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粉色糖纸与心跳 ...
-
二月的风还裹着冬末的凉，却被校门口便利店飘出的巧克力甜香揉得软了些。高二（3）班的玻璃窗敞开一道缝，阳光斜斜切进来，落在夏屿摊开的物理卷子上，把受力分析图照得有些晃眼。
“夏屿，这个给你。”
下课铃刚响，前排的女生就红着脸转过来，手里攥着个印着小熊图案的巧克力礼盒，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夏屿抬起头，睫毛上还沾着点阳光的碎光，他先是愣了愣，随即礼貌地往后缩了缩手，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错辨的距离感：“谢谢你，但不用啦，我不太爱吃甜的。”
女生的脸瞬间垮下来，捏着礼盒的手指松了松，小声说了句“没关系”，转身时肩膀垮着，差点撞到走廊里跑过的同学。夏屿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这已经是今天第三个送巧克力的女生了。自从上学期篮球赛他投进绝杀球，又在月考里冲进年级前十，班里不少女生看他的眼神就变了，可他心里像装着个上了锁的小盒子，钥匙早就落在了苏晓那里，别人再怎么递来糖，他也尝不出甜味。
“又拒绝人啦？”
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苏晓抱着一摞刚发的英语周报，额前碎发被风吹得飘了飘。她把周报放在夏屿桌上，目光扫过前排女生留下的空座位，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又很快藏进弯起的嘴角里。夏屿看着她指尖在周报边缘轻轻划着，突然觉得耳根有点热，慌忙把物理卷子折起来：“就是……不想收而已。”
苏晓没再追问，只是从书包里掏出个苹果，用纸巾擦了擦，放在他手边：“刚从家里带的，甜的，比巧克力健康。”夏屿拿起苹果，指尖碰到她刚擦过的地方，还带着点微凉的水汽，他咬了一口，脆甜的汁水在嘴里散开，心里却莫名想起上周帮苏晓整理书包时，看见她课本里夹着张“手工巧克力制作教程”的宣传单，边角都被揉得软了。
下午的课过得格外慢，窗外的梧桐树还没抽新芽，枝桠光秃秃地映在黑板上，像幅潦草的素描。夏屿盯着讲台上老师晃动的身影，思绪却飘到了苏晓的课桌——她今天上课的时候，好像一直在偷偷低头看桌肚，手指还时不时在腿上比划着什么，难道是在……做巧克力？
放学铃响的瞬间，班里的同学几乎是涌着往外走，有人喊夏屿去打球，他摆摆手说要等苏晓，那人挤了挤眼睛，暧昧地笑了笑，跑远了，夏屿坐在座位上，假装整理书包，眼角却一直盯着苏晓的方向。她正慢吞吞地把课本往书包里塞，拉链拉了好几次都没拉上，脸颊因为着急而泛着粉，像熟透的桃子。
“走啦，再不走食堂就没糖醋排骨了。”夏屿走过去，伸手帮她把书包拉链拉好，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又飞快地移开目光。
苏晓“哦”了一声，跟着他走出教室。走廊里的灯已经亮了，暖黄色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晚走的同学经过，笑着打趣他们“又一起走啊”，苏晓的脸更红了，脚步也快了些，夏屿却故意放慢速度，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扎着的低马尾随着脚步轻轻晃，发尾还沾着根不知道哪里来的小绒毛。
走到校门口的梧桐树下时，苏晓突然停住脚步，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似的，猛地转过身，从书包里掏出个东西往夏屿手里塞。那是个粉色的盒子，不算大，表面用银色的丝带缠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丝带边缘还有些毛躁的线头，一看就是亲手缠的。
“给、给你的。”苏晓的声音有点发颤，眼睛盯着夏屿的鞋尖，不敢看他的脸，“我自己做的巧克力，第一次做，可能不好吃……你别嫌弃。”
夏屿的手被那个盒子烫了一下似的，他捏着盒子边缘，指尖能感觉到硬纸板的纹路，还有盒子里传来的轻微碰撞声——应该是巧克力块在里面轻轻晃。他的心跳突然变得特别快，像有只小兔子在胸腔里蹦，撞得他肋骨都有点疼。
“我能现在打开看吗？”夏屿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苏晓赶紧点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校服衣角，眼睛却还是不敢抬起来。夏屿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解开那个歪扭的蝴蝶结，丝带滑落在手心里，带着点淡淡的栀子花香——是苏晓常用的护手霜味道。他轻轻掀开盒盖，里面铺着一层浅粉色的糖纸，糖纸上面摆着七八块巧克力，形状算不上规整，有的圆得像小馒头，有的方得歪歪扭扭，最显眼的是每块巧克力上都用巧克力酱刻着个“夏”字，笔画有点抖，却看得出来刻得很认真，有一块的“夏”字还多了个点，像是刻到一半手滑了。
“我本来想刻‘夏屿’的，但是字太小了，总刻坏……”苏晓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细不可闻，“是不是很丑啊？”
夏屿没说话，他拿起一块刻着“林”字的巧克力，糖纸在指尖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巧克力的表面不算光滑，能摸到手工揉制的纹路，他把巧克力放进嘴里，牙齿轻轻咬下去的瞬间，浓郁的可可味混着牛奶的甜在舌尖炸开，甜得有点发腻，甚至能尝到一点点没融化开的糖粒，可他却舍不得咽下去，任由那股甜味慢慢漫到喉咙里，又顺着喉咙往下，暖了胸口。
“好吃吗？”苏晓终于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星星，里面满是期待和紧张，连鼻尖都有点红。
夏屿用力点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声音有点哑：“超好吃，比商店里卖的还好吃。”他是真的觉得好吃，不是客套——商店里的巧克力再精致，也没有这股带着手温的甜，没有刻在糖上的名字，更没有让他心跳到快要炸开的悸动。
苏晓听到这话，眼睛一下子弯成了月牙，嘴角的梨涡深深陷进去，像盛满了蜜：“真的吗？那我下次再给你做，这次糖放多了，下次我少放点儿。”
“好啊。”耍屿笑着回答，把剩下的巧克力小心地放回盒子里，盖好盖子，然后揣进了校服内侧的口袋里。口袋里还带着他身体的温度，巧克力盒被裹在里面，像揣着一颗滚烫的心，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那股甜意，从胸口一直蔓延到指尖。
两人并肩往家走，路边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来，暖黄色的光把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偶尔有晚归的自行车经过，叮铃铃的铃声把风都搅得甜了些。夏屿走在苏晓左边，偶尔会碰到她的胳膊，两人都会飞快地错开，却又在下次迈步时，悄悄靠近一点。
“对了，你今天上课的时候，是不是在看巧克力教程啊？”夏屿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轻了些。
苏晓的脚步顿了一下，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她抬手抓了抓马尾，小声说：“你怎么知道……我还以为你没看见呢。”
“上周帮你捡课本的时候，看见你夹在语文书里了。”夏屿的心跳又快了些，他看着苏晓泛红的侧脸，补充道，“其实不用特意做的，你要是想吃，我可以陪你去买。”
“不一样啊。”苏晓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路灯的光落在她眼睛里，像有细碎的星光在闪，“买的是别人做的，我做的……是给你的。”
夏屿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他看着苏晓认真的眼神，突然觉得二月的风一点都不凉了，连空气里都飘着巧克力的甜香。他攥了攥口袋里的巧克力盒，指尖能感觉到盒子的温度，那是苏晓的心意，是他藏在心里的秘密，是比任何糖果都要甜的悸动。
“苏晓，”夏屿开口，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以后……我也给你做东西吃吧，我会煮面条，还会煎鸡蛋。”
苏晓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眼睛弯得更厉害了：“好啊，那我等着。”
两人继续往前走，影子在路灯下被拉得很长，又慢慢变短，像一对分不开的剪影。夏屿把手插在口袋里，紧紧攥着那个粉色的巧克力盒，里面的巧克力好像还带着苏晓手心的温度，甜得发腻，却让他舍不得放下。他想，这大概就是喜欢的味道吧——像初春的阳光，像融化的糖，像揣在怀里的巧克力盒，滚烫又柔软，让人一辈子都忘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