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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选材与备料 ...


  •   他想,他可不能在哥哥面前哭了,他的病还没有好,希望永远都不要好,他该珍惜在这里的时间,不要以泪洗面。

      这样劝着自己,他渐渐睡着了。

      赵英婉提前打电话叫晚餐,小遇也快放学了。

      工作室里有电话,想看看小吉怎么样了,到客厅里来打,小吉不在。

      定好晚餐,赵英婉来客房门前,“小吉。”

      没声。

      赵英婉开道缝看,小吉趴在床上睡着,微张的粉红色嘴唇像婴儿,睫毛上的泪水干涸了。

      这孩子……赵英婉关上了门。

      他醒来,窗外深绿的树顶着薄蓝色的天空,哥哥回来了吗?

      他跑去客厅,停在走廊里探头看,赵英婉发现了他的脑袋,问:“干什么?”

      “没事。”他大大方方站出来,为博人好感似的。

      赵英婉看了眼大钟,“准备开饭吧。”

      “哥哥还没有回来。”他说。

      “快了。”赵英婉去餐厅了。

      他正要去帮忙,门锁响动,是哥哥回来了,他站定。

      尘遇推门走进,放书包在柜上,男孩小吉的身影在余光里。

      “哥哥,你回来了。”他问候道。

      “洗手吃饭。”摆餐盒的赵英婉高声说。

      尘遇本想反驳“不要叫我哥哥”,被赵英婉的话打断了。

      尘遇看了看小吉,去厨房洗手。

      去厨房要经过餐厅,赵英婉问:“今天怎么回来得晚?”

      “嗯。”尘遇问:“他的病好了?”

      “交到朋友了?”赵英婉和儿子的问话交叠。

      尘遇在洗手,小吉走过来理一理餐盒,赵英婉说:“病还没好。”

      听了赵英婉告诉哥哥的话,他收回整理餐盒的手。

      “吃饭吧。”赵英婉落座。

      他坐在哥哥旁边的椅子上,哥哥拉椅子,他帮着推了一下,哥哥却皱眉。

      “这有什么的。”斜对面的赵英婉说。

      电话响了,赵英婉说:“我去接。”便走了。

      尘遇不动筷。

      客厅里传来赵英婉的说话声:“少送一个娃娃菜是吗?”

      他趁机向哥哥搭话:“审核没有过。”

      哥哥看他,沉郁的眉眼亮了一点,他失落,哥哥好像并不想让他加入这个家庭。

      他说:“哥哥,等我病好了,就要走了的,不想走。”后三个字声若蚊蝇。

      既然小吉病好了就会走,尘遇不计较这几声“哥哥”。

      “少送一个娃娃菜,让他们下次补上。”赵英婉在对面坐下,“你们想吃吗?”

      “下次吧。”尘遇拿筷,心中了然,还是问:“因为什么审核没过?”

      赵英婉看小吉。

      他慌张,这件事不能告诉哥哥吗?

      “吃饭。”赵英婉说。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

      饭后,尘遇收拾,把垃圾装袋子里,男孩小吉眼疾手快帮忙。

      见哥哥提起垃圾袋,他问:“要出去丢垃圾吗?”

      “嗯。”尘遇说。

      “我也一起。”他说。

      走到玄关,尘遇说:“你病没好,能吹风么。”

      “外面有风吗?”他觉得他能吹风。

      哥哥走远了,他感受到没有风,追上哥哥,气喘吁吁。

      男孩的呼吸声很大,尘遇皱眉,病不好的话,还要继续待在这里。

      “哥哥,丢完垃圾你要写作业吗?”他问。

      夜晚的景致很好,哥哥像没听到他的话,侧脸有些冷漠,他的兴致一下子凉飕飕。

      院门外有个大垃圾桶,每天早晚有专门的人会清走里面的垃圾,尘遇没走近,扬手丢进去。

      很平常很简单的举动,他却会从心底生出对哥哥的崇拜之情。

      阿姨说过,哥哥的成绩很好。哥哥还长得高,他想变成像哥哥这样的少年。

      尘遇不原路返回,去院子里看油纸伞的晾晒情况。

      这些伞是伞坊的学徒做的,专门放到这里来晒,为给赵英婉看,通常悄无声息放下伞就走了。

      赵英婉很少看,是尘遇在看在管,最近还经常下雨。

      他跟在哥哥后面,绞尽脑汁想了会儿,问:“它们要晒几天啊?”

      “暴晒三天。”尘遇弯腰拿起一把伞细看。

      “天气预报已经过了。”男孩惋惜。

      尘遇放下伞回去,男孩像跟屁虫,“哥哥,不收伞吗?晚上下雨怎么办?”

      尘遇是在写作业期间收伞。

      “哥哥收伞的话可以叫我,我帮忙。”

      “你一个病人帮什么忙。”尘遇说。

      “这种忙我可以帮的。”男孩说。

      哥哥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哥哥提了书包去书房,他知道不能跟了,说:“哥哥再见。”

      哥哥没搭理他。

      他在客厅里待,听哥哥有没有出书房去收伞,看窗外天空有没有下雨的趋势。

      他困了,窗外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哥哥的身影,他清醒了。

      跑步声,病人小吉又来了。

      “哥哥,这么多伞都是你一个人收吗?半路要是下雨的话怎么办?”

      几把油纸伞成花瓣收拢在哥哥的手心,颜色各不相同的伞重叠,像彩虹那么漂亮。

      他只能一手拿一把,这种伞重重的。

      “哥哥,放到哪里呢?”他问。

      “二楼。”老前边的哥哥说。

      二楼有个专门陈列伞的大厅,做伞的地方也在二楼,半敞开式的露台隐在他眼前的建筑后面看他。

      哥哥比他快不少,他光是上楼几趟就累了,在哥哥走过的时候压抑呼吸,做出轻松的表情。

      他翕动的小鼻孔骗不了人。

      尘遇在楼梯上停下来,睨病人小吉,“不用你帮忙了。”

      “还没搬完。”他说。

      “我自己搬。你走。”尘遇说。

      哥哥又有些冷漠,所以他走,下完楼梯等哥哥。

      哥哥一冒头,他问:“哥哥等下吃零食吗?”

      “不吃。”哥哥如一阵风去了。

      他回客厅,在窗前看哥哥搬完了所有的伞。

      第二天早晨,尘遇吃完了自己做的早餐饼,坐在桌前没走。

      赵英婉的起床时间从不固定。

      尘遇抬手看表,该去上学了。

      尘遇在玄关换鞋,病人小吉到了客厅里,睡眼惺忪,“哥哥慢走。”

      “你没继续生病吧?”尘遇问。

      “没有。”摇摇头。

      哥哥走后,他揉眼睛看窗外天空,今天是个好天。

      尘遇走在小径上,长腿迈得快,像阵阵波涛。

      跑步声,病人小吉又来了?

      “哥哥!”男孩喘着气,揉了把眼睛,“今天天气好,要不要搬伞到院子里。”

      尘遇后退两步指院子,男孩看去,眨眨没睡好的眼。

      昨晚搬上二楼的油纸伞全在院子里,是哥哥搬的,哥哥起好早。昨晚像个魔法时刻。

      他看哥哥,是漆黑的背影。

      他回到家中,赵英婉放下杯子,问:“一大早干嘛去了?”

      “看伞去了。”他说。

      “漂亮吗?”

      他点头:“漂亮。”

      “喜欢那种伞吗?”

      “喜欢。”其实他不确定,他能确定的是他喜欢赵英婉和少年。

      “想做那种伞吗?”

      “啊?”他惊讶。

      “做鸡蛋饼吃吧?”

      “好。”他饿了。

      他和赵英婉对坐吃蛋饼,坐的是哥哥旁边的椅子。

      坏消息,他的嗓子好了不少,没两天他就要痊愈,离开这里了。

      “身体怎么样?”赵英婉问。

      他撒谎:“还没完全好,嗓子还疼。”

      等赵英婉去工作室了,他犹豫要不要冲个冷水澡。

      赵英婉找他,要把饭店的菜单给他,中午让他打电话点菜,他冲完冷水澡从卫生间出来。

      “昨晚没洗?”赵英婉递菜单,“你想吃什么中午你打电话点。”

      “中午您不在吗?”他接菜单。

      赵英婉问:“洗冷水澡?”

      他哑然,唰得垂下眼睛。

      “小吉。”

      “天气很热……”他憋出四个字。

      “回房间去。”赵英婉说,“有不舒服来找我。”

      “好。”对不起,他不想离开这里。他不得不离开这里。

      他趴到床上,没忍住哭了。

      可能吃了药有抗体,孤儿院里大姐姐说过这样的话,他冲了冷水澡一点事没有。

      他摸喉咙,嗓子里的刀片在每秒每秒的融化。

      十一点半,他打电话给饭店点菜,有心机地点两个辣菜。

      逃不过赵英婉的眼睛,面前的男孩明显吃不了辣,是故意的。

      他辣得眼睛鼻子嘴巴全红了,有要溢泪流鼻涕的征兆。

      赵英婉把纸推过去,“让你不要吃这两个菜。”

      他背过身擦眼睛擤鼻涕。

      “你的嗓子能吃辣吗?”赵英婉去给他倒水了。

      他瘪嘴,泪滴一颗,肯定被阿姨看出来了,他真是坏。

      赵英婉接近,他摆正脸面,接了水,“谢谢。”

      “嗓子疼吗?”

      他咽口水,刀片融得快没了!

      “你也可以在这里多待几天。”赵英婉回椅子上。

      “那也只能在这多待几天。”这算是口出狂言吧?他小声:“对不起,我太自私了。”

      “我可以资助你上学,你也可以住在这里。”

      那是不一样的。

      “你不愿意?”赵英婉看他低垂的眼睛。

      小吉还没长开,有些女相,太瘦,否则有可爱的婴儿肥,低垂的眼睛似有自我悲悯。

      “我想和你们在一起。”他又哭了。

      赵英婉自我谴责,都怪她醉酒把小吉拉了进来,现在又不能给小吉一个结果。

      “吃、饭吧。”他不再哭,鼻音重,磕绊地说。

      吃完饭,他收拾残局,就像哥哥那样,赵英婉问:“知道在哪丢垃圾吗?”

      “知道。”他说。

      赵英婉目送他,单薄纤细的男孩能被风的手轻易带走,穿着很旧的衣服,脚踝瘦骨嶙嶙,不禁让人想,这男孩还能活得起吗?

      他在小径上,阳光浓烈的爪子扎进头皮,炙烤。

      他站树下,靠树,提着垃圾袋。

      他要的东西太好了,老天爷不给他,他真的很想跟赵英婉和少年在一起,成为他们的家人。

      阿姨说资助他,那是不一样的,阿姨不会是他妈妈,少年也不会是他哥哥。

      他模仿哥哥的样子,单手插兜,不走近垃圾桶扬手丢垃圾,差一点。

      他叹气,捡起垃圾放进桶里。

      他来院子里看伞,期待哥哥放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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