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水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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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中的暑假作业和寒假作业是统一印发的——四大本，主科合订，副科分装。那死亡蓝色的册子，摞起来足有三斤重。
暑假，清北班还要补接近一个月的课，所以作业这东西，写到最后全凭良心。老师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比如老王、老郭；但也有人格外刁钻，比如张惠和何语春。
许慎给陆悠扬的介绍词:
“英语老师何语春，又叫Lilian。作业零零碎碎的，一天可以布置几样，还不在一本书上，包括但不限于记单词、研读课本、交替做专题和套卷、背诵作文和续写。英语作业一定要认真准备，随机发挥、灵活抽人，恐怖如斯。被她记到小本本上了，你将面对至少半学期的特殊关照。”
何老师翻着小本本，轻松语气下的内容却让人恐惧，“暑假期间，有个同学很积极地和我探讨英语作业。”话锋一转，“最后发现一篇阅读给的标准答案有误。我也没提醒大家。作业是不是认真做的，自己心里有数，就不点名批评了。相反，我要表扬一些认真完成的同学，吴子涵，杨梦琪……”
批评和表扬像风一样从许慎耳朵边呼啸而过，因为他正埋头苦干今天的英语作业。
何老师继续训话：“暑假作业，好多人写得像鸡子哈的（鸡爪子扒拉的）。好习惯要落实到日常里。英语考试时间很紧张，读后续写不乱编都算你做的快了。所以字必须练得又快又好。5班的字，我看起来是真舒服啊，女生字迹普遍水平更高。但高考不分男女，我是不会给6班放水的。”
她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投影在屏幕上：“这些同学每天都要练字，什么时候过关什么时候停。”许慎不用练字，但还是凑热闹看了一眼，陆悠扬的名字赫然在列。
正疑惑时，何老师发话了：“陆悠扬同学，字迹工整，但没到好看的地步。所以他也得练。现在是高二还有时间，必须重视起来，高三就来不及了。”
许慎鬼迷心窍地朝陆悠扬那儿瞧——英语卷子下压着语文作业，这位“好学生”一脸正经地干着偷鸡摸狗的事。
那字，横平竖直都守着规矩，一笔一画没半分歪扭，板板正正的，站那儿就是兵。可就是太“乖”了，笔画挤在一块儿不舒展，像怕出错似的，倒透着股子孩童的稚拙。
蓝色作业册被课代表发到每个人手上。“明天处理暑假遗留问题，哪些题需要讲？今天我就不指定人讲题，大家都做好被抽起来的准备。”何语春听着学生的反应，勾画了几道题，立刻切换任务：“拿出英语书，今天讲Topic One。”
下课后，吴子涵翻着同桌谢航的作业：“你怎么没有？”
“没有什么？”
“老师的圈点啊。”
许慎瞥向后桌：“我也没有。老师圈的啥？”
三个人就搁那儿看，一些稀稀拉拉的字母，找不到啥规律。
许慎有种不祥的预感，拿过吴子涵的作业，凭直觉翻到最后一页——
“到我办公室来！”那个大大的红色感叹号张牙舞爪要吃人。
谢航爆笑：“你多保重，估计是字迹问题。”
吴子涵抢过作业一把拍到自己脑门上：“我靠了，好一个可圈可点……”
谢航继续补刀：“我建议你以后把字写小点，因为字越大老师看得越细。”
吴子涵没心情回击，瞪着死鱼眼，慢吞吞地挪向办公室。
许慎回头，看见陆悠扬还在写卷子。
大大的疑问蹦出来。
“难道，他真的是个人机?”
没别的意思哈，单纯的好奇加感叹。
因为陆悠扬简直是个人形学习机器。
经过观察，理由如下:
①下课只满足基本生理需求，上厕所，接水，补觉。除此之外，写课外题，补地理，预习和复习，找老师问题。
②学习态度极其认真。老师上课抽人时，简直就是个步步高点读机——同学哪里不会，老师就点他答哪里。不抄作业，不借人作业，每天做额外的作业。
③他没有朋友的吗？也不见他和哪个老同学聊个天儿啥子的，刚转班正是依依不舍、你侬我侬的时候。一个人吃饭，还去个食堂凑合。他都不晓得，他到底错过了什么！东门儿可是美食天堂。糖有这么好吃吗？
思索着，许慎又听见他撕开糖纸的声音了。
他瞅人看。
阳光蹦上陆悠扬的发梢，把那几缕不服帖的碎发染成浅琥珀色，又顺着直直的脊背淌下去。卷子摊开的地方，光线更稠些。黑白校服把人裹得严严实实，露出的手腕随着笔尖起落轻动。写字蹭过纸面的沙沙声，都像是裹在金纱里，落得轻极了。
“陆悠扬?”
他偏头，暖洋洋的光给陆悠扬描了个边，连冷峻的眉眼此刻也显得毛茸茸的。
“嗯?”
“今天中午，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吃饭吗？我幺儿，呸，我发小，就那个13班的徐凯文，今天请假了。一根冰棍儿就把他送走了，胃也是nb。”
“你想去哪儿？”
“东门，你要吃莫子(什么)哦?我觉得那家刀削面还可以。便宜大碗，味道好。徐凯文那饭桶终于找到个地儿可以吃饱了。哈哈哈!”
“可以，就那家。”
“我还想唠几句，吵你一下。他胃真的太敏感了，太辣了不行，太冷了不行。凉面他都觉得辣。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个重庆人。酸辣粉，麻辣香锅，辣子鸡，辣椒炒肉通通离他而去。太悲催了！”
“他这样，该不会经常请假吧？”陆悠扬罕见地能被看出些许心情，眉头微蹙的担忧。
许慎打了个响指，“bingo！除开辣的冷的，不新鲜也够他窜一壶的了。13班同学戏称他为胃检员。”
陆悠扬笑得很轻，像鸟咻地一下飞离枝头。他顺势摊开自己的卷子，给同桌瞧，“你能帮我看看字吗？我不知道该怎么提升。”
许慎再次审视字迹，斟酌着给出自己的建议：“汉字要美观，英文要顺眼。”
“练汉字你可以去挑一本你喜欢的字帖，不要描摹，要临摹。平常写字多注意，回忆、应用、巩固。”
“英语随便买本衡水体就行，也是一样的方法。它的诀窍在于圆润。大小一致，形状相同，间隙相等。”
“谢谢你，我回去就试试。”
“不是什么大事。何老师对字迹要求很严，可能要一直磨到她想要的效果为止，但她能看见每个人的进步的。不用太担心。”
“好。”
吃饭，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从教学楼到食堂、超市、东门，只有唯一通道——一座桥，修得还窄。就算错峰放学，也是人挤人。
“龟儿太阳，楞个热，我要变成软掉的绿舌头了(一种雪糕)。sb学校，不是搞面子工程嘛，就不能再修个桥咩?”
许慎混着乌泱泱的人群走着，扯出帆布包的纸巾，糊上脸随意擦擦。
“我靠，陆悠扬，你居然还穿校服，不热得慌吗？”
陆悠扬抬眸，眼神淡得像结了冰的湖。
“我怕冷。”
许慎咋舌，凑近点看——陆悠扬额角连虚汗都没有，整个人清爽得泡在薄荷水。他嘟囔着，“兄弟，你这就有点夸张了吧。”
店铺不大，人却很多。
阿姨削着面团，白色片片儿飞进大煮锅里，腾腾的热气冒出来。面没熟的时候，老板也没闲着，勾了辣油，夹过葱段，挑起香菜……一一放入排开的碗中。接着，她用一张大漏网，搂起来面来分装，扣上臊子，浇了汤。眼尖手急的伙计，在外面支完了桌子，赶忙来上菜。
许慎挨着门口，那是个有风扇的地儿。陆悠扬坐他对面，盯着那张很大的菜单展示栏看。
“老板儿，来碗牛肉刀削面……”
阿姨抽空瞄许慎了一眼，“好嘞，特辣不要香菜嘛。”
“对头!”
陆悠扬接着开口，“老板，我要一份杂酱刀削面，微辣，其他随意。”
“行，很快的哈。”
许慎掏出手机“关爱”发小了。
『海阔天空』：还在厕所？(小黄脸欠揍jpg)
『Kevin』：(真想给你一角jpg)
『海阔天空』：你的基操罢了，恒河里。
『Kevin』：拿药去了。
『海阔天空』：你那胃，我都不想说什么了。多休息，晚自习直接旷了。
『Kevin』：我倒是想哦，我妈得紧?(我妈能允许吗？)
『海阔天空』(点蜡jpg)
『海阔天空』(默哀jpg)
没等徐凯文的表情包狂轰乱炸，面就到了。
许慎倒扣手机，听取信息声“叮叮”一片。
他在嗦面条间，感受到了陆悠扬瞥来的眼神。
他讪讪，调低音量，“那啥，骚扰信息。”
呸，脑壳是被笑傻了嘛，编得楞个假。
那句“是太饿了”的火车没跑出口，就被劲爆的说话声遏止了。
“哎——你什么意思?不在你这里吃饭，就是不识好歹?你的意思就是，给脸不要脸噻”
(少年音语气急躁，音调越变越大)
“哎，罗哥。”
(少年音语气迟缓，音调越变越小)
“我要给我老公说!我要报警!你那个班儿的?”
(中年女音带着愤怒和些许泣音)
“你来告我嘛，哪个怕哪个。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高二13班罗哲睿。”
(少年音，坦坦荡荡的大声)
“13班”这个关键词一出现，许慎马上捧着碗回头，打算看戏。
罗睿哲碎发被汗黏湿成一团，压不住皱着的眉和紧抿的唇，卷了股热风就进店。
和许慎撞了个眼对眼。
我服了，吃瓜吃到正主上。这几天是水逆咩?
许慎战术性眯眼，立刻把头摆回原位。整个人都要埋进碗里了，耳尖是熏起的红意。
陆悠扬抽过纸巾，擦了擦嘴:“你吃完没得?”
许慎点头，揉了一团纸就借机逃之夭夭。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水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