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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木语新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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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复室的晨光里,沈砚正对着那扇屏风出神。玉兰花瓣的最后一刀落下时,陆时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个新雕的木盒,边角打磨得圆润光滑。“老周说这黄杨木盒子配你的修复笔记正好。”他把盒子放在桌上,指腹蹭过盒面的缠枝纹——那是模仿老宅窗棂的纹样。
沈砚打开木盒,父亲的笔记放进去刚刚好,盒底暗格藏着陆时刻的小像,两个少年背靠背坐在玉兰树下。“你什么时候刻的?”他指尖抚过木纹,能摸到刀痕里的温度。
“上周在老宅守着修屋顶时,趁工人歇着刻的。”陆时从背后拿出块樟木板,“论坛要展示的木雕样稿,你看看这纹样行不行。”
木板上是放大的老宅梁柱雕花,沈砚忽然发现其中藏着朵极小的玉兰花,花瓣弧度和陆时当年刻的屏风如出一辙。“把这朵花改大点。”他拿起铅笔在板上画了圈,“让大家都看见。”
陆时低头笑了,晨光落在他睫毛上,像落了层金粉。“听你的。”
论坛前一天,张记面馆的老李头送来坛新腌的雪菜,说是“给你们壮胆”。陆时泡了壶茶,两人对着样稿过流程,沈砚讲起木雕工艺的细节,陆时就补充老宅的结构特点,偶尔对视时,总忍不住笑——像回到了高中时一起做课题的日子。
“紧张吗?”陆时给茶杯续水时,指尖碰到沈砚的手。
“有点。”沈砚望着窗外,玉兰树的影子在墙上轻轻晃,“怕讲不好,对不起老宅,也对不起……”
“对不起我?”陆时挑眉,从口袋里摸出颗糖,“吃点甜的就不怕了。”
糖还是橘子味的,沈砚含着糖,忽然想起周老先生说的,陆时为了刻屏风,手指磨出的茧子比木匠还厚。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也有常年握刻刀的痕迹,原来有些付出,从来都不需要说出口。
论坛当天,沈砚站在台上,身后的屏幕展示着老宅与屏风的纹样对比。讲到动情处,他忽然指向台下的陆时:“这些纹样能保存至今,多亏了这位一直在默默守护的人。”
陆时愣了愣,随即举起手里的木盒,盒面的缠枝纹在灯光下清晰可见。台下响起掌声时,沈砚看见他眼里的光,比聚光灯还亮。
散场后,两人在博物馆门口遇见王副总,他被纪委的人陪着,看见他们时,灰败的脸上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早知今日……”他没说完就被带走了。
“善恶终有报。”陆时拉着沈砚往老宅走,“去把屏风安回去吧,老周说他来帮忙。”
夕阳把老宅的影子拉得很长,周慎言带着徒弟在院里等着,屏风被稳稳地嵌回原来的位置,玉兰花纹在暮色里泛着温润的光。陆时忽然从工具箱里拿出个东西,是把新刻的木梳,梳背雕着两朵并蒂玉兰。
“给你的。”他把木梳塞进沈砚手里,耳尖红得厉害,“以后……常回来看看。”
沈砚握着木梳,忽然明白所谓故乡,从来都不止是座老宅,而是有这个人在的地方。远处的评弹声又起,唱的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但他知道,这次他们不会再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