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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温娅艺术学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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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吗？”，063问。一如既往的冷淡。
没关系，077已经习惯了，开口问道：“陈玉在哪上的大学？”
“嗓子好了？”，063的声音震动着他的手机，077的手心有些痒。
原本他压根没发现自己突然能开口说话了，063一提醒他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重获新声了。
077一手举着电话，一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对于063突如其来的关心反而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他咬了咬嘴唇，半天憋出一句：“别废话，大学，懂？”
电话那端沉默一瞬，077却感觉过了半个小时。他的手无意识地疯狂拉拽自己的头发，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耳朵烧快要烧起来了。电话里，063的呼吸声听得清楚，077的心脏被牵动得狂跳。
“温娅美术学院。”，063的声音再度传入077的耳朵里，低沉冷静，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知道了。”，077得到想要的信息之后迅速挂断了电话，不自觉地把抓着头发的手松开，点开手机软件，开始打车。
今天的天气好像很热，才九点半，077已经浑身冒汗。
“不愧是温娅艺术学院。”，077长腿迈下出租车，伸了个懒腰，睥睨着这所长得和宫殿别无二致的学院，勾起唇角笑道：“够高调的。”
学院里的学生来来往往，打扮得各具风格，077身上简直要闪瞎人眼的蓝色反而变得普通了。他站在校门口观望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绕到学院后面的矮墙，翻了进去。学校入门需要刷身份证，而据077的回忆，他在这个世界的身份证已经被江渝剪碎掺在饭里，被张明抢过去吃了。
不知道精神病院的朋友们过得怎么样，077打了个哈欠，向学校里面走去。
跟着路边的指示牌，077很快找到了美术学院，然后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说实话，他现在并没有什么头绪，但是077就是觉得回到这个陈玉曾经被霸凌过的地方会有什么新的东西，被当事人有意无意回避的东西。
“闪开闪开！”，077听到声音后回头，纸张边角简直要飞进他的眼珠里，来不及思考，他只能迅速向后退开。
“叮呤—呤呤——”，身后的花瓶碎了。077暗道不好，鼻尖还残留着油画的味道。
跪在油画上的女生一脸崩溃，举着五颜六色的双手看了半天，接受了作品毁掉的现实。
“不好意思啊。”，女生回头，十分抱歉地看着077，“你可能要和我一起去一趟张老师的办公室了。”077打量着身前这个穿着碎花裙子的漂亮姑娘，眼神最后落在她身下的油画上，笑道：“可以。”
“你放心，张老师也就二十八岁，很年轻，人也很柔和，不会和我们过不去的。”，女孩空灵的声音在电梯里面响起。
“4712年毕业的？”，077心里推算着开口问道。
“对啊，说起来张老师也是从温娅艺术学院毕业的呢！”，说起这个女孩显然有些激动，怀里抱着油画，眼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笑着说道：“张老师很厉害，大学期间就凭借《炫》这幅画作获得青树金奖，成为这个奖项最年轻的获得者，要是你看到他当年的那幅画，一定会大吃一惊，然后感叹一句‘天呐！怎么会有这么天才的画家！’”
“是嘛！”，077微笑着应和女生，心思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4712年，不就是陈玉毕业那年吗？同样是油画专业……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077又看了眼被弄花的油画，收回视线，静静等待电梯到达六楼。
“请进。”，张宣打开门，看到是自己的学生，身后还跟着一个男生，立马把人迎进了办公室。“坐吧。”，张宣拉开了两张凳子，平和地招呼两人坐下。可当他转身对上077那一张酷似陈玉的脸时，整个人仿佛被吓了一跳，077仿佛能看到他的方框眼镜轻轻飞起又落下，因为离得极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张宣的呼吸确实停滞了一瞬。
下一秒，077的手便被张宣迅速拉起，只见他满脸喜出望外之色，异常激动地惊叫道：“陈玉！好久不见啊！”
077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何种表情。这哥们儿难道不知道陈玉已经死了两年了吗？还没等他回味过来，张宣便把他按在凳子上兴奋说道：“你要来的话怎么不早说？我先去泡壶茶！”
“哦好。”，077回答。不管怎样，张宣这种友好的态度对于自己来说并不算什么坏事，再者，他是陈玉的大学同学，很有可能就是这件事情的旁观者，077不可能放弃摆在眼前的线索。
女孩见状也不知如何是好了，想要离开。本来是要为打碎张宣花瓶的事情道歉的，怎么就突然变成老友见面会了。
077见状挑挑眉，示意女孩坐下。来都来了，怎么能不和偶像多呆一会儿呢？
“今天怎么有时间来看看我这小破庙啊？”，张宣端着茶放在077面前，亲近地打趣道。白色的热气喷洒在眼镜片而上，如同寺庙里正烧灼着的香，遮住了张宣的眉眼，只露出下方弯起的嘴唇。
“张宣，你觉得我以前怎么样啊？”，077冷不丁开口问道。
忙活了一阵儿的张宣面对两人坐下，眼镜上的白雾逐渐裂开，露出眼睛里噙满的笑意说道：“那还用说，班里原先都怎么说你来着，多么刁钻的人碰见你都挑不出一丁点儿的错误！还说什么，如果世界上有一个人最接近完美，那这个人一定就是你。哈哈。”
说到这儿，张宣拿起身前的茶杯吸溜了一口，又缓缓放下。
“张老师，那您觉得是这位学长画得好看，还是您画得好看呢？”，女孩开口问道。
茶水中的白烟飘过，蒸开了张宣瞬间僵住的笑容，他开口说道：“奥，这个呢，还是陈玉更胜一筹。”
笑容还挂在脸上，只是语气中有掩藏不住的尴尬，他的目光也从077身上移到了别处。
“这样啊。”，077轻笑一声，接着问道：“你还记得苏子季吗？”
张宣脸上的笑容这下子可以说是完全消失了，他回眸看向077，眼镜上的雾气消散了，把他眼神里的锐利暴露的一清二楚。
果然，和他料想的一样，这个张宣身上有问题。
大学同学毕业了各奔东西，两年不联系很正常，但张宣错就错在一边装作自己不知道陈玉两年前已经死了，一边还要对这个大学同学表现得如此亲近。
这两件事情本身就是矛盾的，如果是亲近的朋友，又都在一个圈子里混，不可能两年都没碰过面，甚至连对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要么，是张宣因为面子问题故作热情，确实不知道陈玉已经死了。要么，就是张宣知道陈玉的死亡，只是在装模作样。可他为什么要装呢？他为什么不害怕呢？难道一个死人站在面前是很常见的事情吗？
一开始，077心里确实纠结，只能不清不楚地和对面的人拉扯。但是刚刚张宣的一个举动促成他毫不犹豫地摊牌——在女生将陈玉和张宣放在一起作比的时候，张宣的神情明显是不自在的。连一个无足轻重的比较都放在心上，足够证明张宣并不是对陈玉漠不关心，恰恰相反，他介意极了。
那么，他有很大概率是知道陈玉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既然如此，如果是一个局外人，他根本没有必要掩盖自己知道陈玉已经死亡的事实，更加不可能毫无惧意，平静地招待早就变成骨灰的人坐在自己办公室里喝茶。
想明白这些，077毫不犹豫地开始进攻，尽管其中有赌的成分。
“你应该知道我两年前已经死了，对吧？”，此时的办公室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只有丝丝不合时宜的茶香弥漫在空气里。
张宣坐直身体，双手紧紧抓着膝盖，表情严肃又专注，刚刚才热络起来的老友现在倒像是他的天敌，俨然一副戒备防御的姿态。
077心里明白，多半是猜中了。他轻蔑盯着张宣的脸，身体前倾，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继续问道：“有人告诉过你我要来这儿？”
张宣这时坐不住了，眼神飘忽，企图摆脱被077看透的困境，厉声说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告诉我，你在七年前那场霸凌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077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坐回沙发上，语气平静，冷冷地看着张宣。
张宣瞥了一眼坐在077旁边的女生，见077没反应，皱着眉头，显然带着些怒气，说道：“我只是看到了，根本就没参与。”
“奥——”，077拖着长音，懒懒地像是在思考什么，食指不断敲击着自己的大腿，继续问道：“那参与的人是谁？只有苏子季？”
“当然不是！”，张宣情绪突然很激动，向前迈出的腿磕到了茶几上，茶水几乎飞溅到077的指尖，“是张姝！是张姝……”
他的声音大到几乎要吼破在场所有人的耳膜，077皱了皱眉，冷静问道：“张姝是谁？”
“她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我的姐姐已经死了……”，张宣抱住自己的头，似乎陷入了一段痛苦的回忆，声音十分割裂，“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反抗不了，对不起……”，此时的张宣破碎得像一个受害者。
“你当时有想过救我吗？张宣。”，077开口问道。
“想过！想过的……”，张宣毫不犹豫地开口，低着头，像是在忏悔，“每一次，我其实都跟在后面，我怕你死掉，我真的怕你……”
077俯视着眼前的男人，看不见张宣脸上的表情，只能隐隐听见他的抽噎声。这眼泪，不知道有几分真。
“张姝？是你的姐姐？”，077问道。
“她死了，她已经死了！”，张宣答非所问，还是没有把头抬起来，声音嘶哑到变形，“就在七年前，不过这是她应得的，她就该是那样的下场！”
张宣愤恨低吼，死去的人仿佛不是他的姐姐，而是他的仇人。
张姝的死因可想而知，陈翰得知弟弟被霸凌之后不可能无动于衷。077心里很明白，张宣很痛苦，他在痛苦为什么杀掉张姝的不是他，为什么张姝那么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摆脱罪孽，凭什么他还要在世上一遍又一遍受到道德的审判，他没有施暴，只是在旁观。
“七年前就死了啊……”，077看着桌子上已经凉掉的茶叶，轻轻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