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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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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凇是被冻醒的。
眼皮上结着层薄冰，他费力地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灰蒙蒙的天，飘着细碎的雪。身下的雪被体温焐化了一小块，湿冷的感觉透过作战服渗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动了动手指，发现右手还攥着什么——是邓郁的脉冲枪，枪身冰凉，却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度，像对方最后按在他肩膀上的力道。
“邓郁？”
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在空旷的冰谷里荡出微弱的回音。易凇撑起身体，环顾四周。坍塌的冰层堆成了小山，“母体”消散的地方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冰坑，冒着白气。
没有邓郁的身影。
易凇的心跳骤然加速，他踉跄着爬起来，不顾膝盖的刺痛，在废墟里疯了一样地翻找。冰棱划破了手背，渗出血珠，瞬间又冻成了暗红的冰粒，他却浑然不觉。
“邓郁！邓郁——！”
喊声被风雪吞噬，回应他的只有冰层断裂的“咔嚓”声。他想起最后看到的画面：邓郁倒在血泊里，胸口不断涌出的血在冰上漫延，像一朵绝望绽放的花。
不，不会的。
易凇猛地停住脚步，脑海里闪过邓郁最后那句话：“等我。”
那语气不是告别，是承诺。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冰坑边缘时，突然注意到一抹异样的颜色——在纯白的雪地里，有一小片暗红色的布料，被半块冰棱压着。
是邓郁作战服的颜色。
易凇扑过去，徒手搬开冰棱。冰棱很重，他的手指被冻得失去知觉，只能用肩膀顶着，一点点挪动。布料下面，露出了更多的血迹，顺着血迹往冰坑深处看，有个模糊的黑影蜷缩在那里。
“邓郁！”
易凇滑进冰坑，积雪没到膝盖。他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跪在黑影身边，颤抖着伸手拂去对方脸上的雪。
是邓郁。
他的眼睛闭着，脸色苍白得像雪，嘴唇却抿着，和平时倔强的样子一模一样。胸口的血迹已经凝固发黑，但微弱的起伏告诉易凇——他还活着。
“你个混蛋。”易凇的声音哽咽，把自己的作战服脱下来裹在他身上，“说了别骗我，就真的撑住了？”
邓郁没有回应，但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像有蝴蝶要从雪里飞出来。
易凇背起他往冰谷外走，这次邓郁很轻，轻得让人心慌。他把下巴抵在邓郁的发顶，能闻到雪混着血腥味的气息，和寂静之渊里的味道重叠，却不再让人恐惧，只剩下失而复得的庆幸。
走出冰谷时，雪停了。阳光穿透云层，在冰原上投下一片金色的光斑。易凇看到远处有个小黑点在移动，越来越近，是陈尚。
陈尚的干扰器已经不见了，作战服破了好几个洞，脸上带着伤，看到他们时，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就知道……你们俩命硬。”
“干旭他……”易凇的声音艰涩。
陈尚的笑容淡了下去，他从口袋里掏出半块压缩饼干，是干旭塞给他的那块，已经冻得硬邦邦的：“他总说，任务完成要吃顿好的。等回去，我请你们……吃他最爱的红烧肉。”
三个人，两副担架，在融雪的冰原上慢慢走着。陈尚在前开路，用登山镐敲碎薄冰；易凇在后面推着邓郁的担架，脚步沉稳；邓郁躺在担架上，呼吸渐渐平稳，偶尔会哼唧一声，像是在做什么梦。
路过干旭坠落的冰缝时，陈尚停下来，把那半块饼干放在冰缝边缘，对着深不见底的黑暗说：“看到了吗？任务完成了。你欠我的那瓶酒，等下辈子再还。”
风卷起雪沫，落在饼干上，像给它盖上了层白被子。
走了两天两夜，终于看到了基地的信号塔。远远地，能看到塔下站着几个人影，是来接应的队友。陈尚突然加快脚步，像是归心似箭。
易凇却停了下来，看着担架上的邓郁。阳光照在他脸上，融化的雪水顺着脸颊滑落，像在流泪。易凇伸出手，轻轻擦去那滴“泪”，指尖碰到他温热的皮肤时，邓郁突然睁开了眼睛。
“到了？”邓郁的声音很轻，带着刚醒的慵懒。
“快了。”易凇笑了，眼眶却红了，“想吃什么？陈尚说要请我们吃红烧肉。”
邓郁看着他，眼神亮得像冰原上的光：“我想吃你煮的粥。”
“又想骗我？”易凇挑眉，“你明明不爱吃甜粥。”
“但你煮的不一样。”邓郁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背上，那里的伤口已经结痂，“下次别再把自己弄伤了，我会心疼。”
易凇的心跳漏了一拍，刚要说话，就被陈尚的喊声打断：“快点！再不走红烧肉就被他们分光了！”
他推着担架往前走，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冰原上的积雪在融化，露出底下湿润的土地，有细小的嫩芽正从土里钻出来，顶着雪粒，倔强地生长。
远处的基地在阳光下闪着光，像一个等待归家的拥抱。易凇知道，任务还没有完全结束，仿生人留下的隐患、“母体”的残响、干旭未完成的心愿，都还在前方。但此刻，看着身边慢慢恢复的人，看着远处等待的伙伴，他突然觉得，无论还有多少风雨，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就能走过去。
融雪之下，总有新芽破土。而那些经历过生死的羁绊，会像这冰原上的阳光，温暖而坚定，照亮往后的每一段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