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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学术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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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的港城,一场骤雨刚过,空气里满是潮湿的海盐味。IFC大厦39楼天台的不锈钢栏杆上还挂着水珠,顺着金属表面缓缓滴落,“嗒、嗒”的声响在寂静的夜色里格外清晰,像眼科手术中镊子夹取棉球的轻响。
顾沉蹲在天台角落,把最后一桶工业冰块倒进矿机的水冷箱。冰块与金属箱体碰撞,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紧接着,矿机的风扇“嗡”地启动,排出的热气混着海盐味扑面而来,在微凉的晨风中迅速散开。他直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腰,抬头望向天边——东方已经泛起一层淡淡的蟹壳青,黎明的微光正慢慢穿透云层。右眼上的黑色眼罩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下方那道浅粉色的裂孔疤痕,在熹微的光线下轻轻鼓动,像一枚尚未完全愈合的角膜瓣,脆弱却倔强。
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着“未接来电22通”,来电人全是明瞳医疗的法务团队。顾沉皱了皱眉,划开屏幕,点开邮箱。最新一封未读邮件的标题格外刺眼:“违约告知书——关于触发《合伙协议》第18A条竞业限制条款即时生效的通知”。附件是一份扫描版的告知书,签名处留着空白,只有页面边缘盖着明瞳的骑缝章,像一台手术刚切开角膜切口,还没来得及缝合就被人强行掀开,露出内里的混乱。
“呵。”顾沉发出一声嗤笑,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直接把邮件拖进了垃圾箱。他转身走到矿机旁,将笔记本电脑连接到显示器,点开一个空白的Word文档,手指在键盘上敲击,打出一行加粗的18号字体标题:《ACAD——学术水滴币白皮书 0.9 Beta》。
文档页面上,他先用绘图工具画了一个规整的圆形,又在旁边画了一条弯弯曲曲的折线,线条起伏不定,像极了眼科OCT检查中显示的视网膜断层图像。他在圆形旁边标注:“干眼治疗市场规模,未来三年预计达50亿元人民币”;再在弯折线下方写下一行小字:“传统‘学术讲课费’流转链路——药企→CSO(合同销售组织)→医学会→主治医生→终端患者,每一层均存在15%-20%的利益截留,层层扒皮后,真正用于患者诊疗的资源不足30%”。
接着,顾沉用鼠标把那条弯折线切成数十段0.5毫米的小段,每一段旁边都标上“0.5 ACAD”的字样。他在文档中间画了一个醒目的箭头,写下兑换公式:“0.5 ACAD(学术水滴币)= 0.1 股 CBAC(空壳公司股票)”,字体颜色调成蓝色,像给小学生讲解的乘法表一样清晰直白。
做完这些,他打开电脑里的Solidity编辑器——这是一种用于编写区块链智能合约的编程语言。光标闪烁间,他敲击键盘,写下第一行代码:
```solidity
pragma solidity ^0.8.19; // 声明编译器版本
contract ACAD is ERC20 { // 定义ACAD合约,继承ERC20代币标准
mapping(uint256 => bytes32) public corneaHash; // 建立处方ID与角膜哈希值的映射
// 自定义铸币函数,需传入处方ID和角膜哈希值
function mint(uint256 _rxId, bytes32 _hash) external {
// 验证角膜哈希值是否符合标准(K值,即角膜曲率数据校验)
require(_hash & 0xFFFF == 0x0A0D, "角膜K值不符,无法铸币");
_mint(msg.sender, 5 * 10**17); // 成功则铸造0.5 ACAD(1 ACAD = 10^18 wei)
corneaHash[_rxId] = _hash; // 记录当前处方对应的角膜哈希值
}
}
```
点击“编译”按钮,进度条很快走到100%,屏幕弹出“编译成功”的提示。矿机的风扇转速突然加快,发出“嗡嗡”的轻响,像裂隙灯检查时探头轻叩房角的节奏,带着一种精密仪器运转的韵律。顾沉把生成的合约地址复制粘贴到白皮书的第3.2节“智能合约核心逻辑”中,又在旁边用绘图工具画了一个卡通风格的角膜图案——那只角膜戴着黑色墨镜,嘴里叼着一张处方单,模样俏皮,却暗含着对传统医疗利益链的嘲讽。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七点,天台被临时架设的LED灯照得灯火通明。角落的折叠桌上摆着几瓶矿泉水和一次性纸杯,中间只放了七把椅子,对应着七位受邀者:两位加密货币基金的合伙人、一位掌管百亿资产的家族办公室女掌门、一位港交所前上市部副主管,还有三位深耕场外交易(OTC)的行业大佬。
没有精致的PPT,没有高科技的激光笔,只有一台老旧的投影仪和一张皱巴巴的餐巾纸。顾沉站在投影仪前,手里捏着一支马克笔,在餐巾纸上重复了白天在文档里画的图案——一个圆,一条弯线。
“各位,”他的声音透过便携麦克风传遍天台,“这个圆,代表的是未来三年规模达50亿的干眼治疗市场,是块实实在在的肥肉;而这条弯线,就是现在医疗行业里见不得光的‘学术讲课费’流转链路——药企把钱打给CSO,CSO抽成后转给医学会,医学会再扣掉‘管理费’分给医生,最后到患者手里的诊疗服务,早就被层层扒皮,变了味。”
他顿了顿,指尖点了点餐巾纸上的弯线:“现在,我要做的就是把这条弯线打碎,变成无数滴‘水滴’——每一滴代表0.5 ACAD,从药企直接流转到医生,中间没有任何截留,0.5秒到账,全程上链可查,谁也做不了假。”
话音落下,顾沉掏出手机,点开区块链钱包APP,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ACAD余额:2000000.00枚”。“今天到场的各位,只要愿意转账认购,就能直接拿到‘水滴’。等到CBAC在港交所上市那天,0.5 ACAD就能兑换0.1股CBAC股票。”他抬眼扫过众人,语气带着十足的自信,“CBAC的发行价初步定在1.8港币,保守估计开盘价能到3.6港币——翻一倍,你们赚;要是市场反响好,翻两倍,我再从中分一杯羹。”
台下,一位加密基金的合伙人率先举手,语气里带着疑虑:“顾总,道理我们都懂,但医生要是造假怎么办?比如用假的处方数据来铸造ACAD,最后砸了盘子,我们这些投资人怎么办?”
顾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投影仪旁,切换了投影画面。屏幕上瞬间出现一串滚动的代码,夹杂着密密麻麻的角膜曲率数据,每行数据的末尾都跟着一枚小小的水滴图标——那是实时同步的ACAD铸币记录。“各位请看,”他指着屏幕,“每一枚ACAD的铸造,都必须绑定对应的角膜曲率数据(K值),而每个人的角膜弧度都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就像指纹一样。想造假?除非能克隆出一只一模一样的角膜,否则根本通不过智能合约的校验。”
天台瞬间陷入寂静,只有矿机的风扇还在轻轻运转。三秒后,那位加密基金的年轻合伙人突然站起身,从包里掏出一个银色的Ledger硬件钱包,语气激动:“我出50万USDT,换100万枚ACAD,现在就转账,钱到账后直接锁仓,等到上市再解锁!”
“我出300万港币。”家族办公室的女掌门也开口了,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但我要加个条件——签对赌协议,如果CBAC上市后破发,你顾沉必须以发行价的1.2倍,个人回购我手里所有的ACAD对应的股票。”
顾沉闻言,突然笑了。他抬手摘下右眼的黑色眼罩,露出那道深浅不一的裂孔疤痕——在灯光下,那道疤痕像一条蜿蜒的小蛇,清晰地印在眼睑下方。“可以。”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如果破发,我不仅回购股票,还把这只眼睛押给你——它见过太多医疗黑幕,也做过视网膜裂孔手术,现在还值点钱。”
这句话让全场彻底沸腾,剩下的几位受邀者纷纷表态认购,不到半小时,200万枚ACAD就被认购一空。
路演结束后,客人们陆续离开,天台又恢复了寂静。矿机还在不知疲倦地运转,风扇叶片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盐霜,是海风带来的痕迹。顾沉走到角落,从包里拿出那块早已报废的FPGA板,又点燃了一盏酒精灯。他把FPGA板放在火焰上慢慢烘烤,电路板上的铜线渐渐发红、熔断,像角膜内皮被激光灼烧后形成的六角形边界,带着一种毁灭后的惨烈美感。
等芯片彻底冷却,顾沉从工具箱里翻出一台40倍放大镜,对准自己右眼的裂孔疤痕,用手机拍下一张640×640像素的灰度照片。他把照片导入笔记本电脑,用OpenCV图像处理软件提取疤痕的边缘轮廓,再通过特定算法将轮廓数据转换成一串256位的私钥。
仔细看去,那串私钥的前64位数字,正好对应着他右眼的角膜曲率数据(K值):-26.81 D,-24.15 D——这是他去年做视网膜裂孔手术时,医生记录在病历里的数据,如今却成了开启区块链世界的“钥匙”。
顾沉把这串私钥工工整整地手写在白皮书最后一页的空白处,然后猛地撕下这一页,双手对折,再对折,折成一只小小的纸飞机。他用马克笔在飞机头部写下一行小字:“ACAD-Genesis-Private-Key(学术水滴币创世私钥)”。
走到天台的栏杆边,顾沉迎着维多利亚港的夜风,轻轻松开手。纸飞机被风托起,像一只自由的海鸟,掠过下方璀璨的霓虹灯光,掠过缓缓航行的邮轮,最后一头扎进漆黑的海水里。
海面只泛起一圈微弱的涟漪,像一滴水落入湖面,也像一只眼睛轻轻眨了一下,转瞬即逝。顾沉站在栏杆旁,望着纸飞机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他知道,这只纸飞机承载的不仅是一串私钥,更是他对抗明瞳、揭露医疗黑幕的希望——就像角膜裂孔需要用激光修复,破碎的医疗信任,也需要用透明的技术重新缝合。
夜风裹挟着海盐味吹在脸上,顾沉重新戴上眼罩,转身走向矿机。屏幕上,ACAD的交易记录还在不断滚动,每一条记录都像一滴水珠,汇聚成一条崭新的链条,正在慢慢改变着医疗行业的游戏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