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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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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我的车去吧。”吕图在电梯里开口。
佟真知：“然后明天再顺理成章来家里接我？”
吕图很坦然地说：“有何不可。”
佟真知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出言拒绝：“你开前面，我跟着你。”
吕图也没强求，应了一声低头摆弄车钥匙上的挂饰。挂饰被套上了一层保护膜，但依然难掩岁月的痕迹，他们各自站在电梯的左右两端，佟真知还是一眼认出了他钥匙上的御守。
吕图一个身高超一米八三的总裁随身携带一个粉嫩的御守总是叫人从视觉上感受到格格不入，但其本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佟真知的目光短暂停留，最终还是撇过头去没再说什么。
吕图的车停在稍远的专用车位上，佟真知在出口处等了他两三分钟，随后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小轿车盘旋着驶上地面。玻璃上贴的膜让室外的人全然看不清车内的景象，吕图摇下副驾驶的窗户朝佟真知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跟上，之后一脚油门开到佟真知前方去了。
佟真知开着车优哉游哉地跟在吕图后面，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平时开车算不上稳重的吕图今天有意无意地放慢了车速，在每一个路口稍作停留，好像在看他有没有跟上来。彼时正值下班晚高峰，城市主干道上车流涌动，自行车和行人争着在十字路口夺得一席之地，岔路口汇入的小车与主路上不息的车辆抢道。就在这样“波云诡谲”的无声争辩中吕图也不变道，就认准一条路开到底，佟真知第一次在一辆车的尾灯上看到了“一步三回头”这个动作。
佟真知：“这家伙，当我第一天拿到驾照吗？”
直到佟真知实在看不惯眼前人的做法，一辆自动挡的车踩刹车踩到腿抽筋。他轻按一声喇叭，前车这才提高车速回到正常驾驶的程度。
他们驶出市区，一个拐弯开向毗邻城市的生态公园。米其林餐厅总是与众不同，一家餐厅却是开在景区里，在不破坏生态和总体景观的条件下将景区的风景尽收眼底。
两座面积中等的现代中式风格小平层坐落在曲水流觞之中，周围静的只听得到鸟叫蝉鸣和飞鸟掠过枝头的“梭梭”声。此时的晚霞已经红透了半边天，这架势似乎要将一席湖水也烧至鼎沸。
“两位晚上好，”两人停好车并肩走入亚璨，一身西装的餐厅经理笑容满面地迎上来，“这边请。”
吕图沉默地点头，几人脚步错落地踩在木桥上穿越溪水，走去景观最佳的位置。
一整张巨大的落地窗前只放置了一张餐桌，玻璃擦得干干净净，几乎叫人感受不到这一层介质的存在。
服务生为他们拉开椅子，接过西装外套仔细放入衣橱，递上今日的菜单随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两人见怪不怪地坐下，眼神都没有被寻常人难以见到的景观吸引一星半点，佟真知熟练地翻开菜单。
手机传来一阵震动，惹得吕图都抬头看他。
佟真知打开手机只见是周姨的来电，心底不由的一凉：“完了，忘记告诉周姨今晚不回去吃饭了。”
他拿起手机走到室外，这才接通电话：“喂，周姨。”
“小知还没回来吗，回来准备吃饭了。”
佟真知有些心虚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啊那个，周姨我忘记和你说了，我今天不回来吃饭。”
“什么？我饭都烧好了，你再不回来小黄都快把整只鸡吃完了。”周姨的声音提高了两个度，他甚至都能听到房子里传来的回音。
佟真知：“抱歉抱歉，临时有约，你先吃吧啊。”
周姨不情不愿的答应：“好吧好吧，那我给你留着菜，你回来要是饿了自己去冰箱里找。你和谁吃饭啊，上班第一天怎么就聚餐。”
佟真知捏了捏紧皱的眉头，从嘴角扯出一个名字。
“哎呦，小吕啊，那你早说把他叫来家里吃啊，还去外面吃什么，我烧的菜还不如外面饭店吗，”周姨满脸笑意地说，好像刚才不情不愿的是另外一个人，“那你们慢慢吃啊，我和小黄吃完散步去了。”
“好。”佟真知连忙答应，挂断了电话。
吕图这名字到底有什么魔力？
在他们朋友的眼里，吕图和佟真知总是两个人一起出现，无论是人还是名字，大家对于他们成天呆在一起见怪不怪。甚至到后来，不管是叫吕图还是叫佟真知，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总是他们两个人。
他们总在一块，但又不是无时无刻腻在一起，所有人都很乐意同时见到他们两个。
佟真知回到桌边，吕图用眼神询问怎么了，他摆了摆手没说话。
“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吕图接过服务员手里的茶壶给他斟上。
佟真知接过：“挺好的，见到人事今天来上班我很高兴。”
吕图：“那就好，怕你不适应还想请你来办公室坐坐的。”
佟真知：“总别把我当小孩，读硕士的时候实习你又不是不知道。”
吕图歪头回忆道：“然后被甲方折磨到凌晨三点给我打电话痛骂一小时吗？”
佟真知：“你还是喝口茶然后继续开一天的电话会比较好。”
作为曾经的富二代佟真知此时终于读懂了些“寄人篱下”的无可奈何之感。原来富二代也是被分门别类的，像自己这样的实在是少见，再不济靠吃老本活到富三代总是可以的，富二代还没享受就破产，他们家估计是史上第一人了；像吕图这样的同样少见，从严格的角度来说，吕图也许已经是富五代，现在之所以认为吕图还是富二代主要是因为他们家富起来的日子远早于“富几代”这的词出现的时代。
事实证明做成一件事不仅要天时地利人和，上几辈的努力和选择也很重要，前提是够靠谱。
多亏佟真知看得开，生是富二代性格却是自力更生很是坚强，不然也不会放着家里铺好路的商科不读去念工科。事实证明，多亏了他当年的选择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因为他今天看了一下吕图他们公司有关资金财务这一块已经是人满为患了。
吕图：“一定要在这里聊这些吗？”
佟真知：“太好了我也不想回忆这些，我们换个话题吧。”
屋内一瞬间静了。
佟真知，吕图：“……”
他们之间总是有很多以前可以讲，现在却没有人去聊未来。所有的敢想与不敢想，想说与不能说，都在“我才20岁”到“我已经25岁了”之间沉寂。
窗外有群鸟拂翅飞起，空灵的叫声在林间盘旋，时间又一次改变天空的颜色，整片整片的湛蓝挂在天上映在水里射进眼中，一天就要结束了。
室外亮起点点微光，不突兀地展示他们所坐拥的美丽，一顶吊灯悬在两人头上、餐桌的上方，暖黄色是暧昧的颜色，眯起眼就能把对面的人融进温暖的目光。角落里的落地灯透出白皙的光亮，把他们的影子拖的很长很长。
他们就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在同样沉默的玻璃画布前，在美到沉醉的蓝调分镜里。太阳已经见不到了，它要去追赶亘古的换日线。
佟真知双肘抵在餐桌上，一手撑着脸颊扭过头去看着室外的流水叮叮咚咚跑向前，对面的吕图双手环抱胸前靠在椅背上看佟真知。
蓝色给佟真知的面容蒙上一层似有若无的薄纱，无言地装饰他的神秘，包裹他的沉默。
走出亚璨，晚上的气温退去了炎热，附近的居民穿着运动装在景区周围跑步，时不时传来宠物狗的叫声。
佟真知拉开车门坐上去，吕图却在站在车面前没动。
佟真知开出车位停下，吃他一顿饭，一句再见还是要说的。
他摇下车窗，吕图站在窗外，任由凉风习习吹起他的发丝，身边放着个纸箱子。车钥匙被他捏在手里，佟真知又一次见到粉色的御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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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过巴黎雨夜之后，吕图和佟真知两人头脑一热，定下了第二周飞往京都的航班。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次非常冲动且疯狂但两人都乐在其中的决定，无名指上多出来的指环仿佛可以带着他们去往世界的任何地方而忽略昂贵的机票和京都并没有机场这一事实。
新干线将他们带到京都，窗外一闪而过的一户建和沉默的日本人成为一路上的风景。他们在车厢里享用摆盘精致的便当，午间的太阳总是那么柔和，温暖而又不止于热烈。
这是一次突发奇想与随机并行的旅行，在吕图的双手握上右舵车的方向盘时他们甚至没有目的地。
佟真知很想打开天窗振臂高呼自由，可他们现在在日本，一个忍耐的国度。
“或许我们应该去加州而不是京都。”佟真知把窗户摇到最低，宽敞的座位甚至能让他的头倚靠在B柱上。
车子在路口左转，始入无人的居民区，佟真知闭着眼，让车辆行驶刮过的暖风肆意打在他的脸上，任由发丝凌乱在额前、在风中。
吕图带着墨镜沉默的开车，车外不知是谁家的槐花长出院外还未来得及修剪，蹭着车身划过，同样也似碰非碰地拂过佟真知的脸。
吕图扭头去看他，却只看到深棕色的后脑勺，他顺时针扭动音量旋钮，广播里正放到《first love》。
“前面是鹿苑寺。”吕图在音乐声中说。
佟真知：“去看看，还没亲眼见过金阁寺呢。”
寺院五点关门，四点差五分时两人开着车驶入空无一人的停车场。
他们接过形似御守的门票踩着碎石路走近，太阳快落下了，就在他们的正前方。吕图摘下自己的墨镜给佟真知带上，碎石子在他们脚下“咯吱咯吱”作响，佟真知慢慢地走在路上，甚至还买了一个抹茶冰淇凌边走边吃。
道路很窄，几乎是一条单行线，佟真知低着头走在吕图身后躲太阳，他们身前身后都是背着登山包的外国背包客。
佟真知：“我高中的时候也像他们这样，背着包就出发。”
吕图：“真的吗？”
佟真知笑笑：“对啊，我说我要去体验人生，结果还没出海关就被拦下，说我年纪太小要打电话给家长。”
吕图想象着身后的人背着有半个身子高的包走在机场，后来灰溜溜的被家里人带回家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佟真知听见他的动静：“你别笑，我当时可是很认真的。”
“嗯，我知道，”吕图点点头，“下次我们也做背包客，现在没有人会拦你了。”
佟真知：“好啊，非洲怎么样。”
“这个不行，亲爱的。”
佟真知又说：“冰岛？挪威？丹麦？澳大利亚？或者新西兰也行。”
佟真知的思维跳跃极快，短短几秒钟内已经横跨南北半球游历全北欧和澳洲了。
“我觉得你先抬头看看眼前的景色比较好。”吕图突然停住，佟真知整个人撞上他的后背。
整座金阁寺出现在他们眼前，如日光之璀璨又如钻石之夺目。它静静地屹立在水池中，在火烧之后沉寂，却又一如从前般闪耀。
吕图拿出相机，两人在闪着金光的金阁寺前留下一张标准的游客照，天空已经曝光得不成样子，手上的戒指却如同金阁寺一般闪亮。
单行道的尽头是请御守的小木屋，他们在屋前站定，俯下身去看展示柜里的御守。
两个人对此都没有强烈的执念，只是留作纪念罢了。
请求良缘好运的款式未免太过突兀，于是他们退而求其次，分别请求了一枚淡蓝一枚淡粉的“幸守”，各自挂在每天随身携带的车钥匙上。
他们离开的时候太阳还高悬在天空上，停车场的边缘整整齐齐地摆着一个又一个自动售卖机，吕图塞入纸币，取出两瓶冰凉的矿泉水。
那天他们没有等到晚霞或者蓝调天空，就像再也见不到火烧金阁寺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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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明天见。”佟真知率先开口。
御守上的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吕图拿起脚边的纸箱。
“这什么。”佟真知面不改色地问。
吕图：“入职礼物。”
佟真知坐在车里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没有人说话，吕图抱着纸箱没动。
“不要，以便老板之后压榨员工吗。”佟真知打开导航。
吕图的外套还挂在手上，抱着纸箱又走近了一些，佟真知心里闪过一丝于心不忍，刚才说的话是不是太直接了。
吕图：“抛开这个，我们之间就没有其他关系了吗？”
佟真知心里一顿，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吕图相信佟真知一定看见了自己车钥匙上的御守，他并不是有意展示，只是习惯成自然，在出门前忘记自己的车钥匙上还挂着称得上两人蜜月旅行的纪念品，又或者是爱情的象征。
佟真知低下头：“好吧，那我就当做朋友送的礼物收下了，谢谢你。”
吕图现在一定快气炸了，但他只是拉开副驾驶，把礼物放在位置上。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佟真知又说了一次谢谢。
吕图：“不用谢。”
“用一只手去触摸永远，另一只手去触摸人生，这是不可能的。”
车载音响里传来说书栏目主持人的声音，两人一愣，不知道这算不算巧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