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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不羁的风 ...

  •   校医正在给原子重新处理伤口,碘伏擦过皮肤的刺痛让他忍不住龇牙咧嘴,嘴里还念念有词地骂着那几个职高混混。沈知砚靠在墙边,看着他那副又疼又硬撑的样子,眉头微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烟盒——那是他前几天从网吧门口的小卖部买的,平时很少抽,只有心里憋着一股火的时候才会摸出来。
      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离下午上课还有四十分钟。校医室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混杂着原子压抑的痛呼,让他心里那点烦躁又冒了上来。
      “我出去透口气。”沈知砚对正在帮原子缠纱布的校医说了句,又转头看向站在旁边的盛星眠,语气算不上热络,却带着点自然的托付,“帮我看他一眼,别让他乱动。”
      盛星眠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
      沈知砚没再多说,转身走出校医室。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窗户的轻响。他沿着楼梯往下走,脚步放得很慢,口袋里的烟盒硌着掌心,带来点粗糙的触感。
      走到教学楼后的僻静角落,这里种着几棵老槐树,平时很少有人来。沈知砚靠在树干上,摸出烟盒和打火机,抖出一根烟夹在指间。火苗“噌”地窜起,照亮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烦躁,烟丝被点燃的瞬间,呛人的烟雾漫上来,他却狠狠吸了一大口。
      尼古丁顺着喉咙滑下去,带来片刻的麻痹感。他吐出一口烟圈,看着白色的烟雾在空气中慢慢散开,心里的火气似乎也跟着散了些。
      其实他不喜欢抽烟,觉得味道呛人,只是有时候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堵得慌,总得找个出口。就像刚才,看着原子被堵在胡同里,看着那几个混混举着棍子冲过来,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们伤了原子。
      还有盛星眠。
      想起那个突然出现在胡同口的身影,想起他拿出手机报警时平静的眼神,想起他低头给自己和原子处理伤口时专注的样子,沈知砚的指尖微微收紧。
      这个转学生,总给他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温和,却不软弱;安静,却很可靠。
      就像现在,他能放心把原子交给盛星眠,自己出来透口气,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意外。
      烟抽到一半,沈知砚掐灭了烟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过脚边。他站直身体,拍了拍衣服上的烟灰,准备转身往回走,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对面的办公室出来——是他们的班主任,老王。
      老王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手里抱着一摞作业本,镜片后的眼睛扫视着走廊,锐利得像能穿透人心。沈知砚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往旁边的柱子后躲了躲,手还在衣服上蹭了蹭,想把烟味拍掉。
      他平时不怕老王,但刚才抽了烟,身上带着味儿,又刚从外面回来,要是被问起去哪儿了,还真不好解释。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老王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准确地落在他身上,眉头瞬间皱起:“沈知砚?你在这儿干什么?不去午休,也不在教室待着,瞎晃悠什么?”
      老王往前迈了两步,目光在他身上打量着,鼻子动了动,似乎闻到了什么,眉头皱得更紧了,“等等!你身上什么味儿?”
      老王往前又迈了两步,几乎快贴到沈知砚面前,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鼻子用力嗅了嗅,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沈知砚你又抽烟了?!”
      沈知砚的心脏猛地一沉,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后背抵在冰冷的墙壁上,指尖瞬间攥紧。他最怕的就是这个,老王的鼻子比狗还灵,一点烟味都瞒不过去。
      “我……我没有……”他试图辩解,声音却有点发虚,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别处。
      “没有?”老王冷笑一声,抬手就指着他的额头,语气更凶了,“没有?那你这额头怎么回事?!这红印子是怎么来的?你又出去打架了是不是?!”
      沈知砚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在胡同里推搡时,额头不知什么时候磕到了墙,刚才光顾着原子的伤,自己倒忘了这茬。此刻被老王指着,那点钝痛才慢悠悠地泛上来,带着点灼热感。
      “不是打架,是……”他张了张嘴,想解释是帮同学解围,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跟老王说这些,只会被追问得更紧,到时候连原子和盛星眠都得被牵扯进来。
      “是什么?”老王步步紧逼,手里的作业本“啪”地一声拍在旁边的窗台上,吓得沈知砚一激灵,“我早就跟你说过,别跟校外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你看看你,刚开学就惹事!抽烟,打架,你还想不想念了?!”
      走廊里的回声把老王的声音放大了几倍,远处隐约传来其他班级的喧闹声,却衬得这里愈发安静,只剩下老王的训斥和沈知砚急促的呼吸声。
      沈知砚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眼睛,看不清表情,只有紧抿的嘴唇透着股倔强。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白费,老王认定的事,很难改变。
      “王老师,我……”
      “别跟我解释!”老王打断他,胸口因为生气而微微起伏,“下午放学别想走,跟我去办公室!我倒要问问你爸,他是怎么管你的!”
      提到沈建明,沈知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指尖掐得更紧了,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他最烦的就是老王动不动就找家长,好像除了告状,就没别的办法。
      可他没再反驳,只是沉默地站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任由老王的训斥砸在身上。
      老王骂了几句,看他低着头不说话,气也消了些,只是脸色依旧难看:“行了,先去校医室把你那破伤处理一下!处理完了给我回教室,这节课你站着听!还有,把你身上那股烟味给我弄干净了,别熏着其他同学!”
      “……知道了。”沈知砚闷闷地应了一声,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老王瞪了他最后一眼,转身抱着作业本怒气冲冲地走了,走廊里留下一串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沈知砚还靠在墙上,胸口剧烈起伏着,刚才被老王训斥的火气和委屈一股脑地涌上来,烧得他眼睛发涩。他抬手抹了把额头的红印,指尖触到那点灼热感,心里更烦了。
      抽根烟怎么了?帮兄弟打架怎么了?在老王眼里,他就永远是个只会惹事的坏学生吗?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试图压下心里的火气。可那股烦躁劲像野草一样疯长,怎么也压不住。
      张超叼着根没点燃的烟,嘴里哼着跑调的小曲,刚手脚并用地翻过学校后墙,双脚还没站稳,裤腿就被墙头的铁丝勾住了。他骂骂咧咧地拽了两下,刚把裤子扯下来,抬眼就对上了一道冷飕飕的目光。
      沈知砚就站在不远处的香樟树下,校服外套搭在胳膊上,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上还能看到刚才打架留下的红痕。他额角的红印没完全消下去,此刻皱着眉看过来,眼神里带着点没散的戾气,像头被惹毛的狼崽子。
      张超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抬头正要往教学楼里钻,一眼就看见走廊里的沈知砚,顿时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起笑,小跑着凑到窗边,压低声音问:“砚哥,你咋在这儿?我还以为你处理完早回教室了呢。”
      “不关你的事。”沈知砚别开脸,“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嗨,别提了。”张超挠了挠头,一脸晦气,“刚开了一局,就被我妈打电话逮着了,非说看见我从网吧门口经过,让我赶紧回学校,不然就来掀我桌子。我这不就赶紧回来了嘛,游戏都没打完,坑了队友一把。”
      他说着,又往校医室里瞟了一眼,压低声音:“那啥,老王知道这事了吗?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见他进办公室了,脸色不太好。”
      “看见了。”沈知砚的声音冷了些,“还问我是不是抽烟打架了。”
      张超的脸瞬间垮了:“不是吧?那他没罚你?”
      “罚了,那我这节课站着听还有下午放学去办公室。”沈知砚说得轻描淡写,指尖却在无意识地摩挲着校服袖口。
      张超一脸同情:“节哀,砚哥。要不……我下午帮你挡挡?老班提问我帮你吱声?”
      “不用,走吧,去医务室看看他”沈知砚瞥了他一眼。
      张超愣了一下,看沈知砚已经转身往校医室走,赶紧颠颠地跟上,嘴里还絮絮叨叨:“哎砚哥,等等我啊。我跟你说,我刚才在网吧听人说,职高那帮混混最近挺狂的,前几天还堵了三中的学生,抢了人一百多块钱呢。”
      沈知砚没回头,脚步没停:“知道了。”
      “你说他们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咱们一中附近闹事?”张超追到他旁边,压低声音,“要不咱们找个时间,约上李昊他们,去职高门口堵他们一顿?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
      “你能不能别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架?”沈知砚侧头瞪了他一眼,“忘了上次你跟人约架,被老王抓个正着,请家长的事了?”
      张超挠了挠头,讪讪地笑了:“那不是年少不懂事嘛。再说了,这次不一样,他们都把原子和你打成这样了,这口气能咽下去?”
      “咽不下去也得咽。”沈知砚的声音冷了些,“老王已经知道了,再惹事,咱们仨都得记过。”
      张超这才消停了,撇撇嘴:“那行吧,听你的。不过原子真没事吧?”
      “校医说没事,就是皮外伤。”沈知砚推开校医室的门,“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屋里,原子正坐在椅子上,举着胳膊让盛星眠帮他把校服外套穿上。盛星眠的动作很轻,帮他理了理衣领,又叮嘱了句:“慢点抬胳膊,别扯到伤口。”
      “知道了,谢了啊。”原子嘿嘿笑了笑,转头看见沈知砚和张超进来,扬了扬下巴,“哟,你回来了?网费花完了?”
      “去你的,”张超走过去,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又赶紧收回来,“疼不疼?我跟你说,刚才我在网吧都替你气得慌,真想现在就带人去掀了他们的窝。”
      “行了,别吹了。”原子白了他一眼,“有那功夫不如帮我把书包拎着,我这胳膊抬不起来。”
      “得嘞。”张超麻溜地拿起原子的书包,挎在自己肩上,又看了看盛星眠,笑得一脸灿烂,“盛同学,今天多亏你了,要不是你,原子估计得被打成熊猫。”
      盛星眠笑了笑:“举手之劳。”
      沈知砚靠在门框上,看着眼前这一幕——张超咋咋呼呼地帮原子拎包,原子嘴里嫌弃着却没拒绝,盛星眠站在旁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们身上,带着点暖融融的温度。
      他心里那点因为被老王训斥而起的阴霾,好像被这阳光驱散了不少。
      “走了,上课去。”沈知砚站直身体,率先往外走。
      “哎等等我!”张超赶紧扶着原子跟上,还不忘回头冲盛星眠招手,“盛同学,走了走了,再晚点老王该点名了!”
      盛星眠笑着应了声,快步跟上去。
      四人刚走到楼梯口,上课铃就“叮铃铃”地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刺破了校园的宁静,惊得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我靠,赶巧了!”张超加快脚步,扶着原子往楼上冲,“快点快点,老王最讨厌迟到了,迟到一分钟罚抄三遍校规!”
      原子被他拽得一个踉跄,疼得龇牙咧嘴:“你慢点!想谋杀啊?”
      沈知砚跟在后面,脚步不紧不慢,额角的纱布在阳光下泛着白。他侧头看了眼身边的盛星眠,对方正顺着楼梯往上走,白色的校服衬衫被风吹得轻轻晃动,露出的手腕上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碘伏痕迹——大概是刚才给原子处理伤口时蹭到的。
      “你的手。”沈知砚突然开口,声音被淹没在急促的脚步声和铃声里,却足够清晰。
      盛星眠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笑了笑:“没事,等会儿去洗手间洗一下就好。”
      “嗯。”沈知砚应了一声,没再说话,加快脚步跟上前面的两人。
      到了二楼(1)班门口时,老王已经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教案,脸色沉沉地盯着门口。张超吓得赶紧松开原子,猫着腰想溜回自己座位,却被老王叫住:“张超!刚从哪儿窜出来的?上课铃响了才往教室跑,眼里还有没有规矩?”
      张超的身体僵住,慢慢转过身,脸上堆起讨好的笑:“王老师,我刚不是去医务室了嘛,原子受伤我去看看……”
      “哼!”老王显然不信,目光扫过他沾着灰尘的裤腿,眉头皱得更紧,“我看你又去上网了!”
      “没没没!”张超赶紧摆手,“我哪敢啊,真去了,不信你问原子!”
      原子被点名,赶紧站直身体:“是……他确实去了。”
      老王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又把目光落在沈知砚和盛星眠身上,他还是板着脸:“都进来吧。沈知砚,你跟我过来。”
      沈知砚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他对盛星眠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回座位,自己则跟着老王往讲台旁边走。
      盛星眠点点头,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就在沈知砚前面的空位。他刚坐下,就听见身后传来老王的声音:“沈知砚,这节课你就在讲台旁边站着听,好好反省反省。”
      “……知道了。”沈知砚的声音闷闷的。
      盛星眠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笔尖在笔记本上洇出一个小小的墨点。他没回头,只是眼角的余光瞥见沈知砚走到讲台旁,背对着全班同学站定,蓝白校服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单薄。
      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老王讲课的声音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盛星眠低头看着笔记本上的墨点,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他想起刚才在胡同里,沈知砚挡在他身前的样子;想起他扶着原子时,小心翼翼怕碰到伤口的样子;想起他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碘伏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关切。
      这个总是看起来冷冷的少年,好像也没那么难接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不羁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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