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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只名为琉璃的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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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讨厌青春，他们太吵闹了。青春总是伴随着炎热的酷暑，和仿佛永无停歇的大雨。我无奈地站在公交站台下，车还没来。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让整条路拥堵起来，海边小城总是这样，天气说变就变，雨下得人心里也跟着发了霉。
别的我都不在乎，只知道今天肯定赶不上回家的公车了。迟到的代价，往往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我讨厌被骂，不管是父母、老师，还是其他什么人。
雨水把站台的玻璃打湿成模糊的一片，我拉起袖口胡乱擦了几下脸上的雨水。视线越过积水斑驳的路面，只能看到被红灯截住的车流，像一群喘不过气的铁盒子。泥水早已溅湿了我的裤脚，沉甸甸地贴在皮肤上，又凉又黏，像极了我此刻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
“这雨下得真不讲道理。”
一个女声突然响起，吓了我一跳。转过头，我才注意到站台角落还站着一个人。白衬衫的领口别着一枚银质枫叶胸针，被雨水洇出一圈深浅不定的痕迹，头发用一根檀木簪子松松挽着，倒没怎么湿。她手里拿着一本精装书，书脊上的烫金书名被摩挲得有些发亮。
“你也等103路公车？”她朝我举了举手里的书，封面上是一只蹲在月亮上的白猫，“我叫刘舒雨，三班的。”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对她有点印象，平时总是一个人，不是在图书馆，就是抱着画板往顶楼跑。此刻她的睫毛上沾着细小的雨珠，看上去比公告栏照片里生动得多，她好像被评为学校第一天才画家，算得上是一个比较出名的人。
“看样子要堵到天黑了。”她突然朝站台后方扬了扬下巴，“我知道一条近路，穿过两条巷子能到下一个站，说不定能赶上别的车。”
我犹豫地看了看外面的雨，她已经“啪”地一声撑开一把蓝白格子的伞。“总比在这儿吸尾气强。”
巷子里的青石板被雨水浸得泛光，走起来格外滑。墙壁斑驳，爬山虎的叶子被洗得发亮，偶尔有被雨打落的花瓣掉在伞面上。刘舒雨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拐角：“你看，那是什么？”
昏暗的路灯光穿过雨幕，在墙角投下一片模糊的光晕。一团毛茸茸的白影缩在那儿，发出微弱的呜咽。我们轻手轻脚地靠近，才发现是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猫，浑身湿透，毛发间却隐约流动着一层奇异的光泽。最特别的是它的眼睛，不是寻常猫的琥珀或蓝色，而像两块透明的琉璃，在夜色里泛着淡淡的虹彩。
“它好像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刘舒雨抬头望了望电线，那里刚才似乎掠过一道极淡的白光，快得像错觉。小猫像是受了惊，却并不怕人，只是睁着那双琉璃般的眼睛，静静望着我们。
雨还没有停，公交车怕是等不来了。但奇怪的是，先前那种被压抑的烦躁，似乎悄悄散了一些。刘舒雨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小猫的耳朵：“不如就叫它琉璃吧？”
我低头望着这小东西，耳边是雨点敲打伞面的声音。突然觉得，这个被大雨搅乱的傍晚，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刘舒雨从包里翻出一块干净的棉手帕，小心翼翼地将琉璃裹成一个白色的小团。琉璃大概是冻坏了，在帕子里轻轻发抖，细微的叫声像羽毛一样搔得人心发软。“你书包有地方放吗？”她抬头问我，睫毛上还凝着雨珠，“总不能一直用手捧着。”
我慌忙拉开书包，把练习册往边上推了推，腾出一个角落。琉璃被放进去的时候，爪子轻轻勾住了我的校服，那双琉璃色的眼睛眨了眨，像在确认什么。刘舒雨帮我把书包带系紧了些，又塞了片她当零食的火腿肠进去：“先让它垫一垫，明天上学我再带点牛奶。”
雨渐渐小了，远处传来断续的鸣笛声。我们在岔路口分开，我攥紧书包带，手心渗出薄汗，既怕琉璃闷着，又怕它突然叫出声。走到小区门口，传达室的张大爷探出头来：“雨这么大，你爸妈刚才还来找你呢。”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加快脚步走进楼道。钥匙插进锁孔时，手还在微微发抖，门一开，就闻到客厅里弥漫的火药味。
妈妈正把摔在茶几上的遥控器捡起来，爸爸坐在沙发上抽烟，眉头紧紧皱着。
“看看都几点了！”妈妈的声音像结了冰，“电话也不接，翅膀硬了是吧？”
我低头换鞋，把书包紧紧搂在怀里，后背绷得发僵。“路上堵车。”我小声回答，声音几乎听不见，眼睛却总忍不住往书包瞟，生怕里头有什么动静。
“堵车？谁信！”爸爸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隔壁老王家的儿子早回来了，就你特别！”
我没回嘴，快步走回自己房间，背后还感觉得到他们钉子一样的目光。手忙脚乱地锁上门，才敢把书包放到床上。拉链一开，琉璃轻轻“喵”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它大概是在包里闷得难受，从手帕里挣出脑袋，琉璃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四周。书桌上的台灯照在它半干的绒毛上，泛出一层柔和的光，像撒了一把细碎的星星。我赶紧把它抱出来，用毛巾轻轻擦拭，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至少，暂时是把它安全地带回来了。
窗外的雨还在下，滴滴答答敲着玻璃。琉璃蜷在我手心里，那双琉璃色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仿佛盛满了整个夏夜的星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