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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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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昭星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先是震惊、难以置信、紧接着是如同野火燎原般炽热的八卦之光。
她的目光在衣衫不整、脸色不佳的谢明岑和从容优雅、甚至还带着点无辜的萧七临之间疯狂扫视,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发现惊天大瓜了!!!”
谢明岑只觉得一股邪火“噌”地窜上脑门,不是因为被撞破同床的“害羞”——笑话,他谢明岑什么场面没见过?
纯粹是被这冒冒失失、破门而入的死丫头气的!
还有这该死的、黏黏糊糊的局面!
他猛地一掀被子,动作间带起一阵风,声音低沉冷冽,带着十二分的不耐烦和恼火:“你皮痒了是吧?!门栓都栓不住的野猴子?!滚出去!”
那眼神,恨不得把她拎起来从窗户丢进河里清醒清醒。
萧七临在房门被暴力破开的瞬间,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可能也没想到杨昭星竟然力气大到直接把门撞开了,但面上依旧是那份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从容。
他甚至借着整理衣袖的动作,不露痕迹地将领口拉高了些,遮住那点引人遐想的锁骨。
面对门口目瞪口呆、正处于巨大信息冲击中的“少年”,他神态自若地微微颔首,语气平淡温和,仿佛只是清晨偶遇:“……小公子,早。”
萧七临的声音有些迟疑,因为他还不知道这位“小公子”的名字,在称呼上卡壳了一瞬。
但依旧比谢明岑淡定地多,仿佛他身后凌乱的床铺和身旁炸毛的谢明岑都只是背景板。
杨昭星被谢明岑那毫不掩饰的怒火吼得一个激灵,耳尖有点红,但八卦的烈焰岂是如此容易熄灭的?
她非但没退,反而往前凑了两步,顶着谢明岑杀人的目光,压低声音,一双眼睛贼亮得惊人,充满了好奇与兴奋:“哥!萧大哥!你们……你们昨晚……这是……睡一块儿了?!”
谢明岑额角青筋直跳,懒得跟她废话,一指门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给你三息,消失!否则……!”
萧七临无比自然地接过杨昭星的话,语气坦荡得如同在议论天气: “嗯,昨夜谢兄酒醉,同榻而眠,抵足论交,兄弟情谊深厚。”
他甚至对杨昭星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杨昭星:“哦~~~”
杨昭星最后歪着头,天真地问出了灵魂一击:“那哥,你这面具……睡觉都黏脸上的?防贼啊?”这问题,直戳核心。
谢明岑深吸一口气,他是真的没想到,这没有眼力见儿的傻孩子杨家是怎么放心的把她放出来的!
“厉锋……!”
厉锋的身影带着一股寒风瞬间出现在门口,看都没看萧七临一眼: “主子,热水,早膳,备好了。”
一场早晨闹剧终于落幕。
精致的楼船花厅里,晨光和水汽混着粥香。
谢明岑戴着那张冰冷的玄狐面具,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慢条斯理地搅着碗里的粥。
萧七临坐在他旁边,夹起一个水晶虾饺,手腕一转,那虾饺稳稳落进对面“少年”杨昭星碗里。
“还不知道……这位小公子高姓大名?”
“萧大哥最好啦!叫我谢……昭就好啦!”杨昭星扮的公子哥咧嘴一笑,眼睛却贼兮兮地在谢明岑和萧七临之间打转,像只嗅到鱼腥的猫。
“食不言。”谢明岑眼皮都没抬,声音透过面具,清冷得像块冰。
萧七临轻笑一声,放下象牙箸,发出清脆一响。
“昨夜京兆府动作够快,赵承嗣进去了。”
桌上几双眼睛瞬间聚焦过来。
“哦?”谢明岑终于抬眼,面具后的目光锐利,“那血信,铁证?”
萧七临轻笑,看了谢明岑一眼:“血信不在我手上,用的是人证。”
谢明岑眉头一挑,示意他接着说,萧七临从善如流:“赵承嗣身边的小厮,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更何况他本就对赵承嗣怀恨在心,再加上一点威逼利诱,这人证就板上钉钉了。”
萧七临指尖点了点桌面,语气带着可惜,“光凭这个,想钉死赵家那老狐狸的独苗,还差点火候。”
杨昭星忍不住插嘴:“差什么?这种混蛋不该千刀万剐?”
“小公子,”柳寒酥抿嘴一笑,眼波流转,意有所指,“钉死蛇要打七寸,光揪尾巴可不够疼。”
萧七临颔首:“吏部赵侍郎,天没亮就派心腹长史去了京兆府二堂。”
他模仿着那长史的腔调,“‘府尹大人辛苦,我家公子向来恭谨,怕是被小人构陷,或是……府衙里哪位立功心切的兄弟,受了蒙蔽……’话里话外,脏水全泼给‘苦主’和京兆府自己人。手书里还暗示,放人,吏部自有‘关照’;不放,就请府尹‘清理门户’。”
“啧,”谢明岑嗤笑一声,散漫中却带着刀,“老狐狸甩锅的本事,倒是炉火纯青。这京城官场,表面锦绣文章,底下全是蛆虫蛀空的朽木,风一吹,就得倒。”
萧七临深深看他一眼:“谢兄看得透彻。所以,得找到更硬的铁证,人证物证,灭口的刀、刀上的血和杀人的……心。这些,才够分量。”
“待会儿,谢兄陪我走一趟?”
谢明岑抬眼看他,萧七临眉眼微弯,笑得好看澄澈。
谢明岑却心道,啧,笑得一肚子坏水儿,他到要看看打得什么主意。
“好。”两人心照不宣。
“算我一个!”杨昭星一拍桌子,少年意气,“萧大哥,需要跑腿打架,叫我!”
谢明岑没理她,只淡淡道:“粥凉了。”
早膳用完,众人移步船头,飘了一夜的船,终于要归岸了。
河风带着水腥味,扑面而来,吹得谢明岑玄色衣袂翻飞,鬓角发丝乱舞。
那风也调皮,撩得他脸上的玄狐面具微微一动。
他下意识抬手去扶。
就在指尖即将触到冰冷面具的刹那——
“啾!”
一只水鸟尖啸着俯冲而下,翅膀还带着水,直直冲向他面门。
谢明岑宿醉未消,反应慢了半拍,身体本能优先,他猛地侧头避水,抬起的右手格挡过去。
“哥!”杨昭星的惊呼卡在喉咙里。
船身恰在此时一个微不可察的颠簸。
那面具被格挡的动作一带,系带彻底滑脱。
冰冷的玄狐面具,瞬间脱离了他的脸颊,朝着坚硬甲板直坠而下。
谢明岑意识仿佛都缓慢了,心中“啊”了一声。
离谢明岑最近的萧七临动了,快得只剩残影。
他没有去救那注定落地的面具。
在面具脱落的千分之一秒,他旋风般转身,长臂一展,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一把将尚在错愕中的谢明岑狠狠拽进自己怀里。
同时,宽大的袖袍如黑云蔽日,猛地扬起,带着猎猎风声,严严实实地将谢明岑的头脸连同那即将暴露的真容,完全笼罩在他坚实温热的胸膛与翻飞的衣料之下。
“唔!”谢明岑猝不及防,整个人撞进一个带着干净竹木气息的怀抱。
眼前瞬间被黑暗和温热包裹,鼻尖撞得微酸。
耳边是布料摩擦的簌簌声,和一声声隔着胸膛传来的、沉稳而略显急促的心跳。
嗒。面具落在甲板上的轻响,敲在每个人心头。
死寂。
厉锋想上前的身影硬生生钉在半途。
杨昭眼睛微睁,柳清清抱剑冷眼旁观,柳寒酥红唇微张,眼中闪过错愕。
一张面具而已……至于吗……?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在萧七临身上,落在他完全护在怀里的人身上。
谢明岑被紧紧按在怀中,脸颊紧贴着对方起伏的胸膛。
最初的僵硬过后,在那有力的心跳和温暖的包裹下,谢明岑垂下眼,乖巧地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尖蜷缩了一下,又迅速松开。
他手臂稳如磐石,将怀中人与外界彻底隔绝,“厉锋,面具。”
厉锋如梦初醒,一个箭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捧起面具,双手递到萧七临面前,眼神复杂。
萧七临这才微微松了力道,却依旧挡在谢明岑身前。
他接过面具,动作流畅自然。微微侧身低头,避开可能的视线,仔细而迅速地将面具重新覆盖在谢明岑脸上。
指尖在系紧带子时,不经意地、极其轻缓地拂过他耳后那片细腻的肌肤。
一阵细微的战栗窜过。
整个过程,萧七临面色沉静,仿佛只是系了个普通的扣子。
面具重新覆面,隔绝了世界,谢明岑抬眼,看向咫尺之遥的萧七临。
隔着冰冷的玄狐面具,他的眼神复杂了一瞬。
“有劳了。”
谢明岑的声线其实很冷很清,只是平日里常常带着散漫的玩味和笑意,突然沉静下来,才让人真切地注意到。
萧七临迎上他的目光,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笑:“分内之事。”
他目光扫过船上的众人,语气平淡:“小意外,不足挂齿。诸位,码头到了,请。”
他率先转身下船,白色衣摆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谢明岑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飘了一瞬,指尖无意识地,轻轻碰了碰刚刚被拂过的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