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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角膜听证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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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审判之光
48小时后的江北医大国际会议中心，清晨的阳光还未穿透云层，会场内已被冷白的灯光填得满溢。穹顶悬挂的弧形LED屏如同一枚倒扣的巨型角膜，屏幕上循环刷新着黑白相间的角膜内皮图像——那些不规则的黑色空洞是失去活性的细胞，密密麻麻铺展开来，像卫星云图里干裂的河床，每一道纹路都在无声诉说着生命的枯萎。
会场正前方，红底白字的横幅高悬于舞台上方，“清眸眼科医疗数据真实性听证会（公开直播）”十六个大字在灯光下泛着刺眼的光，仿佛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悬在在场每一个与清眸相关之人的头顶。
舞台两侧的长桌泾渭分明。左侧，一排身着深色西装的身影端坐，国家药监局、省卫健委、省医保局、公安经侦支队以及港交所的代表依次排开，胸前的金属胸牌在灯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整齐排列的模样，像极了眼科诊室里那一排随时准备探查病灶的裂隙灯探头，目光锐利，不容丝毫隐瞒。
右侧的长桌铺着白色桌旗，清眸医疗的董事会成员、律师团与公关总监面色凝重地坐着。每个人面前都摊着三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亮度调至一致，且全部停留在“静音”图标界面——那灰色的小喇叭被一道斜线划住，像被光凝点牢牢封住的视网膜血管，连一丝声音都无法透出，透着压抑的死寂。
观众席第一排，三把椅子空着，椅背上贴着的RFID标签格外醒目：006、000、009。标签上的绿灯每隔三秒便规律地闪烁一次，微弱的光芒在安静的会场里忽明忽暗，像在无声地提醒着在场所有人：关键证人已到场，只是尚未揭开面纱，落座台前。
突然，会场角落的红灯“啪”地一声亮起，直播界面的弹幕瞬间如海啸般涌来——
“等了这么久，终于到角膜审判日了！”
“清眸今天要是不给全国患者的眼睛一个交代，绝对没完！”
“那些被虚假数据耽误治疗的人，今天必须讨回公道！”
主持人走上舞台中央，抬手示意全场安静，他的声音通过音响系统被放大，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本次听证会共分三个环节，举证环节30分钟；质询环节30分钟；现场表决10分钟——特别说明，现场观众及线上网友的表决按钮将直接连接港交所后台，表决结果实时生效，无任何修改余地。”
话音刚落，沈照穿着一身洁白的白大褂从侧门走入，那抹白色在追光灯下纯净得像一片从未染血的手术巾。她径直走到舞台中央的电脑前，从口袋里掏出标有“000”号的U盘，缓缓插入接口。鼠标光标在屏幕上移动，最终停留在一个精确到秒的时间戳上——2024-05-17 14:28:33。沈照看着这个时间，眼神复杂，轻声说道：“这一秒，本该是清眸医疗数据回归真实的开始，却被人为篡改，最终成了无数患者视网膜上永久无法抹去的瘢痕。”
她点击“播放”按钮，陈焕生的声音瞬间穿透全场，带着一丝不耐烦与随意：“把筛查异常率下调12%，注意别触发系统安全锁，先把明天的路演糊弄过去，后续的事再想办法。”声波在会场穹顶回荡，折射出刺耳的回响，像极了眼科手术中玻璃体切割机突然失控的脚踏声，让在场所有人都心头一紧。
直播弹幕瞬间爆炸，各色评论密密麻麻地覆盖了整个屏幕——
【我靠！这声音绝对是陈焕生！声优实锤了，可惜心是黑的！】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下调数据糊弄路演，那患者的眼睛怎么办？】
【之前还吹清眸是医疗界的良心企业，现在看来全是狗屁！】
红色的评论连成一片，在屏幕上蔓延，像极了眼科检查中房水里漂浮的出血云，触目惊心。
就在弹幕疯狂滚动时，会场侧门缓缓打开，林雾推着一张轮椅驶入聚光灯下，轮椅上坐着的是张杜氏。老人右眼蒙着一层薄薄的无菌眼罩，露出的左眼虽布满皱纹，却透着坚定的光。她左手高高举起一本《医疗损害鉴定书》，书页边缘因反复翻阅已卷成了类似角膜瓣的弧度，却被老人握得紧紧的，仿佛那是她最后的希望。
林雾扶着轮椅，将麦克风递到张杜氏面前。老人深吸一口气，用带着皖北口音的方言，一字一顿地说道：“十六年前，清眸来我们村做筛查，说免费检查眼睛；今天，他们的移动筛查车再来，还是说免费。可我活了这么大岁数才知道，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我为这份‘免费’，付了一辈子能看见光的权利。”
话音落下的瞬间，直播弹幕第一次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服务器被这突如其来的沉重情绪冲垮了3秒，画面静止在张杜氏高举鉴定书的瞬间，像被黏弹剂死死堵住的房角，连一丝流动的缝隙都没有。
3秒后，画面恢复正常，顾沉戴着一副深色墨镜，从另一侧通道走入会场。他没有走向观众席，而是径直走到舞台中央，将一块银色的FPGA板举过头顶，声音洪亮：“各位，这就是清眸医疗对外号称完全自主研发的AI视网膜追踪模块，他们靠着这个模块，宣称能将筛查准确率提升至99.8%。但实际上，这里面跑的程序，是德国WaveLight公司2018年就公开的开源代码，他们只是改了个Logo，就堂而皇之地当成了自己的核心技术。”
说完，他将FPGA板接入现场的投影仪接口。大屏幕瞬间一分为二，左侧显示的是德国原版代码的注释：// Kalibrierung vor Gebrauch（使用前请校准）；右侧则是清眸修改后的注释：// ka-li-bi-er-yong-qian。两个注释并排陈列，荒诞的翻译对比让在场观众爆出第一声压抑许久的笑，笑声刚起，便被此起彼伏的快门声淹没——记者们纷纷举起相机，将这荒诞的一幕定格。
清眸的律师团见状，齐刷刷地从座位上起身，其中一位律师抢过话筒，声音因激动而尖锐：“这是污蔑！我们有证据证明，这些数据遭到了黑客篡改！相关责任我们已经追溯到了临时工身上，与公司无关！”
话音未落，左侧长桌的公安经侦代表缓缓拿起遥控器，按下按钮。大屏幕上瞬间弹出一张拘留证的照片，红色的印章格外醒目：【陈焕生，因涉嫌伪造医疗文书、非法控制计算机系统，已于今晨07:15被依法刑事拘留】。照片里，陈焕生穿着一身灰色囚服，双手被反剪在身后，脸色苍白得比LED墙上的黑白图像更甚，眼神里满是惊慌与绝望。
律师团的声音瞬间噤声，所有人都僵在原地，像被光凝点牢牢封住的视网膜血管，再也无法发出任何辩解的声音。会场内一片寂静，只有直播弹幕还在疯狂滚动，满屏的“大快人心”几乎要将屏幕撑破。
港交所代表站起身，他的目光扫过清眸董事会成员，声音冷得像眼科检查用的房角镜，不带一丝温度：“清眸医疗，是否承认你们即将推出的4.0 Beta版本AI筛查系统，存在重大虚假陈述，其核心技术与宣传严重不符？”
清眸董事长坐在座位上，沉默了足足5秒。麦克风没有关闭，会场内清晰地传来他急促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沉重。就在这时，沈照走上前，将一台心电图仪连接到电脑，随后按下投影按钮——大屏幕上瞬间出现一条剧烈波动的心电图曲线，旁边的数据显示：心率132次/分。那条扭曲的曲线，像极了患者因异常眼压骤升时的监测图，暴露了董事长此刻的慌乱与心虚。
“表决开始！”主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场2000名观众同时按下手中的表决器，线上1200万网友也纷纷点击屏幕上的选项。短短10分钟后，表决结果在大屏幕上公布：
- 同意强制退市：82.7%
- 同意转刑事调查：13.1%
- 同意维持上市，限期整改后复牌：4.2%
直播弹幕瞬间被同一句话刷屏，红色的字体在屏幕上反复滚动：“让资本也尝尝角膜移植后的排异反应！欠患者的，迟早要还！”
主持人抬头看向大屏幕，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失真，却依旧清晰有力：“根据《香港联合交易所有限公司证券上市规则》第8.08条规定，鉴于清眸医疗存在重大虚假陈述，严重违反上市准则，损害投资者及公众利益，其股票自此刻起即刻停牌，并移交检察机关审查起诉！”
话音落下的瞬间，会场穹顶的LED屏突然全部熄灭，只有一束冷白的追光从上方打下，精准地落在顾沉手中的FPGA板上。那束光穿透电路板的缝隙，在舞台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裂隙灯最后一次照进患者瞳孔时的景象——光斑中央，FPGA板上的序列号已被高温烧得焦黑，那片黑色的痕迹，如同一枚永远无法愈合的视网膜裂孔，深深烙印在所有人的脑海里。
张杜氏被林雾推着，慢慢走出会场。经过舞台时，老人忽然回头，对林雾露出一个笑容，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充满了希望：“闺女，谢谢你啊。医生说，我右眼的裂孔已经补上了，保住了；现在左眼也能看见一点光了，虽然模糊，但总比以前一片黑好。”
林雾停下脚步，抬头看向那束追光。阳光不知何时已经穿透云层，透过会议中心的玻璃幕墙，与追光交织在一起，恰好穿过顾沉手中的FPGA板。在会场地板上，两束光叠加，竟投出一个清晰的、倒立的“光”字，笔画虽简单，却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