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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嫌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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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余有个发小叫梁听。
初见是在一个傍晚巷口,里面飘着廉价的烟味,梁听正和一群小混混蹲在墙角,叼着烟,脚边散落着空酒瓶,嘴角还挂着新伤。
这一幕让何余想起他爸,他下意识地别开了眼。
他讨厌梁听,从第一眼就开始讨厌。
所以,何余对梁听说过最多的一句话是:“你要烂死在这个小地方,就离我远一点。”
他要离开这个穷乡僻壤,他要钱,他要很多很多钱,多到足以把过去彻底掩埋。
梁听是个烂人,可烂人心里也有块干净的地方,那里放着何余。
何余不喜欢他抽烟,他就把烟戒了;不喜欢他喝酒,他就把酒全扔了;不喜欢他打架,他就真的没有再打架。
只要何余还愿意看他一眼,还肯跟他说话,他做什么都行。
可是何余走得太快了,像一阵抓不住的风。
梁听拼尽全力在后面追,却只觉得脚下的路越来越长。
他脑子笨,书本上的字像天书,学习成绩烂得一塌糊涂,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或许只有这张还算好看的脸。
何余上大学后,梁听就在何余大学附近租了个简陋的小单间。
他拼命打工挣钱,搬货、发传单、洗盘子,手上磨出了茧子,就为了每周能和何余坐在那张油腻的小饭桌上,安安静静地吃上一顿饭。
那时,只要看见何余的脸,他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一切都很好,直到何余身边出现了一个男人。
对方西装革履,谈吐从容,看起来几乎挑不出任何缺点。
梁听远远看着,心里那点微弱的火苗被冷风吹得摇摇欲坠。
他害怕了,怕得后背发凉,所以,他莽撞地选择了表白。
结果是何余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在狭小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我不搞基,你别搞我。”
这一巴掌,不仅打在了梁听脸上,也彻底切断了两人之间那根细微的线。
没多久,梁听就搬走了,消失得干干净净。
五年后,何余在一家大公司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他有了车,也有了房,获得了世俗意义上的成功。
唯一能让旁人在背后诟病的大概就是他始终形单影只。
既没有结婚,也没有对象。
一次推不掉的饭局,何余作为乙方,陪着笑脸宴请重要的甲方。
包间门被推开,他看到那个被众人簇拥着走进来的人,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僵。
是梁听,五年不见的梁听。
梁听的变化大得惊人,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再也不是记忆中那个脏小孩。
更刺眼的是,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眉眼清秀的男孩。
席间,梁听对那男孩嘘寒问暖,递纸巾,布菜,眼神温和。
何余低着头,只觉得胸口闷得厉害,一股无名火夹杂着酸涩。
五年前,那个条件优越的男人向何余表白时,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原因藏在他心底最阴暗的角落,他不敢承认。
他好像,早就爱上了梁听,爱上了一个男人,爱上了一个他曾经最讨厌的人。
这让他恐慌,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的一切似乎都无法容下这份感情。
可更悲哀的是,他好像也离不开梁听。
在过去二十几年混乱的人生里,何余唯一能确定的、笃信的事,就是只要他回头,梁听永远会在他身后,像个甩不掉的影子。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只是拒绝了一次,只是迟疑了一下,梁听就真的跑了,而且一跑就是五年,音讯全无。
何余不能接受这个结局。
饭局结束后,他眼看着梁听为那个男孩拉开车门,终于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一把死死拽住梁听的手腕。
“他是谁?”何余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颤抖。
梁听停下动作,一根一根,硬生生掰开何余的手指,眼神疏离得像看一个陌生人,“你又是谁?有什么资格问我这个问题?”
何余被这话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心口又酸又麻,甚至涌上一股巨大的委屈。
“你……”他声音低了下去,“你是不要我了吗?”
梁听闻言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眼神浮现过一丝复杂的讥讽,“是你,从来没有要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