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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爹,孩儿想吃糖葫芦 ...

  •   “那纪尘澜呢?”东方瑾眼神空洞,喃喃问道。

      “打击很大。”司徒辰微微垂眸,掩盖住眼睛里浸满的悲伤与心疼。

      东方瑾挣扎着想下榻,刚微微坐起身,就被司徒辰伸出的右手轻轻摁了回去:“有伤,莫动。”

      他一反常态的听话,昔日事事都要反驳的样子荡然无存。

      “这是何处?”他轻轻问道。

      “百晓阁。”司徒辰顿了顿,随后说“百晓生是他的养父,十一应该回家。”

      “你如何带这么多人回来的?”他盘问似的,问题一个又一个。

      “尘澜在顺谛的好友闻讯赶来。”司徒辰耐心的一一回答,没有丝毫不耐。却对自己当时突如其来的巨痛只字不提。他不想他们担心。

      纪尘澜在隔壁房间,他定定的注视着微微颤抖的手指,脸上的泪水干了又润,润了又干,周而复始。

      「我追寻的究竟是什么?」

      “连朋友都护不住的我,还想报仇?”他眼神空洞的喃喃自语,红肿的眼眶无一不透露着他的难过。

      就在这绝望的触感中,一段与此截然相反的、滚烫而鲜活的记忆,却猛地撞进脑海。

      “你们凭什么欺负人!”十二岁的李十一张开双臂,挡在纪尘澜身前,他恶狠狠的瞪着几个张牙舞爪惯了的混混,身后的纪尘澜满眼委屈……

      “你看看你,出气就出气,动什么手,青一块紫一块的,你爹又要骂你了。”东方瑾边吐槽,边给他上药。

      纪尘澜就站在旁边,表情满是自责。

      李十一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紧紧的握住,抬眼看去,是眼泪汪汪的纪尘澜。

      “对不起,都怪我……”

      李十一眼神真诚道:“道什么歉啊,我们是一家人,我为家人出头不是很正常吗?要是有一天你们有生命危险,我一定……”声音戛然而止。

      是东方瑾腾出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许他继续说下去:“笨蛋,说什么呢,要死要活的,小心一语成谶。”

      这些美好的回忆被敲门声打断,如泡影,破开来,什么也没留下。

      “进。”纪尘澜开口,声音嘶哑。

      门被轻轻推开,司徒辰走了进来。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安静地走到纪尘澜身边,然后,挨着他,在那冰冷的地板上坐了下来。

      两人之间隔着一段沉默。空气凝滞,只听得见窗外细微的风声,和彼此的呼吸。

      司徒辰的目光没有看纪尘澜,而是落在他对面那面空无一物的墙上,他从怀里摸出一方素净的棉帕,没有递过去,只是轻轻放在了两人之间的地板上,那块干净的白,在昏暗的光线里有些刺眼。

      过了很久,久到仿佛时间都生了锈,司徒辰才极缓地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

      “痛,不是一个人扛的。”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最准确的用词。

      “债,也不是一个人还的。”

      说完这句,他便不再言语。只是那样静静地陪着,用一种近乎固执的沉默,分担着另一份沉重的悲伤。他无声地告诉身旁濒临崩溃的人

      「你并非独自一人悬浮在无尽的黑暗里。」

      纪尘澜嘴唇紧抿,一声没出,眼泪却霎时淌了满脸,因为他想起李十一说的

      「遇到什么事都要和我们说啊!大家一起扛。」

      司徒辰下意识想捡起手帕为他擦泪,却担心越界般的默默收回手。

      忽地,他感觉怀里一沉,低头看去。

      纪尘澜就这般毫无征兆地倒靠过来,额头重重抵在他肩窝,再无一丝声息,唯有肩背难以自抑地剧烈颤动。温热的湿意迅速透过几层衣料,无声的呐喊着悲伤。

      司徒辰身形微顿,他抬起手,在空中滞了一瞬,终是落下,稳稳扶在纪尘澜的脊背上。

      他没有出言安慰,只是收紧了手臂,将那份颤抖与重量全然接纳入怀。掌心下的骨骼清晰,每一次战栗都清晰可辨,如同风中残烛。

      纪尘澜的呼吸声是破碎的,压抑在喉间,变成一种极轻的、濒临断绝的抽息。在这死寂的房中,这微弱的声响反而盖过了一切。

      司徒辰沉默地承着这份重量与湿意,下颌轻轻抵着他的发顶,一动不动。他像是一座沉默的山峦,无言地环绕着怀中骤起的风雨。
      他突然想起什么,眼神骤然变冷。

      「潘塔罗娜宗主就算是以时间循环苟且偷生,但循环失效也不该立刻化为白骨,除非……有人暗中相助。」

      东方瑾躺在榻上,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司徒辰说的:
      「百晓生告诉我,尘澜的父亲纪封是个风流成性的混蛋,和一个女子成亲没几年,便骗另一个女子说自己未成亲,甚至和那个女子生下了纪尘澜。」

      这绝对不能告诉纪尘澜,他会崩溃的,他不能再一次受到打击了。东方瑾眼神复杂……

      百晓阁的后院,比前堂幽静许多。几竿翠竹疏落立着,角落里有一棵老梅树,花期已过,枝叶郁郁葱葱。

      树下,新土微湿。

      一方青石简单立着,上面没有名讳,只刻着一枚小小的、线条有些拙朴的铜钱图案。

      百晓生蹲在碑前,一言不发。他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糖壳在午后的阳光下,亮得有些刺眼。

      这憨货,总嫌外面的糖衣裹得不够厚,不甜。这次,爹给你挑了最甜的一串。

      平日里咋咋呼呼,一刻不得闲,如今倒好,睡得这般沉。早替你卜过一卦,说你不是长命的相……怎偏就不听劝,非要往外跑。

      他看了那糖葫芦很久,然后,极其缓慢地,将它轻轻靠在青石脚下。

      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那串糖葫芦安静地立在那里,红得像是要烧起来。

      老人伸出手,枯瘦的指尖极轻地碰了碰那枚石刻的铜钱,仿佛怕惊醒什么。罢了,罢了。睡吧。

      随即,他收回手,缓缓站起身,佝偻着背,转身慢慢走回了阁内。

      院中只剩下那串鲜红的糖葫芦,陪着那枚不会说话的铜钱。

      阳光把它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风穿过回廊,带来远处市井模糊的喧嚣,更衬得这小院死寂。百晓生在门槛处顿了一下,终是没有回头。阁内阴影浓重,将他佝偻的身影一点点吞没。那算尽天机的百晓阁主。

      此刻也不过是个失了孩儿的寻常老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爹,孩儿想吃糖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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