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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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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教室里一阵骚动,同学们凑在一起各自聊着八卦,只有极少数人拿着笔不停的写着试卷。
坐在程今也后一排的男生翘着高高的二郎腿,有些嫌恶地看着这坐在他们眼前的“蘑菇头”。
“聿哥,你说她是不是耳聋啊,骂她土妞呢她还跟没听到一样的。”
被他叫聿哥的人正双手环胸,阳光照在他分明的下颚线上,只听他轻笑了一声冷冷道:“你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很快那个男生搓了搓手,他不再翘着二郎腿,而是双手撑着桌面,俯身靠近程今也的耳朵,突然大吼一声:“喂!”
全班都被这一声吓得往后看了过来。
程今也转过头,一脸冷漠的看着她身后的人。
厚重的眼镜稍稍遮住了她的眼睛,但还能让人看清她疏离沉寂的眼神,空洞的眼神让人不禁身上发毛。
“妈的,跟死人一样。”
那人不爽的踢了踢桌子,刺耳的声音像是给耳膜化开了口子,许多人转过身来却敢怒不敢言。
踢的虽然是前面没人的桌子,但是程今也的桌子也跟着晃动了一下,原本放在桌子上的笔掉到了地上。
她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笔,没有多余的情绪。
身后的人啧了一声:“切,没意思。”
天台上,生锈的铁门“嘎吱”一声被推开,江景序站在原地微微侧身。
他的领口不像平时一般规整,解掉的两颗纽扣露出他一片白皙的锁骨,微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让他不得不眯起眼睛:“有什么事?”
沈淮初没有回答,只是双手插兜朝江景序的腿边看去。
烟雾缭绕间,能隐隐约约看见那一双修长的手正掐着一抹黑色的烟尾,果然他猜的没错。
沈淮初几步走到了江景序身边:“那个转学生是江家安排的吧。”
江景序的眼神依然幽暗,语气一如往常的冰冷:“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江家的事情了?”
“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比如江家怎么收养了一个孩子?”
“没什么好说的。”
江景序想,不是养女就是私生女,无论是哪个都影响不到他。
“你倒是淡定。”沈淮初说着顿了顿,“不过我倒是很感兴趣,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
……
晚自习结束,程今也走到校门口往前几百米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里,看到了早上那辆熟悉的车。
应该是江老爷子特意吩咐过,避免了有心人拿来做文章,而司机正在车门前,等着她并且告诉她江景序回老宅了。
程今也点了点头,她想说以后放学自己走,不过几次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
回到房间,程今也打开抽屉,那一部灰黑色的手机正安静地躺在里面,她划开微信,瞥了眼聊天框的消息,她新换了一个微信号只有一个好友。备注也很简单,就是对方的小名。
【眠眠】:下课了吗?
【眠眠】:今天过得怎么样?
微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微微眯眼看着对方搞笑的小狗头像,不禁笑出了声。
她抬起手,白皙纤细的手指在手机上飞快的敲字:挺好的。你呢?
【眠眠】:也很好,和你聊天了我就很好。
程今也的睫毛颤了颤,原本还在敲字的手瞬间停了下来,聊天框的消息删删改改最后终于鼓足勇气:对不起。
【眠眠】:为什么?
她看着最后一行字,脑子就跟宕机了一样,半天没有反应。对方似乎知道程今也的纠结,于是重新发了一句。
【眠眠】:别多想,我永远陪着你。
程今也忘记自己怎么回的了,又或许压根没回。
她总感觉脑子里晕乎乎的,仿佛看到了一个长长的棺椁,看到棺椁前那一张黑白色的女孩照片,正对着她灿烂地笑着。
她感觉有人在扯着她拉得她手臂生疼,她转头还是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听见那一声声难听的诅咒和谩骂,一声声一遍遍。
“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
“是你害死了她,你怎么还有脸来!”
她的脚像是灌了铅一般走不动,身体在不断的下坠。
眼前的场景一转,她一个人孤独的站在福利院门前的大榕树下。
“孩子,跟着我们回家吧——”
两个高大的影子站在程今也面前,她拼命的擦拭着眼睛,想看清楚眼前两个人的脸,却怎么也看不清。
只觉得声音越来越远,那种迷茫孤独的感觉,侵蚀着她的五脏六腑,被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呼吸和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过劲来,翻过身看着天花板繁复的吊灯,才渐渐从回忆里抽离。
这样的梦她做了无数次,每一次她都在挣扎,但是越想看清就越是模糊,直到最后她醒了也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老宅——
夜色如水,徐徐的晚风吹拂过竹林,投下星星点点的光斑,如同摇曳的灯火闪着耀眼的光。
江景序走进书房,扑鼻的浓烟扑在脸上。他看着烟雾缠绕中立在书桌前的人影,只觉得晦气,转身就想走。
江泽峰立在绿荫围绕的落地窗前,眼角因眯起而拉出一道狭长的皱纹,看着阴狠虚伪。
他的声音嘲讽,满是不屑道:“很无趣吧,那个乡下来的土孩子。”
江景序的脚步顿了顿,嗤笑一声:“我以为她是你私生女。”
江泽峰被呛一口也毫无感觉,他已经非常习惯江景序对他这样冷漠的态度了。
似乎听到了一个笑话,他耸了耸肩轻嗤道:“私生女?我的孩子可不会长这样。”
昏暗中,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不喜欢她,还接她回江家?”
“儿子逢场作戏这种事情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呢?”江泽峰说着侧过身,意味不明的看着他,“收养一个孩子,增添我的正面形象不是很好吗?”
“呵。”江景序轻笑一声,甚至连看江泽峰一眼都觉得反胃,转头朝门口走去。
他只觉得好笑,当年出轨登上报纸闹得沸沸扬扬的人,名声早就一塌涂地了。在手触碰到泛凉门把的一瞬间,他还是撇过头去。
昏暗的灯光照着他那一张骨相极佳的脸上,如墨的眸色泛着冬日时氤氲的雾气,苍白而飘渺,就连说出的话也是刻薄刺耳:“半身入土的人,就不要再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了吧。”
门刚关上的瞬间,就听见一个重物“嘭”的一声砸在门上。如果门关得慢些,估计能够直击他的后脑勺。
一声声唾骂从房间里传出来,江景序挺佩服江泽的,隔音效果这么好的房间,还能听见一点他嘭锵有力的声音。
回到澜庭已经是将近凌晨了,江景序只觉得心里很乱。
在老宅吃的那一顿饭着实不算愉快,而现在刚踏进玄关,他看着鞋柜里整整齐齐摆放好的那一双鞋,眼神错愕一秒。
屋内的灯尽数熄灭,江景序抬眼望去,只剩下二楼楼梯旁的那间房还亮着灯。他差点忘了现在的澜庭竟是多了一个人。
……
早上的餐桌很安静,只剩下调羹打在白瓷碗上清脆的碰撞声。
程今也晚上还是没睡好,一闭上眼就是一张方方正正的棺椁,只能浑浑噩噩地坐起来,又刷了几张英语试卷。
显然江景序也没睡好,不知道昨天老宅发生了什么,程今也记得似乎很晚才回的家。
他的眼底泛着淡淡的乌青,却让他的眼睛看着更深邃了些。尽管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程今也还是看得出来他心情不是很好。
程今也自认为还是非常识趣的,看出江景序的心情不好后,连吃饭张嘴的频率都变低了些,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就惹的面前人不高兴。
如此两个顶着黑眼圈的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吃完了一顿早餐。
夏日的风很燥热,没走几步身上就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呼吸连带着身上的衣服起伏,这种粘腻感不禁让程今也皱起眉头。
她迅速走进教室,拿出纸巾擦拭着额前的汗。随后从书包掏出书本,开始认认真真看了起来。
海清的节奏很快,来这的大部分都是有钱人,各种各样的私教补课,来学校相当于上个复习课,所以老师讲解的速度也快。为了不被落下,她只能不停的写手头上有的试卷。
江景序销完假走出教师办公室,就看见沈淮初正倚着栏杆不知道看着些什么。
顺着他视线移过去,他分明看到了程今也正微微低头露出半截白皙的脖颈,似乎遇到了难题,一只手捏试卷翻来翻去。
“看完了没?”
“她写得太认真,根本不抬头。”
“喜欢她?”
“不是。”沈淮初摇头否认,“昨天见她第一眼我就感觉是她,但是她走太快根本来不及看清五官。”
江景序知道,沈淮初口中的“她”是他小时候的一个玩伴,沈淮初给他看过照片。照片上一个似乎被裁剪过,只留了一半。
穿着翠绿上衣的女孩站在中间,扎着两个小小的马尾正笑着对镜头比耶。而她的身边,和她牵着手的女孩则是冷冷地看着镜头,但也应着身边女孩的笑容,扯出了一抹不咸不淡的笑意。
“那你怎么确定是她的?”
“她的眼神很明显,我不会认错。”
沈淮初一直对自己非常自信,从小他见过人脉场上的左右逢源。他见过很多种眼神,冷漠的,厌恶的,虚伪的,谄媚的。
而江景序也不得不承认,照片上女孩的神态与程今也如出一辙。
只是照片上的女孩莫约四五岁,很难看出女孩今后的样子。并且根据沈淮初的印象,他是在一家福利院看到了的程今也,这跟程今也的家世也根本串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