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谣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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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我所料，论坛上的帖子热度没几天就下去了。就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泛起一阵涟漪后便归于平静。
我和舒讼的相处也依旧保持着舒服的节奏，没有刻意亲近，也没有刻意疏远。
他常发消息给我。
有时是清晨楼下公园的晨雾照片——
Email：【今天天气适合散步^o^】
有时拍了卫绵认真做题的侧脸——
Email：【这丫头做两道题就想玩手机】
偶尔还会分享自己做的饭——
Email：【有没有兴趣尝尝?下次可以多做一份给你^_^】
我每次看到都会认真回复，有时候跟他聊两句卫绵的学习，有时候吐槽两句班里的调皮学生，有时候也会说“你这厨艺看着不错，有空可以学学”。
这种不用费心思琢磨的相处模式，让我觉得很放松。就像高中时和蒋毅邹洺待在一起那样，不用伪装，不用刻意，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我心里庆幸舒讼说这么好一个人，他绝对不可能是邹洺和蒋毅说的那样，别的心思就更不可能了。
本以为日子会就这么平稳地过下去，直到周三下班回到家，手机震个不停。一看是“别跟我装1（3）”群里的消息，蒋毅几乎是刷屏式地@我。
AAA有事烧纸殡葬一条龙小蒋：【@就很荒谬孟以谬！赶紧看晋南万能论坛！炸了我草！有人搞你！】
Zzz：【怎么了？我刚开完会，论坛又出什么事了？】
AAA有事烧纸殡葬一条龙小蒋：【mad有人在之前那篇CP帖下面匿名黑你！说你高中作弊！还添油加醋编了一堆破事！】
我的心猛地一沉，手指都有点发颤，赶紧点开蒋毅发的论坛链接。
之前那篇讨论我和舒讼的帖子早就沉到了十几页后，可最新一条评论却被顶到了最前面，楼主的ID是“卿卿不自知”。
卿卿不自知：【这不是孟以谬吗？十年前晋南一中的数学竞赛天才？怎么现在混到当初中老师了？当年作弊被抓，省一成绩直接取消，现在还靠搞基引流？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六百六十六。】
下面瞬间堆了几十条回复，全是问号：
“？？？作弊？真的假的？我认识孟老师，他人特别好，怎么可能作弊？”
“楼主别造谣啊！没有证据就乱说话，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展开说说！当年什么竞赛？具体怎么回事？”
“我也是晋南一中毕业的，怎么没听说过这件事？楼主是不是记错人了？”
可那个“卿卿不自知”像是故意来挑事的，紧接着又回复：【记错人？我当年跟他一个竞赛班的，能记错？当时是全国高中数学联赛，他本来拿了省一，结果被人举报作弊，监考老师说他考试时频频低头看桌下，监控虽然没拍清楚，但学校直接取消了他的成绩。听说他还抢了我朋友的参赛名额，结果搞出这种事，给学校丢脸死了。】
【现在还有人磕他和那个帅哥的CP？知道他是什么人品吗？别被表面骗了！人帅哥估计都被恶心死了！】
【又仔细看了一下，这个帅哥也有点眼熟，好像是我们那届年二，只不过中途出国了，人家条件好得很，孟以谬别蹭了好吧?】
——
看着那些字眼，我手指冰凉，屏幕上的文字像针一样扎进眼里。
十年了，我以为那件事早就被埋在过去了，没想到会有人突然翻出来，还添油加醋地抹黑我。
高三那年，我拼了半年准备全国高中数学联赛，每天刷题到凌晨，手指上都磨出了茧子。公布成绩时，我拿到了省一，当时还跟蒋毅抱着哭了一场，觉得所有努力都没白费。可没高兴几天，就有人匿名举报我作弊，说我提前买了泄题答案。
学校找我谈话时，监考老师支支吾吾，只说“看到我考试时动作可疑”，却拿不出任何实质性证据。监控录像因为角度问题，根本拍不清我桌下的情况，可学校还是以“存在作弊嫌疑”为由，取消了我的省一成绩。
那时候邹洺已经出国读预科，舒讼跟他一块出国，两个人对此都不知情，只有蒋毅一直陪着我。
我拿着申诉材料跑了好几趟教育局，可每次都被以“证据不足，无法受理”挡回来。这件事在晋南一中闹得沸沸扬扬，走在校园里，总能听到别人的议论声，有人同情，有人质疑，更多的是看热闹的眼神。
好在我之前已经保送了大学，学校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认为“作弊嫌疑没有实锤，且平时成绩优异”，还是保留了我的保送资格。
可经历了这件事，我对竞赛彻底没了兴趣，甚至有点抵触数学。大学毕业后，我没按原计划读研，而是考了教资，留在晋南当初中老师。
这么多年，我从没跟别人提起过这件事，邹洺之前问我为什么放弃竞赛，还跑去当老师，我也只说“没兴趣了”什么的含糊过去，不想让他担心。
可现在，有人把这件事扒出来，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恶意抹黑，那些被我强行压下去的委屈和不甘，像决堤的洪水一样，瞬间淹没了我。
——
群里已经炸了锅。
Zzz：【？？？作弊？以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高三那年你不是说竞赛拿了省一吗？什么时候被取消了？】
Zzz：【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我那时候虽然在国外，但你跟我说，我肯定想办法帮你啊】
AAA有事烧纸殡葬一条龙小蒋：【你那时候刚出国，以谬怕你分心，就没说。当时学校里闹得挺凶的，但后来慢慢就淡了，没想到现在有人翻出来搞事！】
AAA有事烧纸殡葬一条龙小蒋：【以谬，你还好吗？别难过啊！要不是我现在在北枳，不然肯定立马去找你！那些人就是纯傻逼，别理他们！】
我盯着屏幕，手指颤抖着敲下三个字：【没难过。】
可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渍。
怎么可能不难过？明明我没做错任何事，却要被人扣上“作弊”的帽子，还要被当众羞辱。那些议论声像针一样，扎得我心口发疼。
手机震个不停，是舒讼发来的微信，一条接一条：
【以谬，你看到论坛了吗？别看那些谣言！】
【你没事吧？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给你打电话，你接一下好不好？】
紧接着，手机开始阵阵地响，来电显示是“舒讼”。
我没力气接，也没力气回复，我干脆关了机，把手机扔在桌上，趴在桌子上，肩膀控制不住地发抖。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渐渐累了，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里全是高三那年的场景：刺眼的阳光，空荡荡的竞赛教室，蒋毅递过来的纸巾，还有教育局工作人员冷漠的眼神……
——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把我从噩梦中惊醒。我揉了揉红肿的眼睛，脑子还有点懵，起身去开门时，连拖鞋都穿反了。
门一打开，我就愣住了。
是舒讼。
他头发有些凌乱，额头上满是汗，脸上还带着红晕，看着是一路跑来的，眼睛通红，神情急切。
看到我的瞬间，他没说话，一把把我揽进了怀里。
他的怀抱很暖，带着点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手臂收得很紧，勒得我有点喘不过气。我懵了几秒，才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小声说：“太紧了……”
舒讼这才松开手，眼神里满是担忧，上下打量着我：“以谬，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为什么关机？我给你发了十几条消息，打了五六个电话都没通，我快担心死了，就怕你出什么事。”
我避开他的目光，小声说：“我没事，就是有点累，想睡会儿。”
“没事？”舒讼蹙起眉，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的严肃，“你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还说没事？孟以谬，你别跟我撒谎。”
被他戳穿，我心虚地移开视线，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赶紧转移话题：“你……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我好像没跟你说过。”
“我找邹洺要的。”舒讼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伸手轻轻拂开我额前凌乱的头发，“他说你肯定会自己扛着，不让我们担心，让我赶紧过来看看你。卫绵知道的时候都快哭了，说‘孟老师那么好，怎么会有人说他坏话’，还让我一定要好好安慰你。”
他顿了顿，声音又轻了些：“靳主任也给我打了电话，说学校里已经有老师看到论坛，大家都不信那些谣言，还说要帮你澄清。以谬，你看，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很多人关心你，在乎你，别把自己关起来。”
听着他的话，我鼻子一酸，眼泪又差点掉下来。
我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我真的没作弊……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是谁举报的，监考老师也没帮我说话，学校直接取消了我的成绩，我跑了好多次教育局，可没人理我……”
我说得断断续续，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哽咽。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跟除了蒋毅之外的人谈起这件事。
“我知道。”舒讼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很暖，轻轻捏了捏我的指尖，像是在给我力量，“我相信你，邹洺相信你，蒋毅相信你，卫绵相信你，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也相信你。作弊的事是假的，那些谣言总会过去的，我们会一起帮你澄清，不会让你受这种委屈。”
他拉着我走到沙发边，让我坐下，又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温水，还细心地放了点蜂蜜：“先喝点水，润润嗓子。你肯定一下午没吃东西了，我刚才在楼下买了点粥和小菜，热一热就能吃。”
我捧着温温的蜂蜜水，杯子的温度透过指尖传到心里，驱散了不少寒意。
看着舒讼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他熟练地打开微波炉，把粥放进去，还时不时回头看我一眼，生怕我又哭起来。
我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踏实感。
微波炉“叮”的一声响，舒讼把粥端过来，还递了双筷子：“慢点喝，有点烫。这是你喜欢的皮蛋瘦肉粥，我问了楼下便利店的老板，说这个卖得最好。”
我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皮蛋瘦肉粥？”
“你上次跟卫绵聊天时说的，说早上来不及做饭，就会买这个粥当早餐。”舒讼笑了笑，眼神里带着点温柔，“我记下来了。”
我低下头，喝着温热的粥，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这次却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心里的暖意。
原来，有人会把我的随口一句话记在心里。
原来，在我以为自己孤立无援的时候，还有这么多人在关心我。
——
舒讼坐在我旁边，没再多问当年的事，只是跟我聊些轻松的话题。
他说卫绵今天放学时，特意在便利店买了草莓味糖果，说明天要带给我。
说邹洺刚才发消息说，已经找人在查那个“卿卿不自知”的IP地址，一定要让对方公开道歉。
说蒋毅订了最早的机票，明天一早就回晋南，要过来陪我骂回去。
他的声音很温和，像春风，慢慢抚平了我心里的褶皱。
我靠在沙发上，听着他说话，渐渐觉得心里的沉重感轻了不少。
——
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外面的灯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淡淡的光影。
舒讼看了看时间，起身说：“你今天肯定累坏了，早点休息。我就在客厅沙发上待着，有事你随时叫我。”
我想拒绝，可他已经拿起抱枕放在沙发上，语气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坚持：“别跟我客气，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我只好点了点头，没再反驳。
走进卧室时，我回头看了一眼。
舒讼正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不知道在跟谁发消息，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
我弯了弯唇。原来，我不是一个人。
就像舒讼说的那样，有他们在，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