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晨光里的绒毛与暮色的约定 ...
-
周六的晨光没能穿透厚重的窗帘——妈妈昨晚和爸爸吵架时，摔门顺手把窗帘拉得严实，房间里只有一片灰蒙蒙的亮。我是被掌心轻微的痒意弄醒的，不是闹钟，是琉璃。它蹲在枕头边，用粉嫩的鼻尖一下下蹭我的手指，琉璃色的眼睛在昏暗中亮晶晶的，尾巴扫过床单，带起的绒毛粘在我手腕上，柔软得像一阵错觉。
“醒啦？”我揉了揉它的耳朵，声音放得很轻——怕惊动家里的人。它舒服地眯起眼，往我掌心又钻了钻，小小的身子暖和得像藏了一颗太阳。阳台的储物柜还半敞着，昨晚为它铺的旧毛衣被踏得凌乱，碟子里的牛奶已经空了，只剩下几片小鱼干碎屑，沾着些许它掉落的白毛。
我抱起琉璃下床，赤脚踩上地板，凉意让我不禁打了个哆嗦。客厅没有声响，却弥漫着爸爸昨晚喝剩的啤酒味，还有妈妈未收拾的饭碗气息。茶几上压着一张皱巴巴的字条，是妈妈的笔迹：“早饭在锅里，自己热。”字的边缘有些晕开，像是写字时手在发抖。我把琉璃放在沙发角落，它立刻蜷进靠垫的缝隙里，望着电视屏幕上跳动的待机红光，尾巴尖轻轻摇晃，仿佛在研究那点闪烁的光芒。
锅里的粥已经凉透，表面结了一层薄皮。我兑了些热水进去，勉强温热，又撒上一点肉松，这个还是上周妈妈心情好时买的，已经所剩无几了。我盛了小半碗，用凉水冰过，才端给琉璃。它凑过来嗅了嗅，小心地舔了一口，随后便小口小口吃起来，下巴沾了粥粒，像粘了颗白芝麻。我坐在一旁望着它，忽然觉得有些鼻酸——明明是周末，家中却静得如同无人，只有这小东西的呼吸声，让人觉得还有些活气。
早饭后，我将琉璃放进藤编小筐，悄悄挪到阳台。临海的风轻柔，吹得吊兰微微摇曳，却吹不散屋内的沉闷。琉璃跳出筐子，沿栏杆缓步行走，肉垫落在玻璃上没有声音，像一团飘动的绒毛。它忽然停在栏边，凝望远处的海平面，琉璃色的眼睛映着天色，瞳孔仿佛也染上淡蓝。我走过去，轻抚它的背，它回头蹭蹭我的手，没有叫声，却像在与我分享这片风景——只属于我们两个的、安静的风景。
中午时分，门外传来钥匙转动声，是妈妈回来了。我匆忙把琉璃藏回储物柜，锁好门才迎出去。妈妈拎着空袋子，脸色不大好，看见我只皱了皱眉：“作业写完了没？整天在家闲着，就知道玩。”我没应声，转身回了房间。柜中的琉璃似有所觉，轻轻“喵”了一声，小爪子扒着门缝，像在安慰我。我蹲在柜前，隔门触摸它的影子，低声说：“没事，一会儿就好。”
下午时光缓慢而滞重。我坐在书桌前写作业，琉璃就卧在我腿上睡觉，呼噜声轻微，如风吹树叶的沙沙响动。阳光终于从窗帘缝隙渗入，照在它的白毛上泛起柔光，连绒毛的纹路都清晰可见。写累了，我便低头摸摸它的耳朵，它会迷迷糊糊睁开眼，用脑袋抵我的指尖，然后继续安睡。那一刻，我几乎忘了它是猫族的神明，忘了它能令坏人消失，只觉得它是只需被呵护的小生命，是这压抑家中唯一让我得以喘息的存在。
傍晚爸爸回来了，带着酒气，进门便和妈妈争执起来。摔物与吵嚷的声音混杂，如尖刺扎入耳中。我赶忙将琉璃搂进怀里，捂住它的耳朵——怕它受惊。它仿佛知晓我的不安，以小脑袋轻蹭我的下巴，尾巴绕上我的手腕。我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忽然想起与猫娘的约定，心中萌生念头：不如现在就离开，至少能暂避家中的喧哗。
我背上装琉璃的小筐，悄悄从后门溜出。没有告知父母，他们大约也不会察觉。晚风微凉，巷中路灯已亮，昏黄的光晕洒在青石板上，如碎金铺地。我快步走着，足音被风吹散，筐中的琉璃很安静，只偶尔用爪子轻挠筐壁，似在问我“我们去哪儿”。
将至约定的巷口，我放慢脚步。望见那个浅棕色身影——猫娘正立于灯下，尾巴轻扫过地面，猫耳竖起，像是早已听见我的足音。她转过头，看见我，琥珀色的眼中掠过一丝了然，没问我为何脸色不佳，只微微含笑：“你来啦。”
我停步，蹲身打开小筐。琉璃自内跃出，落入我怀中，仰头望我，琉璃色的眼睛映着灯光，也映出我未曾掩藏的委屈。“别怕，”我轻抚它的头，嗓音微哑，“我们只是来见一位朋友。”
它轻轻“喵”了一声，蹭蹭我的下巴，身子又朝我怀里缩了缩。我抱紧它，慢慢走向猫娘——晚风拂动她的浅棕外套，她蹲下身，声音放得轻柔，像是怕惊扰琉璃，也怕触动我紧绷的心绪：“它似乎很依赖你。”
琉璃没有躲闪，只歪头端详猫娘，尾巴轻轻摇了摇，似在问好。猫娘伸出手，指尖轻触它的耳朵，琉璃非但未避，反而朝她掌心凑近。我看着这幕，心中酸涩，又稍稍释然——这个周六，原本沉闷得令人窒息，但此刻立于此处，怀抱中的小神明，仿佛让我终于寻得一处躲避的角落。
“它在你身边，很安心。”猫娘抬首看我，琥珀色的眼里漾着温和，“你也是，对吗？”
我没有回答，只将琉璃搂得更紧些。风卷起巷中落叶，轻轻拂过，将家中的吵嚷远远隔开。这一刻，唯有灯光、怀中的温暖与眼前的猫娘，一切静谧得宛如一个温柔的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