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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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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关,闻心在家陪了老太太几天,等闻一仁处理好公司的事,大街上冷清了好多,都回家过年了。
老太太特地提前叮嘱闻一仁叫上刀哥一起来家里吃饭。
正式到年了,刀哥带着一堆年货上门,老太太笑骂他乱花钱。
老佛爷固执地要自己做饭,刀哥帮忙打下手,留闻心跟闻一仁俩兄弟在客厅闲聊。
闻一仁对弟弟说:“阿心,过完年上班住家里吧,有车方便,奶奶年纪大了多陪陪她”。
闻心刚入职那会比较忙就住了公司宿舍,转正以后常往外跑也没住家里,这次回来看老太太身体差了好多,心里不难过是假的,遂点头:“哥,好的,我多陪奶奶”。
厨房里,锅里的油滋滋响,老太太排骨一块一块地放锅里,稍稍定型,关小火。
抽烟机跟油锅的声音圈在厨房的方寸之地里。
老太太边搅动排骨,边细声地说:“阿恒”。
刀哥忙放下菜篮子,走近老太太,自然地接过筷子帮着打下手,“奶奶,您歇会”。
老太太靠在灶台边,恍惚想起多年之前,在城郊那个破旧的房子里,灶台边也是这样飘着炸肉的香气。
她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阿恒,我有预感,估计岁数要到头了。”
刀哥心惊,筷子一顿,朝客厅快速地瞥了一眼,“奶奶,您别乱讲,您老得长命百岁。”
老太太看锅里差不多了,拿个盘子“我的事我知道,人的寿年有定数的,阿恒,你年长以后你多照看他们兄弟俩”。
老太太平淡地说着生死,心态的豁达令人佩服。
刀哥心里肃然起敬,手拽了拽围裙边,知道老太太的情况,心里也有预感,鼻子一酸“放心吧,有我”。
老太太接过筷子娴熟起锅盛好排骨递给刀哥“端出去吧,不要和他们讲”。
两人的谈话淹没在这人间烟火气里。
丰盛的晚饭在电视里热闹的过年好声中开始,四人各坐一边,长者起筷,年夜饭正式开动。
闻心看着刀哥夹肉给老太太,又安静地剥虾给哥哥,哥哥跟个地主老爷似的,心里还是感激刀哥的,哥哥年少时受的苦,现在正一点点甜。
四人一顿饭吃得尽兴喜乐。
饭后,老太太拿出利是红包派给三人,念叨着“岁岁平安”。
刀哥感动地差点落泪,从小到大从未有人这么珍重地对待过,家的概念一直都很模糊,今晚真体验到了,说不感动是假的。
三人谢过老太太。
老人家精神头不足,守岁就留给三个年轻人,窗外不知谁家在放烟花,砰砰砰地绚烂璀璨。
刀哥心里装着老太太的叮嘱,特别感慨闻一仁给了他一个家。旧的一年在《难忘今宵》中结束,新的一年到来。
新年放假,时间比较充足,闻一仁有感于自己一直在奔忙没停过,约了刀哥,两人一起去安市有名的道观。
道观在市郊枫林山深处,枫林山顾名思义,整座山都是大片的枫林,秋日里枫林似火,层林尽染的时候人来人往,几场大雪之后落叶枯黄斑驳,现在来人少清静,停车在山下,两人沿着小路一点点地往上走,清冽的空气,风吹叶子飘落于地的刷刷声,瞬间就有鸟鸣山更幽的意境。
两人低头安静地走路,至半山时,闻一仁停下,静静地看着刀哥:“知道我为什来这吗?”
刀哥摇摇头,“为老太太,这些天她昏睡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都长,我心里有点预感,阿恒,一路走来我从不信神佛,但老太太信,我就想在她信任的神明面前给她祈个福”。
刀哥答应过老太太不能漏嘴,轻轻地抱了下闻一仁“能理解,我们一起,走吧”。
说完牵着闻一仁的手继续往道观走。
进入道观,环境清幽,空气中弥漫着香火味,莫名地令人安心。
刀哥跟闻一仁安安静静地看着各路神仙,在师傅的指引下边走边拜,师傅见两人虔诚,细细打量了两人,淡然道:“生死齐一”,说完施施然而去。
留两人嚼着这四个字。
刀哥倒是觉得老太太生死有命的心态跟这四个字吻合。
想来老人家到一定岁数了看开豁达。
闻一仁望着掌管生死的神明东岳大帝,生死在神明的眼里是否只是自然而然,没必要为生而喜,也没必要为死而悲。生死往复只是循环。
两人从道观里出来,刀哥牵着闻一仁的手低声地说:“跟我走”。
闻一仁不问片语,刀哥带他去哪就去哪。
驱车三个多小时,到了海边,茫茫大海,海浪滔滔,刀哥带着闻一仁上了一艘游艇。
船长非常有经验地掌舵出海,闻一仁坐在窗边,冬天的大海海风冷冽,好在阳光很好,并不会觉得寒冷,“阿仁,一直都想带你来这个地方”
“哦,有何特别之处吗”?
“到了地你就知道啦”,刀哥卖个关子。
从吧台倒了杯果酒递给闻一仁,冰箱里有新鲜的海鲜食材,刀哥简单地做了海鲜大餐,闻一仁对食物没什么挑剔的人,尝到第一口都忍不住赞叹,太鲜了!简单的烹饪吃的是食物的本真,一口接一口停不下来。
口腹之欲的满足能让人有个好心情,闻一仁眉目含情看着如宝藏一样的刀哥,觉得自己是捡到宝了。
“阿仁,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的自控力没有那么好”刀哥低沉暗哑地说。闻一仁抿嘴偷笑看向大海。
刀哥双手搭着他的肩膀“走吧,去甲板”。
船开出岸边有一段距离,在浪浅的海域停下,四周风平浪静,夕阳点缀着海面波光粼粼。
两人坐在甲板上,夕阳把两人的身影拉长重叠,不远处一群海豚逐浪忽隐忽现,刀哥指着远处:“那,看到吗?一群精灵,平日很少见到,今天见到算是好运眷顾”。
闻一仁顺着刀哥手指看向远处,成群结队欢快地追着夕阳跑,确实是难得一见。
闻一仁心满意足地躺在甲板上,看着天空中的一点晚霞,心里特别的宁静。
抬手轻抚刀哥脸庞,动情地说“阿恒,谢谢你!”
“嗐,怕你心思重,就想让你宽心,闻老爷可不好讨好,以后得加把劲喽”!
闻一仁听他说得不着四六,看不得刀哥言语占便宜,起身一把把人推倒,上嘴堵住,唇齿相依,小船轻轻的摇。
两人吻得目眩神迷,十指相扣,快要缺氧了闻一仁才放过刀哥,一手撑着,一手轻抚刀哥脸庞,嚣张地说:“还嘴硬吗?”
刀哥星眸里盛满爱意,对这样的闻一仁无一不爱,拉着闻一仁的手放在心间,呢喃地说:“它让我告诉你,它落你身上了,阿仁,你接住了吗?”
闻一仁拉着刀哥的手贴自己心间,温柔坚定地说:“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
两人目光交错痴缠,只有彼此。
等海边升起明月时,两人一人一杆守着海钓,身边的桶里已经有收获,鲷鱼,鱿鱼斑鱼都有,夜里幽深的大海,璀璨的星空,发光的水母,闻一仁这个没什么艺术细胞的人都觉得自己像是在童话里。
春三月的时候,老太太安然仙逝。
那天早上老人家反常地早起,脸上气色看着比往日精神,说话思维也清晰好多,一如之前准备着两兄弟的早餐。
闻一仁昨晚加班晚归,一早让厨房的声音吵醒,挣扎着起身到厨房一看,整个人顿时清醒,箭步上前不由分说扶着老太太坐着:“老佛爷,您今早怎么起得这么早,不多休息,这个不用您来弄,我来弄就行”。
老太太一甩孙子的手,中气十足咋呼着:“今天精神好,你去叫阿心起床,一会来吃”说完又进了厨房。
闻一仁见这老太太确实比往日里精神好多,干活也利索,就放心地去打理自己,等闻心起来的时候祖孙三人难得一起吃了早餐。
饭后老太太还送两人到门口,目送他们出门。
闻一仁出门后觉得老太太今早有点黏人反常,一直到公司都没明白反常在哪里。
家里,老太太把柜子深处的两个玉镯子跟一袋子药拿出,镯子包好放在柜台上,药扔进了垃圾桶。
平日里闻一仁给的零花钱一大捆整整齐齐跟镯子放一起,磨磨叽叽地做完这些,人有点喘,换了身衣服,蹒跚着走到阳台摇椅,像电影里的慢动作一样一点点理好衣服,安然地望向窗外,慢慢合上眼,像睡着一样,神态安详。
闻一仁在公司哪哪都觉得不自在,焦躁难安。
文件签名时一不留意笔尖划破纸张,闻一仁心里一顿,电光火石间有个猜测,马上离开公司回家。
车开得凶猛,到家比平时快得多。
到了家门口,拿钥匙开门时手都在抖,进门,家里静悄悄。
看阳台摇椅老太太靠在那,闻一仁喊了声:“奶奶”没回应,箭步上前,再次轻轻地喊了声:“奶奶”依旧没回应。
此时闻一仁心里多少有点数了,轻轻推了下老人家的肩膀没回应,手指放在老太太鼻端没气了。
闻一仁泪意奔涌,立即拿起手机通知闻心和刀哥,自己背着老太太立马去医院,到医院医生都无能为力,人的命数到了该走的就得走。
闻心跟刀哥赶到,见老太太面目安详,刀哥拍着闻一仁肩膀低声地说:“节哀”
闻心注意到奶奶穿衣跟早上出门不一样,心里多少明白,老人家是心里有数的,她自己作了安排,遂安慰哥哥:“奶奶走得安详,寿终正寝,没受什么痛苦,哥,这何尝不是福气”。
闻一仁过年的时候就有预感,看老太太去得没痛苦,没遗憾,心里好受很多。
三人料理完老太太的后事已经是五天之后。
闻一仁找了块好的墓地在春日暖阳里安葬了老太太。
收拾整理老太太屋子时,看到老太太留的东西,老人家是真的相信生死有命,不带来不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