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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你家鬼开始抢我警徽了? ...


  •   市局会议室的空气凝重得像一块铅,混杂着熬夜后的咖啡因和尼古丁的焦躁气味——那是烟头在指尖燃尽后残留的苦涩,是喉咙深处泛起的干咳前兆。
      投影仪的光束在烟尘中划出一道笔直的通路,将医院B区复杂的通风系统管道图投射在幕布上。
      尘粒在光柱里缓慢浮游,如同沉没于时间之河的微尘灵魂。
      李烽站在光束旁,指尖敲击着冰冷的金属指示杆,声音沉稳有力:“根据初步勘测,毒素源头并非单一泄露,而是通过中央新风系统的循环模式,在凌晨三点到五点之间,对B区三至五层进行了无差别覆盖式投放。这种扩散方式精准、高效,对方显然对医院的建筑结构了如指掌……”
      他的话语在分析到最关键的毒素成分时,戛然而止。
      一股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压力从他的左臂袖口传来——不是触碰,而是一种**存在感的压迫**,仿佛有某种重量正悄然攀附在警徽之上。
      李烽的目光下意识一瞥,瞳孔骤然收缩。
      一只戴着黑色薄手套的手,正轻轻按在他警服上那枚象征着正义与秩序的警徽上。
      那只手的主人,谢意玟,不知何时已从会议室最偏僻的角落无声无息地挪到了他的身侧。
      没有脚步声,没有衣料摩擦的窸窣,甚至连空气的流动都未曾被惊扰。
      指尖的温度透过手套和布料,清晰地传递过来——那不是活人的温热,而是一种**介于生死之间的暖意**,像是冬日窗玻璃上凝结的水汽,短暂地承载了体温,却终将归于虚无。
      李烽眼睁睁地看着,坚硬的金属警徽表面,竟被那看似轻柔的按压,推出了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浅浅凹痕。
      细微的金属形变发出极低的“咯”声,只有贴近才能听见,如同骨骼在梦中轻微错位。
      整个会议室的嘈杂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人的声音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
      李烽的动作停顿了半秒,他没有惊呼,也没有抽回手臂,只是缓缓抬起眼,目光越过指示杆,精准地投向角落里那张空无一人的椅子。
      “那滤网……不是霉变。”谢意玟的声音极低,如同耳语,却清晰地钻进李烽的耳中,带着一种与他昨夜濒死状态截然相反的笃定,“是‘药引’。他们把废弃的旧药磨成粉末,混进了新风管道。旧药本身无毒,但它能激活空气中早已存在的另一种东西。”
      他的眼神清明得可怕,仿佛昨夜那个在血泊中意识涣散、身体化为虚影的人只是一场荒诞的错觉。
      李烽沉默着,锐利的目光在谢意玟身上停留了两秒,没有质疑,也没有追问。
      他只是手腕微动,不动声色地将别着警徽的袖口,朝谢意玟的方向又递近了半寸。
      这是一个无声的默许,一种超越言语的信任。
      坐在会议桌另一头的林骁敏锐地捕捉到了队长的异常。
      李烽的分析一向逻辑严密,一气呵成,但刚才他却停顿了,并且视线频频飘向后排那张自始至终都空着的椅子,仿佛在与一个看不见的听众交流。
      更让林骁心生疑窦的是,他瞥见李烽摊在桌上的笔记本,在原本密密麻麻的案情分析旁,多出了一行截然不同的陌生笔迹,字迹略显颤抖,却力透纸背:“B区地下三层,非登记结构”。
      “烽哥,这线索哪来的?”林骁皱眉,压低声音问,“我们查过医院所有的建筑图纸,根本没有地下三层的记录。”
      “一个线人匿名举报,刚收到的消息。”李烽面不改色地合上笔记本,随口搪塞过去。
      他当然不能说,这行字是半小时前,谢意玟在他办公室里,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着握住一支碳素笔,在纸上划出的。
      那时,谢意玟的呼吸几乎停滞,风衣内侧凝结着一层冰凉的湿气,顺着指尖渗入手套,带来一种类似汗湿的粘腻感——那是他存在痕迹正在侵蚀现实的证明。
      那一笔一划,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的血痕。
      写完后,他的手指猛地一颤,笔尖在纸上划出长长的裂痕。
      他的呼吸骤停了一瞬,眼前闪过一道刺目的白光——那是一间布满铁架的密室,墙上挂着泛黄的神经图谱……画面转瞬即逝,只留下剧烈的心悸。
      此刻,谢意玟正蜷缩在会议室后方最阴暗的角落,那里是监控的死角,也是阳气最弱的地方。
      他身上的黑色风衣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唯有掌心那道狰狞的黑雾状伤痕,在微光下隐隐流动,如同活物在皮下爬行。
      他摊开右手,那黑雾正缓缓蠕动,每一次脉动都伴随着一阵刺骨的寒意,仿佛有无数细针在神经末梢穿刺。
      他却固执地抬着头,视线死死锁在投影幕布上那张B区建筑的剖面图上,仿佛要将每一条管道、每一堵墙壁都刻进灵魂深处。
      他在对抗,对抗着那具身体里残留的、源自这栋建筑最深处的恐惧。
      有了“不存在”的地下三层这个突破口,专案组的行动雷厉风行。
      “破壁机到位需要四十分钟。”林骁汇报道,“施工队说墙体结构异常坚固,可能是后期加固过。”
      李烽点点头,目光仍停留在建筑图上。
      “通知法医组待命,一旦打开内部空间,立刻封锁现场,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
      他顿了顿,低声补充:“带上防毒面具。”
      一张加急的搜查令很快下达,目标直指B区地下二层一间废弃的储藏室。
      施工队用重型破壁机凿开厚重的承重墙,在漫天烟尘和刺耳的轰鸣声中,水泥碎块剥落,露出的景象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墙体之后,并非实心结构,而是一道锈迹斑斑的巨大铁门。
      门板厚重,像是老式防空洞的规格,门轴早已锈死。
      最令人心悸的,是门缝间渗出的那些淡绿色霉斑,它们如同呼吸般微微起伏,散发着一股混合了铁锈、腐烂物和化学试剂的刺鼻气味——那气味钻入鼻腔时,舌尖竟泛起一丝金属的腥甜。
      法医陈队立刻上前取样,两小时后,一份加急的化验报告送到了李烽手中。
      报告的结果令人不寒而栗:这些霉菌孢子本身就是一种活性毒素,携带强烈的神经抑制成分。
      通过基因序列比对,它与二战时期一份被销毁的德国档案中记载的“精神瓦解剂”样本,匹配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二。
      更诡异的是,技术人员发现,这种孢子的活性周期与月相完全同步——每逢阴历十五前后,其毒素的释放量会激增三倍。
      而昨晚,恰好是阴历十四,距离满月仅一步之遥。
      护士们集体陷入深度昏迷的时间,也正好是毒性开始攀升的时刻。
      李烽捏着那份薄薄却重若千钧的报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脑中猛然炸开一道闪电,谢意玟在办公室里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如鬼魅般在他耳边回响:“他在等满月……完成最后一剂。”
      当晚,夜色如墨。
      李烽没有带任何警员,只带着谢意玟一人,借口排查现场遗漏线索,再次返回了静寂无声的圣约翰医院。
      凭借谢意玟对那股气息的敏锐感知,他们绕过所有监控,潜入了那道被破开的墙体背后。
      锈死的铁门早已被暴力破拆,门后是一条幽深向下的阶梯。
      空气冰冷而潮湿,墙壁上布满了绿色的霉斑,在手电筒的光线下,泛着幽幽的磷光,像是无数双在黑暗中睁开的眼睛。
      每踏下一步,脚底都能感受到地面轻微的震颤,仿佛整栋建筑都在呼吸。
      地下三层,那间未被录入任何档案的密室,终于展现在他们眼前。
      这里不像医院,更像一间疯狂科学家的私人实验室。
      墙壁上挂满了早已泛黄的人体神经系统图谱,上面用红笔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德文。
      李烽翻动散落的文件残页,其中一张用德文写着:“Versuch 7 – Emotionale Resonanz überschreitet Schmerzschwelle. Potenzial als Tr?ger best?tigt.”
      (第七次实验——情感共振突破痛觉阈值。载体潜力确认。)
      房间中央,一张巨大的不锈钢实验台上,散乱地残留着一些空针剂瓶。
      李烽拿起一个,标签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但仍能辨认出“乙型痛觉阻断剂·第七代”的字样。
      “乙型……七代……”
      谢意玟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脚步虚浮地走到实验台前。
      他忽然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戴着手套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抚上冰冷的台面,在那金属台角一处不起眼的划痕上反复摩挲——那里,用一把极细的小刀,刻着一个模糊不清的阿拉伯数字:“7”。
      那个数字像一把钥匙,撬开了尘封的记忆闸门。
      他看见自己躺在冰冷的金属台上,四肢被束缚,针头刺入脊椎,耳边回荡着同一个声音:“你是最后一个,也是最完美的。”
      那时他以为自己死了。
      可现在他明白了——他从未真正离开。
      这具身体,这道伤痕,这份愤怒……都是证明。
      他不是残响。他是归来者。
      话音未落,头顶的应急灯“啪”地熄灭。
      李烽的手电筒也骤然失灵,黑暗如潮水般吞没一切。
      死寂中,通风口传来“嘶嘶”声,像是金属在缓慢撕裂。
      一个声音,低沉如地底回响,缓缓渗入耳膜:
      “载体归位……终章……开启。”
      忽然,墙上的绿霉开始发光。
      一点,两点,成百上千点幽绿微光亮起,如同呼吸般起伏。
      空气中浮现出扭曲的人影,无声尖叫,却仿佛刺穿灵魂。
      “小心!”李烽猛拽谢意玟。
      却被那只戴着手套的手反手死死扣住。
      黑暗中,谢意玟转过头。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李烽感觉到——他在笑。
      “这次,”他说,声音平静如深海,“换我护你。”
      他松开手,走向那道垂落的残影。
      在万千光影的包围中,他缓缓举起右手,掌心朝天——
      那道翻涌着黑雾的伤痕,正对准了密室最深处。
      一瞬寂静。
      然后,一声沉闷的心跳,从地底深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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