大呢。”

      尘遇轻笑:“你怎么会跟我一般大?”

      “就是我十四岁的时候,哥哥现在不是十四岁嘛。”

      “不好说。你饭吃太少了。”

      “那我从今晚开始吃两碗。”

      尘遇想到什么,收了手,指住微雨身后的柱子。

      “痒痒的。”哥哥的手指碰到了微雨的发顶。

      “给你也做记号怎么样?”尘遇问。

      “记录我的身高吗?”微雨好幸福地睁圆了眼睛。

      “嗯,等我一下吧。”尘遇去拿工具。

      微雨便维持靠柱的姿势等哥哥,抬起手掌看。

      “哥哥,我也想记录我的手掌大小,可以吗?”微雨问朝这边走的哥哥。

      “可以啊。”

      “在哪里记呢?”

      “在柱子下方吧。”

      “那哥哥也记好不好?哥哥的手掌还会长大的。”微雨蹲下,扶上柱子细看,抱歉地说:“好柱子,要留下我的印记了。”

      “没关系。”上方的哥哥说,“这根柱子本来就是爸爸用来记身高的。”

      “爸爸也会愿意我在这根柱子上记身高的吧?”微雨扬起脸。

      “会。”睥睨微雨的尘遇点头。

      微雨站起来,尘遇刻下微雨目前的身高线,微雨说:“哥哥也刻吧。”

      “你帮我刻吗?”

      “嗯,我搬个板凳来就行。”

      “手掌怎么刻。”尘遇弯腰在柱子上找区域。

      微雨看自己的手掌,说:“张开了,上下左右刻怎么样?”

      “不错。”

      微雨把手掌张得大大的,尘遇做好了记号,微雨说:“我来帮哥哥刻。”

      尘遇的掌心贴在柱子上,微雨说:“好像撑开的一把伞。”

      之后微雨搬了板凳来,站着给尘遇刻身高线,自己的身高线就在右边,他看了两眼。

      “爸爸也很高吧。”微雨好奇。

      “很高。”尘遇拿起了板凳。

      饭后,微雨撑得很,回房间看书做一些为入学考试做的题。

      写完题要去做伞。

      房门被谁敲响,微雨问:“妈妈还是哥哥?”

      “是哥哥。”门外的尘遇说。

      微雨说:“哥哥进来吧。”

      随着门开,微雨整理好自己的几本书,“要去做伞了吗?”

      “妈妈看了你做的伞骨。”尘遇说。

      微雨紧张。

      “妈妈叫我来辅导你。”尘遇走至书桌边,垂眼看摊在桌面的书。

      “万一我很笨怎么办?”微雨扣扣手指。

      尘遇拿起书看,“你应该读六年级。”

      “要是考试不过关,要读五年级的。”

      “你想读几年级。”

      “我想读六年级。”微雨说,“其实我想跟哥哥一样读高中。”

      尘遇放下书,“高中生没有你这么矮的。”

      微雨张唇未语。

      尘遇说:“我开个玩笑。”

      “知道哥哥是开玩笑。”微雨立即笑了。

      尘遇辅导微雨做题,一小时后,两个人边说话边上二楼做伞室。

      “妈妈什么都没有说吗?”微雨看了眼自己做的伞骨,顿觉羞窘,谁叫他绕完伞边收伞了呢。

      “什么都没说。”尘遇说,“妈妈肯定是在心里说了。”

      “那妈妈会在心里怎么说?”

      尘遇偏头,“说微雨的脑子是不是还没长开,所以记不了那么多东西吧。”

      “哥哥又开玩笑我。”

      尘遇正色:“再做伞骨。”

      微雨担心还没做完就该睡觉了,尘遇似乎看出他的顾虑:“做到十点半去洗澡睡觉。”

      “好!”

      从此,微雨和做伞的一切打交道。

      微雨频繁地练习,肩膀和手臂常常酸痛,仿佛他的线穿在了自己身上。

      他在这日复一日的练习里,学得一分哥哥做伞的沉静,他对于制作伞骨的练习,也是他成长的练习。

      对于外界他很机灵,他知道哥哥的同学周境川打来电话约他们一起玩,也知道妈妈悄悄地推开门看他和哥哥。

      这天晚饭后,哥哥照旧辅导他做题。

      他一手撑额,一手拿笔,认真地听,眼皮子渐渐有了瞌睡之意。

      他的每一天过得特别充实,以至于不知时间是快还是慢。

      赵英婉推开门看书桌前的两人,勾了唇角笑。

      “起床。”尘遇在妈妈走了之后对微雨说。

      微雨瞪眼:“我没打瞌睡,我在听哥哥讲题。”

      “那你做题吧。”

      “嗯。”微雨憋住一个哈欠,偷瞄哥哥。

      他跟哥哥的关系近了不少的,他在哥哥面前能做他心目中的弟弟模样,也能撒娇了。

      “你头上有个东西。”尘遇一本正经道。

      “什么啊?”

      “别动。”尘遇出手。

      微雨不动,尘遇收手说:“没抓住。”

      “什么啊?虫子吗?”微雨不喜欢蚊虫之类的动物。

      “是的。”尘遇忍俊不禁,“一只瞌睡虫。”

      微雨低头,笑着把头顶撞到尘遇身上去。

      尘遇按住他的头移开,微雨就弹去床上,拉被子盖,“瞌睡虫回来了,晚安哥哥。”

      微雨睁一只眼看,哥哥坐着,哥哥在笑,哥哥突然起身。

      哥哥拽住他的被子,“我来帮你赶走瞌睡虫。”

      “瞌睡虫从我嘴巴里爬进去了。”微雨皱脸一秒,“我的整个身体都被它占领了。”

      哥弟俩扯玩起被子,微雨笑声阵阵。

      这天晚上微雨总惹哥哥玩闹,很晚才睡觉。

      第二天做伞时,微雨老是打瞌睡,尘遇提醒他好几次,没怎么责怪他。

      赵英婉推开做伞室的门看看情况,这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行了,微雨完全在打瞌睡呀。

      尘遇歪了上半身挡住微雨。

      “小遇。”赵英婉唤。

      被发现了,尘遇揪揪微雨的腿肉。

      微雨一激灵醒了,哥哥漆黑的眼瞳像一把伞头正中他眉心。

      “妈妈看见了。”哥哥说。

      “对不起!”微雨立身道歉,瞄走来的妈妈的脸色。

      微雨自觉解释是苍白的,是他错了。

      尘遇帮微雨说话:“弟弟这段时间又要做伞又要学习,睡眠时间不够,弟弟也不是故意打瞌睡的。”

      “我让你好好教弟弟,你就是这么放水的?”赵英婉有点气,“弟弟犯困,你就让弟弟打瞌睡,什么也不做?”

      尘遇不语。

      微雨说:“是我的错,哥哥每一次都会提醒我的,是我的错,对不起妈妈,我下次不会了,我下次就算打瞌睡也不会超过两秒。”

      “你也知道你做伞多么不用心了吧?”赵英婉择了根竹条。

      “妈,没必要,弟弟年纪还小。”尘遇说。

      “一码归一码,尘微雨,手伸出来。”赵英婉捏了捏竹条,不会用力打,但要起告诫作用。

      尘遇走到微雨身前,拍下微雨的两只手,伸右手给赵英婉。

      “哥哥。”微雨喊。

      “是我没做到位。”尘遇说。

      哥弟俩说话的同一时刻,赵英婉察出微雨的悔恨自责,竹条打在小遇手心。

      尘遇被打,手心稍握,有了红痕。

      微雨的眼泪断了一串,想去握住哥哥的手,被妈妈厉声退回。

      打过小遇手心,赵英婉拿着竹条走了。

      尘遇垂下的手,微雨捧起。

      弟弟微雨的脸哭红了。

      灯光下微雨的皮肤有了泪线的衬托,晶莹剔透,红的地方像是肿胀了。

      微雨后悔自责,哥哥的手心好红,好像要肿了。

      微雨珍宝般捧着哥哥的右手,轻轻吹气,如同吹出一个千万不能破掉的泡泡。

      “我没事,不怎么疼。”尘遇说。

      微雨把哥哥的手捧到心脏前边,哥哥想抽出手,微雨握住。

      “下次多加注意吧。”尘遇又说。

      微雨那含泪的睫毛落下,这是一个晶莹剔透到差点把心疼哥哥的所有器官全盛出来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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