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最后的音乐厅2 ...
-
“苏姐，又来照顾老板生意啊！”张萌坐在苏荷旁边，笑看着皱眉叹气的老板。
“老板你人最好啦，就再帮下两个馄饨吧。”苏荷拍拍身边的布包，“老规矩，给您弹一曲。”
“老板您赚到嘞，我们苏姐弹一曲，少说也要几个哋。”张萌对着老板捻动手指，“哎呀，我也来一碗好了啦。”
“哎，我是真服了你啦。要是那几个，我才不在乎嘞。唧唧喳喳看着热闹，可从不抬眼皮看人的呀。”
“喂，老板，您不要学我的呀，诶，我这也是为了工作，要体会古人的心境。”张萌翻腕看表，“放心，今天不会耽搁太久的，那边新来的聂指挥，挑毛病蛮犀利的哦，过不了一刻钟的功夫，肯定都抢着跑出来。”
“难为她们肯这么用功还要被骂。”
苏荷吃下颗馄饨，拉开布包拿出琵琶，轻拨弦音，看着碗中剩下的那颗馄饨，唱起她从未在台上表演过的词。
等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她就停下手，吃下那颗温了的馄饨，同张萌挽着手离开，将位置留给刚刚排练完的年轻人们。她希望这里的温度，能让她们多些信心，坚持下去。
平衡车轻巧停稳，张美玉夹着头盔笑看着一众姐妹，还有他。
在拥抱、亲吻、哭泣到来之前，压在肩头的力量却将她即将迸发的情绪压了下去。这种感觉，无比熟悉，她带着冷漠的表情转过身，看着那小她一岁却始终技压一筹的吕芳。
好久不见，吕芳朱唇轻启，心意自然流传。她的目光从张美玉眉眼间的冷冽转向其背后众人，最后落在他的脸上，那份思念，她懂，坦然相对，她笑。
“要进去吗？”，某人的呢喃自语打破了即将凝固的瞬间，吕芳将手从张美玉肩头滑下，帮她整理好纷乱的流苏，张开双臂向田秀秀走去。
吕芳的每一步都能刚巧落在脚步声传来的时间点上，仿佛她正走在过去——时间与声音同步的时代，仿佛她正带着未来——声音即将回归时间的秩序。
错愕过后的恍然，让田秀秀将吕芳抱得更紧。不管这是精心谋划还是机缘巧合，她都感谢曾经走来的人，感谢沿着时光隧道送来的脚步声。
「我们追着脚步进去吧。」
看着眼前屏幕上的文字，田秀秀点头将吕芳放开，握住她和王子昆的手，等每个人都彼此交掌相握后才看向聂辰。
面对着众人的眼神，聂辰故作严肃地举起手来。他标志性的动作指向前方，手臂随着脚步声摆动起来，当动作的幅度突然拉开时，所有人一同向前迈步，踩着越来越准确的步点，走过大门。
“让我们踩着进行曲的节奏入场吧！”
见没人理会，张露婷就抢过聂辰手中的牌子，以无比愁怨的表情面对指挥的疑问，随后将其高高举起，等所有人都看到并作出反应后才转动手中的牌子，让大家看到背后的文字。
嘈杂的脚步声与突兀叫喊、哭泣、狂笑、咒骂、交谈混杂成让人心绪难平的噪音场。
在通道的另一端，闪烁的光芒中间，是刘广田高举的平板，一个词接着一个词在循环翻动着——冷静，祝福，合影，欢笑，拥抱，平心，进场，成功——鼓励众人。
聂辰向刘广田竖起大拇指。时代抛弃了音乐，但我们还没放弃。所有音乐人都还记得旋律带来的悸动，在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发泄着不满、诅咒、疑问、哀愁、怀念，在那扇门后，是记忆，也是希望。他希望灾难只是一时的，他相信音乐是永世的，无论经历怎样的变故，自生命繁荣时起就伴随着人类的旋律不会就此断绝。
眼睛红红的孟腾川被赵婉容拉到一旁捏脸作笑。
怀抱着小号的林麦卢等待着指挥将那扇门打开。
以惯常浅笑鼓励师弟的张美玉也在留意着聂辰。
努力消除紧张的季万春则回避着师姐的意中人。
古灵精怪的梅家姐妹正在观看之前拍摄的记录。
张坤凑到正她们身后背手摇头观看安路旁同瞧。
从门口跑进来的齐思朝正望向这边的指挥摇头。
独自靠在角落翻书的袁聪仰头看向正中的时钟，无奈耸肩，跟民乐团那边的王玉立打了个对眼，就继续埋首读书。
站在王玉立身边的萧可涵正耍着他那根从不离身的短笛，看着司徒玲手脚并用着向李苏童解释吹笙前提示动作的必要性，曲林佳则站在旁边往电子乐谱上添加标记。
同样在研究乐谱的马菊和焦莲正跟苏荷探讨，三位共用一个记录本，分用三种色彩进行书写，她们认为张萌不会成功，没有鼓手会来，民乐团就此曲终人散已是难以挽回的局面，她们约定要常见面，继续交流琴技，莫要就此丢开手，生疏了半生练就的本事。
“安静，安静！”张露婷举着牌子，用贴在唇上的食指来判断自己的确是在呐喊，潮热带来安定，让她敢于继续下去，就算是充耳的嘈杂，她也希望接下来能一切顺利。
聂辰高举指挥棒，提醒所有交响乐团的成员。
「请注意！」
为了这场音乐会，团里做了万全的准备，但他认为还有必要再次强调。屏幕上所显示的内容是繁复商讨精炼过的，他希望能够让所有人都能牢记，毕竟他们只有一次机会。
「保持安静！」
「在走进演奏厅前，务必检查鞋子，尽量别发出噪音。看到自己的名字后，进入演奏厅，之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声，说话、笑、哭、打喷嚏、咳嗽都严格禁止。一切请看指挥的手势，所有交流通过提示板，注意乐谱上最新的标记。」
「最后，看指挥。」
「明白的请举手。」
聂振确认着每一个举起手的人，他看得很慢，可直到把每个人的表情都尽收眼底，依旧没有看到她。
「田秀秀」
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田秀秀举手走过人群，向指挥致意后跨过新添加的隔音门。
乐手们踩着厚实的静音地毯，陆续走到自己的位置站定，随后就打量起曾经无比熟悉的环境。连垂吊的麦克风也被移除了，让本就单调的顶棚更显突兀，或许未来哪里就会冒出可怕的广告。
田秀秀用半生不熟的手语跟坐在竖琴旁的孟腾川交流着想法，其他人则使用提示板将刚刚冒出来的新想法与大家分享。比起麻烦的文字输入，表情更为直接，传递的情绪也更为丰富。这些落在聂辰眼中，让他回想起初次站在这里时的情景，那时的喧闹没了声息，那时散乱却有了秩序。
快步走上指挥台，聂辰没去看依旧空着的座位——首席小提琴——而是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定音鼓兼任瞭望观察员的袁聪。
食指相对打着拍子的袁聪也正看来，她微微扬起下巴，表示已经做好准备。
这段开场的鼓声表演，是聂辰特意要求增加的，即是测试心境的标尺，也是确保能及时捕捉到提示的心理暗示。他从没如此强烈的依赖意识强化，但想要完美的协调好各部，就必须要控制好自己投注的情绪，冷静处理每一次目光脱焦的情况。袁聪将会提醒那些专注于电子乐谱而忘记看向指挥的人，从没有任何一场音乐会如此依赖目光的交流，他不想这么多人的努力最后毁于匆匆他顾的疏忽，希望所有人都能带着圆满的心态走出音乐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