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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最后的音乐厅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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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夜晚飘着晶莹细雪。
人们彼此相约来到音乐厅公园，等待聆听多年前一场音乐会留下的珍贵声音。
所有人都保持着音乐厅公园的特别规定，在这里禁止交谈，禁止私自演唱或演奏，禁止一切可能持续发出声响的行为，因为在这里有一场未完成的音乐会。
聂辰独自站在指挥台纪念塔不远处，笑看着身边的游客，用轻巧的手语告诉孙女其实这里才是真正指挥台所在的位置，当年爷爷就是在这里手持着指挥棒与其他爷爷和奶奶们一同配合演奏的。
在公园的另一边，吕芳和张美玉正坐在暖棚里喝着桂花乌龙茶，讨论着孩子们的情感矛盾，笑话孩子们好的没能继承多少，专门传承了斗气的坏毛病。
暖棚外，季万春正陪着爱人观看音乐厅的纪录片，告诉她当年自己是如何跟随前辈们学习的，也感叹幸亏自己的艺术人生结束了，否则就不会遇到她。
梅绫和梅绸分享着小食，猜测今晚会听到谁演奏的部分，反正大部分乐曲她俩都有参与。忽然，梅绸有了意外发现，她指着大门口，拉着姐姐就往那边走去。
才进门，就遇到了熟人，这让满心期待的田秀秀也略感意外。更意外的是，没多会儿就有好几位聚到身边来，嘘寒问暖一阵就都停了手，等待着随时可能会想起的音乐声。
分析模型提示的时间多少还有些模糊，可大差不差也就在个把钟头了。
等上片刻，没听到动静，就继续聊了起来。
当年乐团虽然解散了，音乐厅也拆除了，可大伙舍不得这里，也放不下胸中久久未能熄灭的希望与热忱，在执念的反复折磨下，大伙就将家搬到了附近，没事儿就来走走坐坐，等着听上一曲，手痒痒了就找个不搭界的地方吹拉弹唱。
置于说后来这些神秘莫测的演奏会，那就要感谢吕芳了，要不是她的执着，是没人会发现这里隐藏的奥秘，更不会有如今享受音乐的时光。
那年也是初冬见雪，不过比这场要大许多。
鹅毛般的雪片中，吕芳白衣红帽，踩着莹白的雪，来到空场的中间。
拆除近半的工地上空寂无人，落雪形成的画面激荡着她的心绪，可在指尖感受到震动之后，一切颤栗全都随着脑海中的音符所掀起的惊涛巨浪飞扬起来，蓄积的力量助推着灵性在空中翻飞，她闭紧眼睛，追逐着情绪，肢体动作也随之加大，她甚至能感受到琴音交织而成的高密度能量，那是技巧与意识完美融合时的绝佳发挥，是来自于自己……她止住动作，身体僵硬在那，喘息着倾听，那段她曾经无比自豪的发挥，在没有听众的午后，独自练习时偶然的情绪表达，想要追寻却始终无法觅得的心灵同步。
「我找到音乐了。」
简单的文字，却换来了希望。
新的地标建筑计划被取消，一道守护音乐的围栏快速变成公园的边界线，残余的建筑物被仔细处理，在尽可能减少施工时间和引发噪音范围的前提下进行安全修护。
当年那场载入史册的无声音乐会遗留在时间长河中的声音虽然迟了些，可终于还是来了，尽管它们不成编制，毫无章法，但的确是当年的重现，零零散散间传续着五味杂陈的心绪。
所有人都期待着能听到更多来自那场音乐会的声音，但所有期待都落了空。
时间一点点过去，乐声时而传来，张萌演奏的二胡让这种期待顿时高涨起来，随后就持久的延续到今天。
爱乐人们口耳相传，这里的秘密随之被公众知晓，纷纷赶到音乐厅公园的人们，希望能在这里听到身临其境的演奏，而当事人们则希望能再次听到彼此的音乐表达，听到那场注定存在瑕疵却无怨无悔的努力最终的结果。
期待逐渐化为空气随风消散，音乐被无情的抛却，聚集而来的人们以慢半拍的速度离开，空出来的房子反而给了仍保有期待的人们彼此交流的机会。
虽然一场音乐会被时间切割的凌乱，但能听到自己演奏的部分，仍然是无比欢喜的事情。这种体验让人上瘾，期盼着能加入进来的人也逐渐增多。聂辰赞同将不相干的时间划分出来供爱好者们尝试，让他们有机会听到自己通过乐器发出的声音，从中体会不同音色的美。
音乐厅公园的游客们逐渐形成了稳固的社交圈，定期在这里相聚，也成了维系彼此关系的纽带，哪怕是田秀秀这样害怕再触伤感的人，也被一次次邀请打动了心。
上次她来到这里，还是音乐厅博物馆拆除前最后开门的那天，他们相约在一起，来到这座充满欢乐与悲伤的建筑里，尝试追忆，感受岁月变迁与厄运进展前最后的熟悉，让自己的苦楚能与人分享，哪怕只是相互拥抱哭泣。
当鼓声回荡，悲寂的心也随之悦动。
「哥德堡变奏诶！」
眼中已经盈满泪花的田秀秀，花了些时间才看清屏幕上的字。
她没想到，多年后，还能听到自己的演奏。
那晚，她独自留在音乐厅，坐在她捐赠的钢琴旁，将对于音乐人生的情绪全部化为指尖的力量，通过熟悉的琴键，宣泄在时光中。
没有声音的世界，绝非音乐的末日。
张美玉帮吕芳擦着泪。
又想张昆了吧，她这样问。
吕芳坦然点头。
永久的胜利者，如今却已离开了人世，没有音乐的世界，于她而言太过残酷。
尚未老去就撒手人寰的比例在音乐人群体中格外的高，而迟到的声音不仅能带给爱乐人以希望，更能挽救无数濒临崩溃的心灵。
只要离开音乐厅公园，所有人就会戴上隔音耳塞，将大部分声音挡在意识之外，重回无声的世界，用手指，用眼神，用一切能够传情达意的工具，为能听到现场演奏而庆幸，为再也听不到它们的后人感到惋惜。
这座公园是全球最后的音乐厅，自田秀秀和吕芳之后，还有无数人曾来到这里，尝试在或嘈杂或无声的环境中演奏，那些音乐在时光长河中漂流，它们将在未来被某些人听到，成为新的传奇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