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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4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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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碾过凌晨空旷的街道,车窗外的霓虹灯模糊成一片片冰冷的光晕,而你只想快些回家。
身体的疲惫与心灵的震荡如同潮水般将你淹没,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你终于卸下所有防备。公寓里寂静无声,只有你自己的呼吸在耳边清晰可闻。
你几乎是踉跄着扑进卧室,甚至来不及更换衣物,便将脸深深埋进柔软的被褥里,仿佛这样才能隔绝外界的一切,获得片刻的喘息。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滚落,浸湿了枕畔。你不是为父亲的旧案而哭,那笔血债你铭记于心,终将讨回;你也不是为熙蒙被设计的处境而哭,那是他必须面对的因果。你哭的,是那份始终被隔绝在外的无力感,是那份根植于“保护”之名的不信任。
你大概能拼凑出熙泰——或者说阿杰,这些年若即若离,甚至不惜假死易容的原因。无非是树敌太多,处境危险,不想牵连你,可这并不能完全化解你心头的难过与委屈。
这与熙旺的选择何其相似!他们都不相信你不是那个需要被护在身后、不经风雨的洛屿清,他们固执地用自己认为对的方式将你推开,筑起一道道名为“为你好”的高墙,却从未问过你是否愿意与他们一同面对刀光剑雨,是否渴望与他们并肩而立。
你明白这背后或许藏着他们笨拙却真实的疼惜,可这份疼惜,带着令人窒息的距离感。他们口口声声说爱你、护你,却连你最需要的是什么都不曾真正了解。
反观邵永康,那个与你仅有几面之缘的男人,却能一眼看穿你的野心与能力,将你视为平等的、甚至值得钦佩的伙伴,直言不讳地提出各取所需的“交易”。这种反差,让你心头泛起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更深沉的疲惫。
在浑浑噩噩的泪水和纷乱的思绪中,你不知何时沉沉睡去,直到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你从并不安稳的睡梦中拽醒。
你挣扎着睁开酸涩肿胀的眼皮,视线模糊地瞥向床头柜上的时钟,竟然已经上午十一点。
你刚想用手臂支撑着坐起身,一阵猛烈的、如同被重物从内部击打般的钝痛从太阳穴炸开,瞬间席卷了整个颅腔。你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眼前阵阵发黑,不得不重新跌回枕头上。
是偏头痛,这恼人的旧疾,总是在你身心俱疲时准时来袭,昨晚楼顶的冷风和情绪的大起大落无疑是绝佳的催化剂。
你忍着剧烈的,一下下搏动着的头痛,摸索着抓过床头柜上吵闹不休的手机,甚至没看清来电显示,便将听筒贴在耳边,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电话那头也沉默了一瞬,仿佛在确认线路是否通畅,然后,一个温和的、你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是熙蒙。
“喂?”他先是惯例的问候,随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然后才继续说道,语气里注入了一丝凝重:“钟叔……跑路了。”
这个消息像一针强心剂,让你暂时忽略了那折磨人的头痛,猛地从床上再次试图坐直身体。这个过于剧烈的动作立刻遭到了报复,头颅内部仿佛又被狠狠扯了一下,痛得你眼前一花,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你强忍着眩晕和恶心感,声音因为疼痛和急切而显得有些虚弱:“出了什么事?”
“警方今天清晨突击检查了钟叔名下一个极其隐蔽的私人仓库,”熙蒙的语速保持着一贯的平稳,但你能听出他话语下潜藏的暗流:“在里面发现了大量军火,数量惊人,规格也很危险。而且,据内部流传出来的消息说,那些武器的编号和来源,和之前傅隆生试图走货、栽赃给你的那批对得上。钟叔应该是提前得到了某种风声,在警方形成完整包围之前就消失了,现在下落不明,警方正在通缉。”
你知道,这是傅隆生在警局里“履行”了你们的协议,将罪名精准地、狠狠地引向了钟叔。计划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甚至比预想的还要顺利,你本该感到松一口气,但身体的极度不适和复杂难言的情绪让你只是疲惫地闭了闭眼,声音低缓:“知道了。多行不义必自毙,他这样……都是自找的。”
电话那头的熙蒙却没有接你的话,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你声音里的异样,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关切:“你……不舒服?”
他的敏锐让你微微一愣,在这种时候,他首先注意到的竟然是这个。你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没有过多掩饰,老实地“嗯”了一声,补充道:“可能有点着凉,头风犯了,老毛病。”
就在这时,手机听筒里传来“嘟嘟”的提示音,有另一个电话等待接入。你看了一眼屏幕,对熙蒙说:“我这边有电话进来,先挂了。”
“好,你……”熙蒙似乎还想说什么,叮嘱你休息或是别的,但你已经按下了切换键,切断了他的声音。
重新接通,对面传来一个干练利落的女声:“您好,洛小姐,打扰了。我是邵先生的秘书,我姓刘。”
“刘小姐,你好。”你应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挺直了背脊,仿佛这样能驱散一些虚弱感,但鼻塞的嗡音和喉咙的沙哑还是泄露了你的状态。
“邵先生吩咐我来与您沟通关于物流合作的具体事宜,不知道您稍后是否方便……”刘秘书的话说到一半,显然也听出了你声音的不对劲,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柔和:“洛小姐,您听起来……是身体不适吗?”
你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耽误正事,尤其是与邵永康的合作,你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平稳:“没关系,只是一点小感冒,不碍事。刘小姐请讲。”
刘秘书却非常体贴且懂得分寸,立刻说道:“洛小姐身体要紧,合作的事情不急在这一时。邵先生已经明确吩咐过,与您的合作基本意向已经敲定,后续只是一些流程和细节需要核对。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等您身体完全康复我们再约时间详细沟通。请您务必保重身体。”
这份来自于陌生人的周到和体贴,让你心头微动。
“好的,谢谢你,刘小姐。”你道了谢,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你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重新瘫倒回枕头上,闭着眼睛,只想在这片昏暗和寂静中再蜷缩一会儿,让那如同跗骨之蛆的剧烈头痛稍微缓解。
不多时却传来了敲门声,挣扎着爬起来,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到门口,带着戒备将门打开一道缝,是一个穿着得体西装带着礼貌笑容的男人。
“洛小姐你好,邵先生听说你身体不舒服让我来带洛小姐去医院看看。”
你连忙摆手说:“不用,我只是感冒,休息一下就好,谢谢邵先生关心。”
邵永康显然早就料到了你会这样说,让门口那男人带来一袋子的药:“邵先生说了,如果洛小姐不肯去,就让我务必把这些感冒药给你,他还说今天上午他有个很重要的会走不开,散会后会来看你。”
邵永康突如其来的关切让你有些不适应,但是你还是道谢地接过了药,送走男人后,你又揉着额头扎进了被窝里。
然而,老天似乎打定主意不让你安宁。没过几分钟,门口传来了清晰而执着的敲门声,笃笃笃,一下下敲在你的神经上。
又是谁?你皱了皱眉,心底升起一丝烦躁。
门外站着的人,让你吃了一惊。
是熙蒙。
他怎么会来这里?你们刚才才通过电话,他明明知道你不舒服。
你压下心中的诧异,打开了门,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熙蒙没有穿往常那些显得温和随性的衣物,而是一身深色的骑行服,应该刚刚是在外面骑行运动时匆忙赶来,扎成小揪的头发,此时也因此而有些松散凌乱。
更让你意外的是,他脸上也没有挂着他那招牌式的无懈可击的微笑,反而肃着一张脸,显得有些冷峻,甚至有些焦躁。
他手里提着两个看起来沉甸甸的购物袋,塑料袋勒得他手指微微发白。他没有等你让开,甚至没有多看你一眼,便侧身从你身边挤进了门,动作利落干脆,仿佛他本该如此。
你关上门,转过身,看着他径直走到客厅的餐桌前,将袋子“啪”地一声放在桌面上,然后开始一言不发地从里面往外拿东西。
“这是感冒药,”他拿起一个印着药房logo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好几种不同品牌的药盒,他拿出一盒放在桌上,声音平静,几乎没有波澜:“各种类型的都买了一点,你看看哪种对症。”接着,他又拿出另一个明显是处方药包装的盒子:“这个是效果比较好的止痛药,针对神经性头痛的,医生说如果普通止痛药没用可以试试这个。”
你靠在玄关的墙上,看着他冷着一张脸,却细致甚至堪称周全地拿出这些,心里某个角落莫名地软了一下,泛起一丝微弱的暖意。
你突然发现,他不笑的时候,侧脸的轮廓,那紧抿的唇线,那专注时微蹙的眉头,竟然和熙旺沉默时的刚毅,还有记忆深处阿杰偶尔流露出的执拗,有着惊人的相似。只是,他今天为什么彻底卸下那副完美的微笑面具了?
熙蒙似乎察觉到你长久停留的目光,抬起眼皮瞥了你一眼,恰好对上你带着探究和一丝恍惚的眼神。他立刻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垂下了眼眸,浓密的睫毛掩去了其中的波澜。
他一边继续从另一个更大的袋子里往外拿着一只已经处理干净、用保鲜膜包裹好的整鸡,一边语气平淡,甚至带着点生硬地解释,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这个一会儿给你煲汤,放点药材,对恢复有帮助。”他顿了顿,像是为了切断什么,又像是给自己找理由,快速补充道:“我一会儿就走,跟琳琳约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