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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夏风里的告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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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夏天来得格外早，六月初的风就带着灼人的热气，蝉鸣声从墓园外的老槐树上飘进来，聒噪得让人心慌。苏晓拎着一个帆布包站在墓园入口，指尖把包带攥得发皱，包里装着夏屿喜欢的柠檬味汽水，还有一本崭新的语文课本——和高一那年他帮她捡的那本一样，封面还带着淡淡的油墨香。
沿着青石板路往里走，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回忆里，去年这个时候，夏屿还在陪她刷数学题，会把冰镇汽水偷偷塞进她的课桌，说“解完这道题再喝，奖励你的”。
夏屿的墓碑在墓园的后半段，靠着一棵高大的香樟树。苏晓走近时，先看到的是碑前放着的一束白色栀子花，花瓣上还沾着露水，应该是早上刚送过来的。她知道是谁送的——是夏屿的妈妈，自从去年秋天之后，阿姨总会隔三差五来这里，每次都带着夏屿爱吃的草莓蛋糕。
她把帆布包放在墓碑前的石台上，蹲下身，慢慢把汽水和语文课本摆好。指尖碰到墓碑上的照片时，她的手顿了一下——照片里的夏屿穿着白衬衫，笑得眉眼弯弯，还是高三时的样子，阳光落在他的发梢，连空气都像是暖的。
“夏屿，我来看你了。”苏晓的声音很轻，被风吹得有些发飘，“今年的夏天好热啊，比去年还热，你那边会不会也这么热？”
她坐在旁边的石凳上，从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是去年夏屿给她讲题时用的那本，蓝色封皮上还贴着一只小小的星星贴纸。她翻开本子，里面的字迹工整清晰，每道错题旁边都画着星星，还有几页写着她的名字，笔画轻轻的，像是怕吵醒什么。
“我考上师范大学了，就是以前跟你说过的那所。”她指着本子上的一道数学题，声音带着点哽咽，“你看，这道题我现在终于会做了，要是你在的话，肯定会说‘苏晓，你怎么才学会，我都讲过三遍了’。”
蝉鸣声突然变得响亮起来，苏晓停下话，抬头看着香樟树的枝叶。去年夏天，他们在学校的香樟树下躲过雨，夏屿把伞往她这边偏，自己的肩膀全湿了，却笑着说“我不怕淋，你别感冒了”。那时的风也是这样，带着香樟树的味道，吹得人心里暖暖的。
她从包里拿出一块柠檬味的硬糖，放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这是夏屿喜欢的口味，以前他总在口袋里装着，会偷偷塞给她，说“吃点甜的，做题就不烦了”。
“我昨天去了学校，三楼的走廊尽头还是有晨光，就是再也没人会在那里帮我捡书了。”苏晓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笔记本上，晕开了纸上的字迹，“我还去了图书馆，我们以前坐的位置空着，我试着坐了坐，还是能闻到你身上的薄荷味，好像你还在我对面，给我讲辅助线怎么画。”
风突然变大了，吹得香樟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在轻轻回应。苏晓把笔记本抱在怀里，肩膀微微发抖：“夏屿，我好像有点想你了。想你给我买的热奶茶，想你陪我跑800米，想你在跨年夜跟我说的话——其实那天我听见了，你说你喜欢我，对不对？”
她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是去年春游时拍的。照片里的她和夏屿站在河边，她手里拿着一朵小雏菊，夏屿站在她旁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她把照片放在墓碑前，指尖轻轻拂过夏屿的脸：“你看，这张照片我一直留着，放在钱包里，每天都能看到。”
太阳慢慢升到头顶，蝉鸣声越来越响。苏晓站起身，把帆布包整理好，又把墓碑前的落叶扫干净。她看着照片里的夏屿，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夏屿，我该走了，下次再来看你。你在那边要好好的，别再像以前一样，总为了别人忘了自己。”
她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墓碑。香樟树的影子落在墓碑上，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护着照片里的人。风里带着栀子花的香味，和去年夏天一样，只是再也没有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会在走廊尽头等她，会把热牛奶塞进她手里，会说“苏晓，别怕，有我呢”。
走出墓园时，蝉鸣声还在耳边响着，苏晓把帆布包抱在怀里，里面的语文课本硌着她的胳膊，却让她觉得心里踏实了点。她知道，夏屿一直都在，在她解数学题的时候，在她听课时的走神里，在每一个有夏风与蝉鸣的夏天里，陪着她，慢慢走向未来。
一一正文·完一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