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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夜与归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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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蓝。”他报出名字，声音在微凉的夜气里显得很轻，“杨树的杨，蓝天的蓝。”他掏出那部旧得有些过时的手机，屏幕一角带着细微的裂痕，指尖划开微信的扫码界面。
“我扫你。”秦敬山语气平淡，动作却快。
杨蓝的手指悬在备注栏上，微顿。这人……连名字都不自报的？他指尖在虚拟键盘上迟疑片刻，敲下几个无声的省略号。
“秦敬山。”男人的声音低沉，字句清晰，“秦始皇的秦，尊敬的敬，山峰的山。”
好的，备注：秦敬山。
“别忘了还要请我吃饭。”秦敬山补充道，目光落在他低垂的屏幕上。
好的，备注：秦敬山（欠一顿饭版）。动作快得像心虚。
“秦先生，”他语速加快，一气呵成，“时候不早，我先走了。您有空微信联系我，饭一定请。路上注意安全，再见。”说完便欲转身，动作带着点急于逃离的仓促。
“等等。”
那声音不大，却像带着无形的锚。杨蓝转身的动作被钉在原地，手臂被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攥住。力道不重，却足以让他从“潇洒”的撤退变成略显僵硬的“向右转”。
“？”杨蓝抬眼，带着未散的疑惑，撞进秦敬山深潭般的视线里，完成了全套的“立正——向前看”。
“你的伞。”秦敬山松开手，指了下路边泊着的车，“在车里，等我。”
杨蓝的目光追随着他挺拔的背影融入夜色，心底无声腹诽：这人怕不是练过嘴炮吧？他朋友怎么受得了的……念头延伸开去，该不会没朋友吧？
他兀自出神，连秦敬山拿着伞回来递到眼前都未察觉。
秦敬山看着青年茫然放空的眼神，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大脑结构异于常人？他抬手，在杨蓝眼前虚晃了一下。
杨蓝猛地回神，耳根微热，有些窘迫地挠了挠头，接过伞：“谢了！”话音落下才觉不对。明明是我的伞，谢什么？
秦敬山唇角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转瞬即逝。“不客气。”他目光扫过杨蓝单薄的衣衫和冻得微红的鼻尖，“这么晚，去哪儿？送你一程。”
“不用，”杨蓝下意识拒绝，“我家那个...我家地板泡水了，我去网吧凑合一晚。”随即指向不远处的飞鸟网咖——？！靠！怎么没开门！
杨蓝不死心的走进看了看——卷帘门紧闭。旁边贴着一张手写告示：
通知：因老板昨日喜中彩票大奖！
？！杨蓝心头一梗，深吸一口气，视线继续向下瞟。
大奖——50元人民币。
“呼~还好只是五十块。”杨蓝吐出气，拍了拍胸脯。
故，休息一天。望周知。
“怎么50块就要休一天，老张生意还做不做了...不会真的中了头奖吧！”杨蓝连忙打开手机找到老张的微信，点进朋友圈——
朋友圈赫然是九宫格——不，是二十七宫格的刷屏。
“嗯嗯你们怎么知道我买彩票中奖了？”——附加九宫格与彩票的合照。
“十月的最后一天中彩票是什么兆头？”——附加九宫格与彩票的合照。
“不懂就问，彩票中奖后需要注意什么？”——附加九宫格与彩票的合照。
配图是老板咧着嘴，举着一张小小的、面值五十的彩票的各种姿势的照片。
杨蓝盯着那被放大的“50元”字样，表情复杂难言。
秦敬山将他的一系列小动作尽收眼底，一丝极淡的笑意掠过眼底，盘算着怎么把这朵小茉莉花拐回家。
“去酒店吗？”他问得直接。
？！杨蓝倏地抬眼，瞳孔微张：“……这不合适吧？你一个Alpha，我一个Omega，孤男寡男……”警惕和一丝莫名的慌乱爬上脊背。
“……”秦敬山沉默一瞬，眼底的兴味更浓，“想什么呢？你家地板不是泡了？还是说……你想去我家？”
“！？不是不是没有没有！”杨蓝脸上腾起红晕，急于辩解，“刚刚没反应过来……”差点忘了地板泡水这茬！
不是啊，现在说没带身份证他会不会觉得我就是想跟他回家啊？！老天爷啊，有本事让我再尴尬一点呢？！
念头飞转，他硬着头皮，双手合十，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望向秦敬山，带着孤注一掷的祈求：“那个……我身份证落家里了。您带了吗？能不能……帮我开一间？”最好是便宜点的。
路灯昏黄的光线落在他微仰的脸上，睫毛浓密，脸颊泛着窘迫的薄红。阻隔贴似乎也压不住那丝因情绪波动而逸散的清甜茉莉香，丝丝缕缕，悄无声息地缠绕过来。
像只淋湿的、急需庇护的小动物。秦敬山心底某个角落被轻轻挠了一下，生出一种想把人拉进怀里的冲动，秦敬山也这么做了。
“阿嚏！”杨蓝揉着通红的鼻尖，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秦敬山反应过来，伸到一半的手硬生生在半空拐了个弯，利落地插进裤袋。动作流畅，带着点刻意的潇洒。
好险，差点就被这小子给迷惑了。
杨蓝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眉头微蹙：
突然耍帅是什么意思？
“你也是国家的高素质人群，以后更是要成为光荣的人民教师，学为人师，行为世范的。不知道出借身份证是违法行为吗，这种话怎么能从身为教师预备役的你的嘴里说出来？你要抽空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思想觉悟！”字句清晰，逻辑严密，毫无卡顿。
……原来是嘲讽前摇。
老天爷，恭喜你，你做到了！我现在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尴尬的可怜虫了！我一定谨记教诲！痛改前非！好好反思，努力提高思想觉悟！熟读律法，不再有任何违法犯罪的想法！争做国家的四有好青年，未来的四有好老师！等等——
他怎么知道我的这么多信息，难道是因为我扔快递盒懒得撕快递单？疑虑浮现在杨蓝的脑海中。
“而且我也没带身份证，还有，”秦敬山语气缓下来，带着点不容置喙，“我比你大不了几岁，不用‘您’来‘您’去。叫名字就行。上车。”他拉开副驾车门。
“诶？不是，你……”杨蓝话没说完，就被秦敬山一把拉过塞进了车里。
引擎启动。车内暖气徐徐涌出。
“秦先生，”杨蓝攥着安全带，警惕未消，“你要带我去哪？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学什么？你调查我？”亮晶晶的眼睛里，疑惑几乎要溢出来。
秦敬山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不可查地紧了紧。心虚？不，是麻烦。
“想象力挺丰富，”他语气波澜不惊，带着点调侃，“借把伞就要查你？那我去外面吃个饭岂不是要把全饭店的工作人员都查一遍？那我还活不活了？”他瞥了眼杨蓝依旧写满问号的脸，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猜的。”他目视前方，声音平稳，“在师大旁边的咖啡店兼职，穿着打扮又较学生气。”理由听起来无懈可击。
杨蓝紧绷的眉头缓缓舒展。原来如此。
秦敬山看着他恍然大悟、甚至带点“原来如此简单”的释然表情，心底那点疑虑也淡了。傻乎乎的，能有什么威胁？李叔多虑了。
他单手从置物格里抽出一个证件本，递到杨蓝面前。
“这是我的证件，单位地址和联系方式都在上面。害不了你。”他语气平淡，带着军人特有的坦荡，“系好安全带。”
杨蓝接过，带着点好奇翻开。
姓名：秦敬山
部别：联盟第四军区特战部队
衔级：上尉
仅仅比他大四岁，肩章已经是上尉。肃然起敬的情绪瞬间压过了所有疑虑。他双手捧着证件，小心翼翼地递还回去。
“所以我们去哪儿啊长官？”
“满足你的心愿。”秦敬山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发动车子，“去我家。总不能把你扔大马路上冻成冰雕。”方向盘一打，车子平稳地滑入夜色，驶向市中心那片灯火璀璨的高层——临江公馆。
“哪里是我的心愿……”杨蓝小声嘟囔，抱着那把旧伞，蜷在宽大的座椅里。
他想，可能秦长官也喜欢日行一善吧，毕竟秦长官的道德意识和思想觉悟好像比他高好多。
临江公馆的轮廓在夜色中显现，沉静而矜贵。秦敬山将车停在小区外的路边，熄火。
杨蓝跟着下车，有些茫然：“我们不进去吗？”
“这么着急啊？”秦敬山锁上车门，迈步走向旁边灯火通明的24小时超市，“先买点东西，家里比较空，拖鞋，毛巾，牙刷，牙杯，牙膏这些都需要买，你去挑吧，拿两人份的，我去那边。”他指了指生鲜区。
杨蓝推着购物车，在日用品区挑拣。除了秦敬山刚刚说的之外，他还拿了一支洗面奶，一个儿童面霜——虽然他没有用过，但刚刚的推销姐姐给他脸上涂了一点，清甜的茉莉香在超市的暖风里格外熨帖，毕竟他现在资金有限，又不好白住在人家家里，总要送些小礼物的。
推车转到生鲜区，秦敬山正挑蔬菜，一手拎着鸡蛋和肉类，另一只手提着一桶油，显得有些不便。
“放车里吧。”杨蓝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小心码放好。
“嗯。”秦敬山将选好的青菜放进推车，推到冷冻柜前，“宵夜想吃什么？馄饨还是水饺？”
“馄饨吧。”杨蓝这才想起自己今天还没来得及吃晚饭。
“有忌口吗？”秦敬山拿了两袋鲜肉小馄饨，又拿了两袋虾仁水饺。
“没有，我都可以。”
杨蓝推着购物车到收银台前，收银员一件件的扫着。
“先生一共是412元。”
秦敬山刚亮出手机付款码，屏幕却被一只更快的手锁住。
“我来，我来。”杨蓝掏出自己的手机。指尖用力按着电源键。
屏幕一片死寂，毫无反应。
冷汗瞬间爬上后背。收银员的目光，秦敬山略带审视的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
……很好。关键时刻又掉链子。
杨蓝把手伸进兜里，企图寻找到几张钞票。
兜里只有两个钢镚，留着坐公交车用的。。。
地球毁灭按钮在哪？在线等。
秦敬山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眼神分明在说：请开始你的表演。
“……还是你来吧。”杨蓝飞快地把手机塞回秦敬山手里，视线死死黏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
——这地面可真地面啊，拖得真干净啊，感觉都可以照镜子了。
手机解锁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杨蓝觉得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
然后，冰凉的手机外壳，被塞回他手中。
“？”杨蓝愕然抬头。
“不是要结账？”秦敬山语气平淡，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手机给你，结吧。”
收银员小姐看着两人，嘴角弯起一抹了然又暧昧的弧度。
红晕涌上杨蓝的耳朵，杨蓝尴尬的接过手机，点开微信付款码。
付款成功。他拎起两大袋东西转身就走，看也不看。
“等下，”秦敬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东西多，推着出去吧。一会儿再还回来。”
杨蓝再也不想来这家超市，他脚步顿住，脑子一抽，脱口而出：“那一会你来还！”
话音出口便后悔了。怎么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还要使唤人家，这也太厚颜无耻了，刚想改口，却听秦敬山低笑一声。
“行，我来还。”他接过推车手柄，语气带着点纵容的无奈，“走吧，小少爷。再磨蹭，宵夜真要变早餐了。”高大的身影推着堆满东西的购物车，率先走向出口。
杨蓝脸颊发烫，深深吸了一口超市门口带着凉意的空气，快步跟上。购物车轮子在寂静的夜里发出规律的滚动声，碾过他无处安放的羞愧，也碾向那片灯火阑珊的陌生归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