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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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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楚白坐了三十分钟公交车,步行十五分钟才到目的地。
公寓旁的施工因降雨而暂停,算是难得的清静。
这里远离市区,房租是他所有选择里最便宜的,所谓价值决定价格,这座公寓年龄比他还大五岁,外观望去像烟鬼的肺脏,每天吸食着旁边垃圾场的臭气。
政府打算在这里新建一座大型医院,以优化城市的医疗系统,据说打算拆了这座公寓腾地,但通知一直没下来,这件事暂时也没那么重要。
下午雨水太猛,排水系统难以承受,积水满了上来,差点淹进一楼,幸好,这一层都不外租。
杨楚白趟水走过去,泥沙贴在脚踝又被冲落,一只褐色大鼠从沟里窜出来,嘴里咬了块脏肉,同他对视一眼,飞速逃窜。
房间在二楼,大概三十平的空间,外面带有阳台。他洗完脚,把皮鞋从塑料袋里拿出来,这是他最贵的一双鞋,跟墙上挂的西装配套,构成了他所有的体面。
随手抓两件衣服走进浴室,水龙头开在中间的位置,他稍稍左旋,又往右转,好不容易才调整到合适水温。
水汽蒸腾,杨楚白单手撑墙,一切都变得模糊。淋浴声掩盖他低哑的喘息,他不自禁加快了右手的速度。他很少有这样强烈的欲.望,只是想到下午那个女人,他做的一切又前功尽弃。
她太美好了,好得想让人犯罪,想要撕碎她洁白的长裙,狠狠地占为己有。
杨楚白看见她第一眼就隐隐有了这种念头,他向来懂得克制,毕竟他就像那只阴沟里的老鼠,这些都不是他该肖想的。
只是她最后走得急,杨楚白反复回想每个细节,仍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吓到了她。
浑浊的液体随着水流涌入下水道,成功压制了他那丝污浊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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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完毕,本该休息,可吴永胜不停发消息催促进度,杨楚白只好把架构图和技术选型设计整理成压缩包发送。
上一任经理因妊娠暂时离岗,吴永胜接任刚满一个月,不仅会做花里胡哨的PPT,还有一副看碟下饭的嘴脸,这个项目就是吴永胜凭其本事争取来的,最后落地却压到他们小组。看对方回复OK手势,杨楚白合上电脑,早已精疲力尽。
公寓隔音很差。刚闭眼没多久,楼上传出一阵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杨楚白心想,又开始了。楼上住的是个女人,猜不到年龄,只觉得年轻成熟。她应该也是独居,晚上经常带男人回家,他没见过,但艳色内衣旁总挂着几件男士内裤,到半夜三更发出些咿咿呀呀的叫声,女声居多,有很大的表演成分。男人没多久泄了气,仍叫女人把腿抬高,骂了几句脏话,紧接又是清脆的巴掌声,女人想哭,男人让她闭嘴,又嫌她没给情绪价值。
周围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气息,杨楚白关紧窗户,戴上耳塞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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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末,阳光从玻璃窗透进来,照亮了一片矩形的尘埃,在空气中缓缓沉浮。
杨楚白打开水龙头没水,走到床边拿手机,房东凌晨三点半在群聊发通知:「紧急。今天施工,公寓停水一天,时间为6:00——18:00 微笑玫瑰玫瑰」
幸好昨天晚上烧了一壶开水。洗漱完的废水怎么都下不去,杨楚白用衣架勾了几分钟仍不见效,白色泡沫在瓷砖上打转,下水道不通已经不是第一天,之前为了节省修理费一直将就着,但现在是完全堵了。杨楚白想在手机上找个维修工,最终被价格劝退,搜了几个教程,用塑料袋和水瓶成功疏通。
时间又过去半小时。许原安昨天电话说在住院切息肉,他想过去看看,正好途经银行。前两天发了工资和奖金,加起来两万多,上个月还有余额,他照常转两万出去。
阳台晒衣服时,台面上多了件红色胸衣。公寓好几户都住着女性,他不知道谁才是主人,思来想去还是在群聊问:「谁的内衣掉203阳台了?」
没多久,303冒泡:「我的」
杨楚白挑了个过得去的袋子把胸衣装起来,出门顺便上楼,挂在门把手上,他正准备回复,门从里面打开,一张精致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对方看一眼把手,朝他抛了个笑:“多谢。”
杨楚白说没事。
对方拿起袋子,问他要不要进去坐坐,杨楚白说不用,“我还有事要处理。”
女人说,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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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简初到医院时,办公室没人,在电脑开机的空档,她拿起桌上的馒头继续吃。
“简初,今天来这么早。”
颜简初看见陈国庆走进来,手里提了袋早餐:“陈老师也很早啊。”
陈国庆坐下转了圈:“我昨天值班。”
“噢,”颜简初才想起来,“我忘了。”
“你最近怎么经常忘事,”陈国庆盯着她,“是不是太忙了?”
“可能吧。”颜简初也有感觉,这几天还经常头痛。
“找个男朋友谈谈。”陈国庆半玩笑说,以过来人的经验。
颜简初洗完手,坐回靠椅继续看病历,说顺其自然。
陈国庆说也是,然后拿出手机跟妻子打了通电话。
同事陆续上班,都在讨论昨天那场暴雨。
“我下班回家被淋了一身。”
“听说隔壁市医院门口的石狮子都浮起来了。”
隔壁的同事拉她讲话:“昨天接我儿子,还好去得早,不然肯定要困在补习班。”
“大学城那边怎么样?是不是也被淹了?”
颜简初拉开抽屉找笔,看见一把黑伞,缓缓说:“是挺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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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到了八点,大家走到隔壁教室交班,主任在最后又交代了几句,主要围绕工作和科研,最后提到考勤时特地看了眼江质北。
交班结束,大家又陆续回到办公室,尽管江质北迟到已经是常态,大家依旧忍不住调侃这位公子哥,家里做药企的,居然想不开来医院当牛马,回去继承家产不是更好。而且不屑依靠家里半点关系,硬是凭实力进入三甲,这也让人琢磨不透。
每次谈到相关话题,江质北总是淡淡地笑,说喜欢这里,所以就来了。
居然有人喜欢医院,这更让人匪夷所思。
“所以你今天为什么迟到?”同事笑问他。
“堵车。”江质北说,“南桥那边有人跳江了。”
“啊?”同事好奇,“怎么回事?”
“一对情侣得不到家里的祝福,要学梁山伯祝英台,女生先跳了,男生看她痛苦的模样忽然觉得人生美好,不敢跳了。”江质北说。
“然后呢?”
“来了警车和救护车,听说那个女生死了。”
办公室的人对此唏嘘不已,几个女同事大骂渣男,“这人不得判刑?该怎么判?”
“故意杀人。”江质北放了瓶抹茶牛奶在颜简初桌上,热的,动作自然,他经常默默做这些。
同事听后面露诧色,江质北又科普了一点法律知识。
故意杀人分为直接故意杀人和间接故意杀人,这个人见死不救,属于间接性的,判的会更轻一点。
“想不到你还懂挺多。”
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颜简初在位置坐下,同他笑了下。
江质北说只是略微了解,主任拍了拍他的肩,眼尾弯着笑:“今天又迟到了,怎么回事?被你爸锁家里了?”
“他现在已经懒得管我了。”江质北笑说。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准备去查房,主任临时接到一个通知,对颜简初说:“这边先交给你了,我现在要去开会。”
颜简初把听诊器挂在脖颈,戴口罩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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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简初跟江质北是同组的,还有两个新同事一起。
“接下来是32床,结肠息肉,昨天上午手术,今天准备出院。”江质北告诉她。
“嗯,好。”江质北推开门,颜简初先走进去。
32床上是空的。但是床旁边坐了两个人,一男一女。
天底下的巧合也不过如此,其中一个人,她见过。
江质北看了眼手上的单子,问:“许原安呢?”
“在卫生间。”杨楚白看着一行人,在某个身影上多停留了两秒,正想去喊他,卫生间的门开了。
颜简初说明来意,许原安应了声,躺上床。
“有没有不舒服的症状?”颜简初问。
“还好,没什么特别的。”许原安说。
颜简初又问了些细节,戴上听诊器听肠鸣音,然后江质北拿过去听了一下。
“你上午就可以出院了,”颜简初叮嘱,“这几天要清淡饮食,不能提重物,自己注意些。”
“好,”许原安应下,过了会儿问,“那我能开车吗?过减速带会不会影响?”
“这个都没很大关系,但是这几天尽量避免。”颜简初顿了顿,问道,“你工作要一直开车吗?”
许原安笑:“没有,我前天开车来的,今天要把车开回去。”
颜简初目光瞥向旁边,他们看起来很亲昵,有点像情侣。
“先让家人开吧,”颜简初看了一眼,默默移开视线,“待会有个入院手续要签字,你不要乱走。”
许原安问大概什么时间,颜简初说半小时后。
查完隔壁床号,颜简初离开病房。
“楚白哥,你看什么呢?”许原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有一扇关紧的门。
“没什么。”杨楚白撇开目光,注意到柜子上的水壶,想起来里面空了,于是起身说去接一壶开水。
水柱周围缠着一圈雾气,蒸腾上来模糊了他的视野,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水已经满出来了。杨楚白连忙关了按钮,等热气退却拿着水壶出去。
颜简初此时恰好从对面病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