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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女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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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自蹊是从后门进来的,身后的门早就被邓尧关上。
外面有人凑近脑袋在门上的小窗上往里瞧。
邓尧看不下去,在旁边提醒道:“哥,这关的是教室的门,不是你家的门。”
打情骂俏能不能看下场合。
周自蹊感觉好事被人打扰了。唇角微弯,像才注意到邓尧似的。慢条斯理地拿起他的手机:“我想一下,我记得有个人,明明答应我照顾一下我妹,结果不仅人没看好,还帮我惹事……”
他校服挽上去了不少,露出劲瘦的手臂,姿势自如潇洒,跟拿自己的东西一样。他随意瞥了眼界面:“游戏打不好,学习学不好,人也不看好。没救了,重新投胎吧。”
说完,随手一扔,手机痛快地摔到桌上。
在邓尧的怒吼中,周自蹊突兀地开了门,他速度极快。凑在门上小窗的同学被猛磕一下,疼得嗷嗷惨叫。周自蹊煞有介事地环视了一圈,后面一大波人瞬间退了几步。
“这么多人在这围着干什么?开会?主题是什么?”他眼里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讨伐同学吗?”
刚才的可爱女生就站在他面前,听了这话蹙起秀气的眉,话里却没什么底气:“你在胡说什么?”
周自蹊语气和善:“谁和你说话了。”
说完他愣了一下。
好像陈李桃说过这样的话。
她今天说什么来着?
——谁问你了。
周自蹊微不可察地皱眉。
啧。
被带坏了。
周自蹊目光又射向后面的人,刚才围观的大部分已经作鸟兽散。他声音不轻不重,没用什么劲就清清楚楚地传到了走廊的每个角落:“不知道是谁提的透题,太有洞察力了。我下周去帮大家找老师问一问。”
六楼一层都是文科班,但大部分人也知道理科光荣榜的熟脸。更何况,这是年级上闻名已久的复读大佬。
周自蹊人生迄今为止,做得最轻松的事就是不要脸。
他挺享受那些错愕的眼光。
等他们瞧了个够,他又满意地回过头,发现小姑娘眼圈一周依旧泛红的。粉圆的脸一边腮帮微微鼓着,沈茉在旁边给她递纸她也不要,还硬气地说自己没哭。
周自蹊进门又把门关上,乱揉了下她的脑袋:“气傻了啊。”
陈李桃低头拍开他的手,小声埋怨道:“谁要你帮忙了?”
周自蹊低头瞧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喜欢自作多情。”
邓尧惨兮兮地:“蹊哥你赔我手机。”
周自蹊:“蠢货,你破纪录了,一口气惹哭两个女生,现在还惦记着你那手机膜。”
邓尧方才一直背对着沈茉,被陈李桃流眼泪这事吓得很懵,他这才又回头看沈茉。
陈李桃吸了吸鼻子,附和道:“大蠢货。”
沈茉见他望过来,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立刻又跑回位置背上书包走了。
邓尧目光追过去:“桃总哭什么我知道,茉茉哭什么啊?”
周自蹊:“自己滚去问。”
邓尧正背上包要去追沈茉,陈李桃叫住了他说:“弟子,我再提一句,今天不问到原因,你以后都不用问了。”
“……”
见邓尧跑走了。陈李桃从兜里掏了张纸,擦了擦眼睛。
她总觉得刚才周自蹊摸过的地方很痒。
教室已经没人了。周自蹊晃晃悠悠走到陈李桃旁边:“桃总。”
陈李桃把剩下的地方扫完,又开始收书包。
周自蹊饶有兴致地瞧她的动作。
“小桃子。”
陈李桃拿上自己装正装的口袋,认真地挂上肩带。
“妹妹。”
“……”
陈李桃抬眸:“你最近浑身痒痒吗?就这么想我揍你。”
周自蹊不假思索:“你猜对了。”
“可惜了,我偏不如你意。”
周自蹊追了上去,闲闲跟在她半步远的位置。他俩安静地走了一会。周自蹊说:“可怜我啊,跑到六楼来找人,结果没人搭理我。”
嗓门不大,在楼道里显得十分清晰。
陈李桃脚步一顿,走廊空空荡荡,她回头一看才发现就刚刚收拾那一阵,六楼就只有他俩了。陈李桃看了眼时间,心情郁结。
但是她今天已经够惨了,就当放个假吧。
她回过头:“你来六楼干什么?”
周自蹊:“有事。”
陈李桃:“哦。”
陈李桃在心里翻了他个白眼,一步步又往阶梯下走。楼上又开始了:“我就站在楼梯口,风大吹着冷,我就一直等一直等,然后看不着人……”
高一二本来就早放学。高三最晚,现在楼道也空荡,世界仿佛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然后呢,我就走到了……”
他的话戛然而止。
陈李桃站在几阶楼梯之下,运动服很大,穿在她身上松垮至极,让人瞧起来更小。
周自蹊心想,这女孩高中三年肯定没怎么长高。
“你来找我的是吗?”
周自蹊迟疑了半秒,说:“对啊。”
“为什么来找我。”
周自蹊抚在栏杆上的手又僵了下。
陈李桃小嘴一勾:“你心虚。”
“我心虚什么?”
“你做错事啊。”
白天惹我的事以为我忘了?
陈李桃答得理所当然,但周自蹊却许久都没有回应。
一旁的灯雾倾斜而下,恍若这个小小世界里盛大的流光溢彩。
周自蹊几步轻快地跨到陈李桃跟前,手接过她的袋子,低头的时候影子映在她的脸上。
他看着她,没动。
陈李桃清楚地看见他的面容。
眼尾狭长,视线锋利而专注。
周自蹊薄唇抿着,又忽然弯起一个弧度,瞧起来漫不经心。
少女柔润的眸子平静地望着他,里面的剪影微微颤抖。
他发出一阵浅浅的气息,轻轻哼了一声:“陈李桃,给你提个醒。”
“不是每一次你生气,都代表我做错了事。”
“你应该想想,你为什么会生气。”
说完,他掠过她:“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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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李桃愣住了。
要说周自蹊人特别讨厌嘴欠,那是确凿的事。
只要自己生气,陈李桃根本不用想就知道他说错话了。
他居然让自己思考。
要论文学艺术修养,她肯定比他强,作文能写得刚中带柔,在固定的框架里随意犯点文青病,然后印到全年级去当范文那是常有的事。可要论逻辑思维,在她日复一日的观察下,客观来说,她确实不如周自蹊。
但陈李桃最会的就是举一反三。
回去的路上两人说了些闲话,大部分时间是周自蹊在说。陈李桃脑子里装着事,也没听进去多少。
她大概知道了原来他考了理科第一,年级上却不考虑选他演讲,是因为这人不可控。
学校担心周自蹊在开学典礼来个揭竿起义,那就完蛋了。
相比之下当然是另一颗乖乖的桃子比较稳妥。
陈李桃确实也如他们期望的那样,写了份全世界都能满意的演讲稿,安分念完了。
“怎么不说点正能量。”周自蹊觉得,陈李桃最后多少有点自我发挥的感觉。
陈李桃认真道:“因为我没有啊。”
陈李桃扬起小脑袋道:“我的能量都在这。”
全身上下,你看到的就是。
周自蹊瞧她,眉开眼笑:“说真的,王国齐特别高兴,来二楼办公室和我们班主任吹了两节课,还和二班的老涛说对不住。”
二班是文科实验班。王国齐真高调。
难怪她的日子这么难过。陈李桃心不在焉地抚平自己起卷的单词本:“你怎么知道?”
“我在旁边端茶倒水啊。问个题,说个事。”这人走在她旁边,坐得懒散,笑得很贼,“顺便听听我们家桃子的丰功伟绩啊。”
……
陈李桃指尖顿住了,路灯晃在头顶。巨大的光圈让人眼神昏昧。
周自蹊说:“谁让你是我妹。”
“还没玩够。”
周自蹊比她先一步往里走:“我先走,别让你家里人看见了。”
以往陈李桃会问为什么。而这次她点了点头,似乎非常赞成这个提议:“那你走快点。”
周自蹊迈出半步又顿住了:“奇怪。”
怪什么,哪里都不怪。
陈李桃被暗杀都不会告诉他李女士最近的状态。
陈李桃催促道:“都快十一点了,你想几点钟睡觉?”
路过保安室,大爷瞧见他俩给他们比了个大拇指。
周自蹊径直打了个招呼,语气犹如视察的领导的:“辛苦。”
大爷乐呵呵的:“你们也辛苦。”
陈李桃搬进来都没和大爷说过几句,她瞧着眼前人的后脑勺,觉得这人真神奇。
周自蹊打完招呼还没忘刚才的事,回过头问:“你为什么赶我走?”
陈李桃:“那你为什么怕被我家里人看见。”
周自蹊大言不惭:“我怕老师。”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
平日他们都是各走各的,偶尔路上遇见了周自蹊骑车,此人还会眉飞色舞地问她要不要搭顺风车。陈李桃一次都没理他。
一起回家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放在最近就不太一样。
已经快走到楼下,陈李桃开始有点慌张。她的话里带了点央求:“周自蹊,快上去。”
周自蹊的外套已经拉起来了,领子歪竖起,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声音魅惑:“叫声哥。”
真给他玩上瘾了。
陈李桃抿唇,她感觉额头突突地跳,脑袋也疼。
周自蹊催促:“快点。”
……
陈李桃一咬牙:“哥,快点上去。”
真见鬼了。
周自蹊不敢相信陈李桃有朝一日能听话到这种程度。他也懒得计较怎么回事了,旋即满面春风地朝楼上走去。
他约比她快了一层。
陈李桃跟在后面,走到三楼的时候,骤然听见楼上老门吱哑惨叫。李女士的嗓门特别大:“哟——”
“这不是我女——”
“婿”的音还没发出来。
陈李桃飞奔而去,捂住了老妈的嘴。
她跑得太快,差点还摔了一跤。此刻强稳着步伐,几近半跪。
而周自蹊已经在楼梯间顿了脚步。
少年喉结滚了滚:“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