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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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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杨昭星纯粹热烈的崇拜,柳清清冷凝的眉目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些许,虽仍清冷,眼底却有了些暖意。
柳寒酥目光流转,极其自然地落在萧七临脸上,捕捉到他一丝不易察觉的、希望清场的意图。
她嫣然一笑,非常懂事地走上前,柔声道:“杨姑娘舞枪弄棒的兴致正浓,柳姐姐不妨陪她去舱内品茶细聊?我新得了一匣子顶好的雀舌呢。”
说着,便亲昵又不失分寸地挽住杨昭星另一只胳膊,半哄半劝地将她和柳清清一起带进了灯火通明的船舱内。
谢明岑看着她们进去,并未阻止,依旧懒洋洋地抱着手臂靠在船舷边。
萧七临看着谢明岑那副“我懂我都懂”的促狭表情,薄唇几不可察地抿了一下。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流淌着碎金般灯火的河面,最终还是开口解释,声音低沉平缓:“谢兄误会了。我与二位柳姑娘……并非那种关系。”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解释还不够,“她们算是……故人之后。”
故人之后?谢明岑挑眉,原剧情没这回事儿啊。
“哦?”谢明岑像是听到了什么稀奇事,故意拖长了调子,身体微微前倾,凑近萧七临,玄狐面具几乎要贴上对方俊朗的侧脸,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戏谑的笑意,“不会吧萧兄?难不成……你还是个童子鸡?”
说话间,一股淡淡的、混合着酒香和谢明岑本身独特的味道拂向萧七临。
萧七临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缓缓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谢明岑近在咫尺的面具,那双幽深的眸子里情绪难辨,既没有羞恼,也没有辩解,就那样沉默地、定定地看着他。
船头灯火昏暗,唯有河面倒映的流光在他深邃的眼底明明灭灭。
谢明岑被他看得心里有点发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直起身子拉开点距离。
为了缓解这突如其来的微妙气氛,他抬手,用一种极其沉重且饱含深意的力道拍了拍萧七临的肩膀,语气带着长辈般的感慨和“托付重任”的肃穆: “萧兄!听哥一句劝!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
他用点力按了按萧七临肩头,仿佛在传授什么绝世秘籍,“我看好你!坚持下去,假以时日,你必能成为这全江湖最强的剑客!立于武道之巅!相信我!”
萧七临:“……”
他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出。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唇角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
他看着谢明岑那张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欠揍的玄狐面具,半晌,才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一个单音节: “……呵。”
声音极轻,却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的……无言以对。
“啧,”谢明岑像是被河风吹得清醒了几分,又像是为了摆脱刚才那莫名有些微妙的“童子鸡”话题,他突然后退了半步,“光顾着看你萧大侠的‘艳福’了,不是说请我喝酒吗?酒呢?总不能让我干看着这洗尘河的灯火饱眼福吧?”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显得十分理直气壮。
萧七临被他这倒打一耙的厚脸皮噎了一下,无语地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带着点无奈,但细看之下,似乎又藏着些其他什么东西。
他没接话,只是默默起身,引着谢明岑绕过船舱,走向灯火较暗的另一侧船头。
这边早已布置妥当。
一张小几,两把圈椅,几碟精致的下酒小菜,还有一坛未开封的酒立在旁边,泥封上还沾着水汽。
厉锋如同最忠诚的影子,沉默地跟随着谢明岑的脚步,在几步外站定,融入船檐的阴影里。
萧七临落座,眼角余光极其自然地快速扫了厉锋一眼。
几乎是同时,阴影里的厉锋立刻有所警觉地抬眼,锐利的视线精准地迎了上来。
但萧七临的动作更快,早已垂下眼眸,仿佛刚才那锐利的一瞥只是错觉。
他心下了然: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谢明岑才不管这些暗流涌动,他大大咧咧地在萧七临对面坐下,目光立刻被桌上果盘里几个金澄澄、饱满圆润的橘子吸引了。
他的唇角忍不住弯了起来,心情真真切切地明媚了一分。
在落座的瞬间,已经迫不及待地伸手捞了一个橘子过来,指尖灵活地撕开橘皮。
“嘶啦——”一声轻响,馥郁清甜的橘子香气瞬间在微凉的河风中弥漫开来,带来一股鲜活的生命力。
萧七临正欲执壶斟酒,见状动作一顿,眉头微微一挑:他……喜欢吃橘子?
酒坛启封,清冽的酒香逸散。
两人一边剥着橘子吃着菜,一边天南地北地闲聊起来。
话题从初次见面,聊到方才烟雨楼的闹剧,自然而然就绕到了杨昭星身上。
萧七临捏着酒杯,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目光状似不经意地落在对面那张被面具遮挡了大半、只剩下带着懒散笑意的唇和下颌的脸上。
他斟酌着开口,语气听起来随意又寻常:“那位小公子,性子倒是率真跳脱,身手也利落,不知是谢兄府上……”
“哼!”话没说完,就被已经喝得有些微醺的谢明岑打断了。
他摆摆手,带着点长辈式的嫌弃和宠溺,“什么小公子!就一小屁孩儿!在家里闷得长毛了,非要哭着喊着出来玩儿。你说我能怎么办?总不能让她自个儿跑出来瞎晃悠吧?只能带着喽,好歹……嗝……眼皮子底下看着,省得被哪来的野猫野狗叼了去!”
这语气,萧七临心中已然断定杨昭星必是谢明岑极为亲近的家人,或许是亲妹妹也未可知。
虽然知道是亲人关系,可一想到这两人之间那份毫无保留的亲昵,他心底却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介怀,柔柔地盘桓在心底,消除不了,只是被理智压了下去。
他含糊地应了几句“原来如此”、“谢兄费心”,心思却悄然转回谢明岑身上。
萧七临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一只手撑着下巴,歪着头,眼神专注地看向谢明岑脸上那碍事的玄狐面具,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说起来,见谢兄两面,都戴着这精巧的面具。不知是……”
他故意留了个话尾,等着谢明岑的反应。
谢明岑酒意上头,也学着他歪头,用手撑着下巴,隔着面具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
他似乎在组织语言,又似乎在犹豫,话语含含糊糊,带着浓重的鼻音:“还不是因为……”
“因为什么?”萧七临追问,身体又下意识地朝前倾了几分,心跳莫名快了一丝,指尖微微用力。
谢明岑抬起眼看向他。
河面灯火在他露出的那双眼睛里跳跃,水光潋滟,慵懒迷离。
被酒液浸润过的唇瓣泛着水润光泽,嘴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白到几乎透明的手腕。
萧七临眼睫一颤,心道又来了。
却听见谢明岑用一种苦恼又理直气壮的口吻嘟囔道:“因为……因为我好看呀!”
他甚至还颇为烦恼地用小指关节敲了敲自己的面具,语气满是嫌弃,“总有些不开眼的傻逼看上我这副皮囊……还他妈男的居多!想想就恶心!烦死了!干脆戴个面具,多省心!”
萧七临心口刚刚悄然攀升的暖意,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温度骤降,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种茫然到近乎失落的空荡感。
他垂下眼眸,盯着杯中微微晃动的酒液,声音轻得几乎被河风吹散:“……是吗?”
语气听不出情绪,只有酒杯边缘被他指尖压出的轻微声响泄露了一丝异样。
谢明岑浑然不觉,用力地点着头表示肯定:“当然!千真万确!”
谢明岑此时是真的醉了。
他平日里仗着“原装本体”的酒量嗜酒无度惯了,忘了这管理局给他塑造的“壳子”并非原装酒桶,本身酒量尚可,但也不是酒神。
加上他自己喝得又快又凶,此刻已是强弩之末。
他脑袋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眼看就要重重磕在冰冷的桌面上——
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稳稳地垫在了他的额头与桌面之间。
入手是玄狐面具冰凉坚硬的触感,可谢明岑的脸实在太小,萧七临的手掌几乎能覆盖住他大半张脸。
掌心便清晰地感受到面具下那张小巧面孔的轮廓和肌肤透过布料散发出的、柔软而温热的体温。
甚至能感觉到谢明岑清浅而灼热的呼吸,一下下拂过他的手腕内侧。
谢明岑又愣愣地抬起头,眼神迷茫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萧七临。
此时,一直静立如石的厉锋动了,无声地上前一步,伸出手:“主子醉了,属下带他下去安置。”说着便要伸手来扶。
萧七临手掌一紧,稳稳托着谢明岑的下颌,另一只手抬起,不动声色地挡开了厉锋伸过来的手臂。
他面上平静无波,心中却念头飞转:……自己确实没立场阻止厉锋带走他的主子。
可是……不想给,怎么办……
还没等他想出个冠冕堂皇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