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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谁想和你吃泡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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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且芬脸上露出明显的嫌弃表情，却掩不住眼里的笑意：“瞧你这点出息，咱家儿子怎么这么好养活，给块肉就能乐成这样，以后被人用根猪蹄子骗走了可咋整？”
“妈，您这句话从小说到大，”阮丞口齿不清地抗议，“明明是手艺好……哎哟！”
话没说完，他突然倒抽一口冷气。阮近明不知何时抓住了他正要夹菜的手腕，皱着眉翻过他的手背，盯着那块边缘有些卷翘的止血贴：“等等，这咋弄的？”
阮丞下意识想抽回手，瞥见宋且芬瞬间投来的担忧目光，只好作罢，语气轻松地说：“没事儿，早上赶地铁不小心蹭了一下，怕迟到嘛，跑急了点。小伤，两天就好了。”
宋且芬立刻放下筷子凑过来，捧着他的手仔细查看：“哎呦，这还小伤？开这么大口子呢！我说你这几天怎么都提早半小时出门，什么公司这么忙？”
“也不算忙……”阮丞嘟囔，“就是得抢会议室。”
“抢会议室？”宋且芬不解，想把手缩回来，“你们公司会议室还要抢？买菜啊？”
“哼！”阮丞终于找到机会，顺势把手抽回来，立刻绘声绘色地把早上如何狼狈摔倒、如何拼死冲进电梯、又如何功亏一篑的悲惨经历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最后愤愤地总结陈词：“说起来，这倒霉事儿全怪那姓方的！”
没想到，两口子听完他的血泪控诉，只是默契地“哦”了一声，然后注意力完全跑偏，精准地抓住了最后一个词。
“小年？”宋且芬眼睛一亮，“哎，说起来，那孩子真是好久没来了哦。”
阮近明立刻接话，完全忘了儿子手上的伤：“对啊，阮丞，人家小年现在跟你一个公司，以前又是老邻居，也不请人家回来吃个饭？”
阮丞一口饭差点噎在喉咙里。
来了，又来了！
他从小就有理由怀疑方余年才是他俩流落在外的亲儿子！
“没有！我叫他干什么？”阮丞瞬间冷下脸，嘟囔道，“他怎么玩消失前没想起来叫我一声？”
宋且芬和阮近明被儿子这突如其来的火气噎了一下，面面相觑，终于识趣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默默又给他夹了块肉。
餐桌上气氛微妙地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电视里新闻主播平稳的播报声。
风平浪静地又过了两天。
阮丞顶着微凉的空气踏进办公室，还没来得及脱下外套，老李就一个滑步凑了过来，脸上堆满了压不住的笑意，拳头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福缘阁——拿下来了！蔡灵那边说对方邮件确认了！听说方余年昨天谈了快一整天终于拿下来了。”
阮丞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撞得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啊？”了一声。他几乎是本能地扭头，视线越过格挡，投向走廊尽头那间办公室——门依然紧闭着，磨砂玻璃后静悄悄的，仿佛外面的世界与它毫无关系。
这么快……就定了？工作室不大，能接到福源阁这种客户的机会并不多，方余年不仅接到了，而且只用了几天搞定，还拿的是春节档这么重要的项目。
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松了口气，又掺杂着点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带着躺赢了的微妙复杂？
“发什么呆呢！”老李又催了一句，“赶紧的，年前没结的案子还在那儿催命呢，福缘阁年后的就先不管了。”
阮丞深吸一口气，抓起手绘笔，点开设计稿，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干活干活，福缘阁是福缘阁，眼前的DDL才是活阎王。
傍晚。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远处闷雷滚动，黑云压得极低，仿佛随时要倾轧下来。办公室里的人早就走光了，临走前小林还探进头来问：“阮哥，你不走啊？好像要下大雨了。”
阮丞头也不抬地挥手：“马上。”
结果这个“马上”一直拖到了八点半。
他盯着甲方发来的最新修改意见，电脑屏幕的光刺得他眼睛发酸——
“文字排版要有‘呼吸感’——就是字间距能随着读者心情自动调整，看起来要是‘活’的。”
哈哈，他是许愿池里的王八吗，什么抽象需求都往他身上砸？甲方不如直接开发脑电波感应字体，读者哭的时候字距拉宽，笑的时候字挤成一团。
排版是活了，他倒是离死也不远了。
他咬着牙把最后一版修得亲妈都不认识的方案狠狠戳进邮件，附言：「先到这，有什么明天再提。」随即重重合上笔记本，揉了揉太阳穴，瘫在椅子上。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环顾四周。整片办公区漆黑寂静，只有他这里亮着一小片光。不对——他目光一顿，落在走廊尽头那间办公室门上，那里也还透出一点光。方余年还没走。
正这么想时，门把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阮丞还没反应过来，方余年已经推开门，走了出来，他那件黑色毛衣修身，勾勒出漂亮的腰身，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他看见阮丞，微微挑眉，“你还在？”
阮丞呆了一下，迅速移开视线，低头收拾桌面：“赶了个单子。”
“是吗，”方余年转头望着外面黑沉的天，“要下大雨了。”
玻璃窗上已经爬满细密的水珠，远处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方余年半边侧脸。阮丞一转眼，瞥见他办公桌上堆成山的资料，梵悦巨大的天鹅logo还瘫在桌子上。
——梵悦的收尾工作，他居然忙到现在？
看来这位被神话了的方部长，也不是真的三头六臂、无所不能嘛。想到这里，阮丞心里莫名平衡了一点。
阮丞故意拖长了调子，下巴朝那堆文件扬了扬，嘴角勾起一抹显而易见的假笑：“怎么，方部长这是……还没搞定？”
“嗯。”
“那......”阮丞眼神在他和那堆文件之间转了转，笑容加深，带着点看好戏的意味，“要帮手吗？”
方余年回答得极其干脆利落，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不用。”
虽然知道方余年一向不喜欢别人帮手，但没想到拒绝得这么干脆。
阮丞冷冷一笑，“我就是客气一下，没想真帮。”
方余年笑了笑，没接话。
阮丞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过了饭点。
“……你吃什么？”
“泡面。”方余年回头看他，笑道，“怎么，想蹭一口吗？”
阮丞嗤笑一声：“我不爱吃泡面，您还是慢慢享用您的豪华晚餐吧。”
他拎起外套刚要走，窗外突然“哗”地一声——暴雨倾盆而下。
阮丞迈出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
办公室里弥漫着浓重的红烧牛肉面香精味，廉价的鲜香在空调暖风里发酵得愈发腻人。阮丞拿着一次性叉子，百无聊赖地扒拉着泡涨的面条，抬眼瞥向对面——方余年已经快吃完了，此刻正用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嘴，动作优雅得像在吃什么大餐。
平时没去饭堂，原来躲办公室吃泡面呢。
“万万没想到，我们伟岸的方部长，平时拒绝饭堂，原来是天天躲在这豪华办公室里享用顶级泡面大餐呢？”阮丞勾起嘴角，“办公室多少小姑娘猜你带了精致便当来，真够幻灭的。”
方余年闻言抬眼，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光：“哦？”他尾音微微上扬，“阮副部还这么关心……别人是怎么聊我的？”
“我才没那么无聊！”
方余年把纸巾折成整齐的方块，抬眼看不动作的阮丞：“那......你不吃？”
像是为了拆台，阮丞的肚子突然“咕——”地叫了一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响亮，甚至带了点回音。
“......”
阮丞黑着脸捧起泡面桶，恶狠狠地吸溜了一大口。
窗外的暴雨依然在肆虐，雨点砸在玻璃上，像泼来一盆黄豆粒，在玻璃上跳动。办公室里一时沉默，一时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吸溜声。
方余年突然开口：“今晚还回老房子？”
阮丞口齿不清地回：“什么啊？”
“老房。”方余年目光落在阮丞手上的创可贴。
“嗯。”阮丞吞下一口面条，“那不然？”
方余年点点头：“叔叔阿姨最近身体怎么样？”
“好着呢。”阮丞嗦完最后一口汤，把泡面桶往桌上一放，“你那就这么闲置？”
方余年突然笑了：“很快就不闲置了。”
是拿去出租了？阮丞还没问出声，方余年和自己的手机突然同时震动。
阮丞低头划开屏幕。原来是群投票结果出来了。
【最终投票结果：弘法寺求签（22票）】
太好了！阮丞心里的小人几乎要跳起来鼓掌。
“挺好的。”方余年只撇了一眼，又收起手机，“过年嘛，可以请个好运。”
阮丞看了看这外面下得天昏地暗的雨，看了看面前两碗泡面，看了看手掌手背可怜的创可贴。
再看了看对面坐的人，那张不会为什么产生变化的臭脸。
心里暗暗冷笑一声。
——是了，人都倒霉到需要靠死对头施舍泡面度日了，再不赶紧去庙里请个好运，就真的完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