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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失控的体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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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想工坊”的消失迅速且彻底。不过两天时间，业内边传出这家小公司因严重财务问题及核心资方“星耀资本”突然撤资调查而瞬间分崩离析的消息，连同其惯用的剽窃手段和欺压独立创作者的行径也被一并扒出，成了圈内一则迅速发酵又迅速沉寂的丑闻。自然，其对苏念安作品的侵权威胁也随之烟消云散，再无下文。
陆沉舟没有向苏念安透露任何与此事相关的信息，只是如同处理掉一颗不经意硌脚的石子，目光再次全部聚焦于那个唯一的、亮着光的方向。每日清晨的“早安”问候依旧准时发出，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虔诚。而苏念安的回复似乎比之前频繁了些许，虽然依旧简短，但那个眯眼笑的猫咪表情符号出现的次数明显增多。
这种微妙的变化，像投入冰湖的一颗暖石，不足以融化整个寒冬，却足以让冰层下的水流加速几分。陆沉舟握着手机，看着屏幕上那个小小的符号，试图从中解读出哪怕一丝一毫超越客套的意味，却又不敢深想，怕只是自作多情。
必须做点什么，让这点微弱的暖意不至于冷却。
周四下午，陆沉舟在处理完一批紧急邮件后，目光再次落在一旁安静的手机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需要一个理由，一个比“讨论合作”更进一步的、不那么公事公办的理由。
上次晚餐时，苏念安似乎对那道蟹肉豆腐羹多动了几次筷子。城西有家隐于巷弄的老字号私房菜，招牌便是这道菜，据说做得几位地道。
念头一旦形成，便再也无法按压。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执行一项比任何并购案都更需要勇气的决策，陆沉舟拿起手机，点开了那个置顶的对话框。上一次对话依旧停留在对方发来的一个猫咪表情上。
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片刻，才谨慎地敲下一行字，反复删改，力求语气自然：
【苏先生，冒昧打扰。听说城西‘徐记’的蟹肉豆腐羹很地道。不知周末是否有空？想借此机会，感谢上次合作事宜的顺利推进。】
消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陆沉舟立刻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借口依旧拙劣。感谢合作推进？那本该是林薇对接的事情。
后悔的情绪几乎瞬间涌上。太急躁了，目的性太强了。应该再等等，或者想一个更不着痕迹的理由。
就在陆沉舟几乎要伸手撤回这条愚蠢的信息时，手机极其细微地震动了一下。
动作瞬间僵住。屏住呼吸，缓慢地、几乎是抗拒地翻过手机。
屏幕亮着。
来自【念安】的回复。
【好啊~】
后面跟着那个熟悉的猫咪笑脸。
【不过这次该我请陆总才对~上次让您破费了。】
……她答应了？
不仅答应了，甚至主动提出回请？
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如同暖流瞬间冲垮了所有忐忑。血液奔涌着冲向四肢百骸，指尖因这突如其来的馈赠而微微发麻。
【不必。我来安排。】陆沉舟迅速回复，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生怕对方反悔。
【那好吧~听陆总安排~周六中午可以吗？】
【可以。周六中午十一点，我去接你。】陆沉舟几乎是秒回，连地点时间都一口气定下，彻底杜绝任何变数。
【OK~那周六见~】
对话结束。陆沉舟握着手机，久久没有动作。掌心的机身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那阵剧烈心跳的震颤。
周六中午。不到四十八小时。
下一秒，所有沉浸在喜悦中的神经再次绷紧。时间紧迫，需要立刻准备。
“陈默！”内线电话被迅速接通，陆沉舟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压抑着急切，“立刻预订‘徐记’私房菜馆周六中午的宝剑。另外，查一下那附近周六上午是否有艺术展览或适合散步的公园。”
“是，陆总。”陈默的声音依旧平稳，但似乎比平时应答得更快了些。
接下来的时间，陆沉舟的工作效率再次跌至谷底。提前确认了“徐记”那天的菜单，反复斟酌是否需要调整。甚至亲自致电餐厅老师傅，咨询了几道招牌菜的火候和口味细节。
周五一整天，陆沉舟都有些心不在焉。批阅文件时，目光会不时瞥向日历上被红圈标记的周六。下午的一场高管会议，甚至在听取汇报时走了神，直到被点名询问意见才猛然回神，冷着脸要求对方重复一遍问题，吓得汇报的高管冷汗涔涔。
傍晚时分，陆沉舟提前离开公司，并非回家，而是去了一家此前从未涉足过的大型超市。推着购物车，在生鲜区徘徊良久，最终挑选了几只最肥美的活蟹和一系列看起来最新鲜的辅料。结账时，看着那堆与自身气质格格不入的食材，陆沉舟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决心。
周六清晨，天还未车队亮透。陆沉舟罕见地没有在周末清晨处理公务，而是系上了一条深灰色围裙，站在了自家那间极少开火、设备却极其精良的厨房里。
按照昨晚强迫餐厅老师傅口述的、以及从数个美食APP上反复比对确认的食谱，陆沉舟开始了一场比攻克技术难题还要严谨的战斗。处理活蟹。拆出蟹肉蟹黄，过滤豆腐，调制高汤……每一个步骤都严格按照克数和时间执行，神情专注得像是在雕琢一件精密仪器。
然而，理论与实践的差距在此刻显现无疑。蟹壳碎裂的角度不对，蟹肉拆得不够完整，过滤豆腐时力度过大浪费了不少……厨房很快变得一片狼藉，沾满水渍和细碎蛋壳的操作台与陆沉舟紧绷的侧脸形成鲜明对比。
当那碗历经数次失败、最终勉强成型的蟹肉豆腐羹被小心翼翼地从蒸锅中端出时，时间已临近上午十点。陆沉舟尝了一口，眉头立刻紧紧蹙起。味道……似乎与记忆中那天晚餐时苏念安称赞的相去甚远。鲜味不足，口感也略嫌粗糙。
一种强烈的挫败感涌上心头。果然，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
看着料理台上的一片狼藉和那碗不尽人意的羹汤，陆沉舟沉默地摘下了围裙。最终，还是得依靠外面的餐厅。
快速清理了战场，冲了个澡，换上一身比上次晚餐时更显休闲几分，但细节处依旧考究的衣着。镜子里的人，头发一丝不苟，衣着无可挑剔，唯有眼底深处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懊恼和紧张。
提前半小时抵达苏念安所住的小区楼下。没有打电话催促，只是安静地坐在车里，目光望着公寓楼门口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
十一点整。那个清瘦的身影准时出现在公寓玻璃门后。
苏念安今天穿了一件宽松的浅蓝色毛衣，搭配白色休闲裤，肩上挎着一个帆布包，看起来清爽又柔软。他推开玻璃门，目光扫过路过停着的车辆，很快便锁定了陆沉舟那辆低调而价格不菲的黑色轿车。
陆沉舟立刻下车，为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陆总，早。”苏念安笑着打招呼，弯身坐进车里，带来一阵极淡的、好闻的松节油和阳关混合的气息。
“早。”陆沉舟关上车门，绕回驾驶座。动作看似平稳，只有他自己知道指尖刚才碰到车门时那细微的颤抖。
车子平稳驶出。车内气氛一时有些安静。
“陆总今天这身很好看，很休闲。”苏念安率先打破沉默，语气轻松。
陆沉舟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了一下。“谢谢。”顿了一下，又干巴巴地补充了一句，“你也是。”
苏念安似乎轻笑了一下，没再说话，转头看向窗外的街景。
陆沉舟努力搜索着话题，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所有预先准备好的、关于艺术、关于展览的话题，此刻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逐渐蔓延时，苏念安忽然转过头，目光落在陆沉舟握着方向盘的左手手背上。
“陆总，您手背这里……”苏念安微微倾身，指了指陆沉舟手背关节处一道不甚明显的红痕，“是烫到了吗？”
陆沉舟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那是早上尝试蒸羹时，不小心被蒸汽灼到的一点痕迹，原本并未再在意，此刻在对方的目光下却显得格外清晰。
“没事。”陆沉舟下意识地想收回手，却又强行忍住，语气尽可能地平淡，“不小心碰了一下。”
苏念安却似乎很在意，眉头微微蹙起：“看着有点红呢。我包里好像有支薄荷膏，消肿效果挺好的，您要不要涂一点？”说着便低头去翻找那个帆布包。
那关切的眼神，那自然的靠近，那带着担忧的轻柔嗓音，像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精准地劈中了陆沉舟紧绷的神经。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血液轰然涌上脸颊耳根，带来一阵灼人的热度。心脏失控地狂跳起来，撞击着胸腔，声音大得几乎要盖过车内的音乐。
“不用！”拒绝的话语脱口而出，声音因为突如其来的慌乱而显得有些生硬急促。
苏念安翻找的动作顿住，有些错愕地抬起头看向他。
陆沉舟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避开对方的视线，下颌线绷得极紧，几乎是语无伦次地快速解释道：“真的没事。小伤。不必麻烦。快到了。”
话音未落，恰好前方路口绿灯转红，陆沉舟几乎是下意识地一脚踩下刹车。车子略微急促地停在线内。
这突兀的刹车和刚才那一连串生硬的拒绝，让车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苏念安默默地收回了手，坐正了身体，目光重新投向窗外，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陆沉舟紧握着方向盘，指节泛白。手背上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红痕此刻却像燃烧起来一样，滚烫地灼烧着皮肤，连同被触碰到的空气都带着令人心悸的温度。
剩下的路程，在一种极度压抑的沉默中完成。直到车子缓缓停在“徐记”古色古香的门口，陆沉舟才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又立刻被一种更深的懊悔淹没。
他搞砸了。又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