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开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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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淮很快就把资料填好了，他单肩背着书包，双手插兜，跟在秦俪身后。
开始时还吵得能把屋顶掀翻的（6）班在看到秦俪过来后顿时安静了。
六十多只眼睛齐刷刷盯着门口，楚淮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新奇，有激动，有无感，也有……不怀好意。
想想也知道，他爸的事情闹得也不小，这里就算再偏僻，多少也有几个人知道。
楚淮其实并不反感别人盯着他看，实话说，他甚至有点享受万众瞩目的感受，但现在的情况，这么做只会让他感到尴尬和无地自容。
秦俪走上讲台，将手上的书往讲台上一摔，就开始骂：“我在二楼就听到你们声音了，你们看看全校除了你们班还有谁那么吵？！”
底下的人此刻都把头埋的低低的。
秦俪突然话题一转：“来，介绍一下，这是新来的转校生。”
她又转过身对楚淮说：“你来做个自我介绍吧。”说完就把讲台让了出来。
“我叫楚淮，从附中转来的。”
附中也算是个全国都比较出名的重点高中了。
台下一阵寂寞。
似乎都还没从这简短的自我介绍中回神。但没过多久，台下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和笑声 。
楚淮觉得自己是来选秀的，底下的人全都是评委，此刻正在讨论自己过不过关。
“咳咳，行。那你就——坐那吧！”楚淮顺着秦俪的手指方向看去。
这个教室很小，堪堪挤下这么多人，她点的那个位置是班里唯一一个空位。
他走到座位上，将书包随手挂在桌边。
他转头想和同桌问个好，毕竟剩下的一段时间不出意外他们都将一直坐在一起。
趁现在把关系搞好点吧。
但他发现，自从他在这个位置坐下之后，四周的讨论声好像更大了，还有不少人转过身子来看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幸灾乐祸？
他十分不解，偏头看向同桌。
同桌此刻正头朝下趴在桌子上睡觉，似乎睡得正沉。
唯一可以看出来的是他很白，很瘦，有一头柔软的黑发，以及一段冷白修长的后颈。
手腕上好像还有伤口？
还挺多，有磕的，有划的。
话说回来，这个同桌，他好像在哪见过。
就在楚淮思索着什么时候见过他的时候，也许是被周围的嘈杂惊扰，那位同桌不耐烦地动了一下，然后缓缓抬起头，睡眼惺忪，眉头紧锁，满脸都写着“被吵醒”的不爽。
就在同时，楚淮想起来什么时候看过他了。
冷白的皮肤，锐利却因困倦而略显朦胧的眼睛，紧抿的薄唇，以及那种即使刚睡醒也挥之不去的冰冷疏离感。
是那天他和许邱一起上街的时候碰到的那个人。
是顾绥！
等等，他好像知道为什么他们都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了。
顾绥。
打架很牛逼。
校外混混也不敢惹的存在。
关键是他现在被吵醒了，并且十分不爽。
这几个词在楚淮脑中“砰”的一声炸开了，让他一时有些发懵。
尽管内心波涛汹涌，楚淮还是硬着头皮，尽量自然地低声打了个招呼：“……你好。”
顾绥闻声，懒懒地瞥过他。
当他的目光落在楚淮脸上时，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极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淡漠，仿佛只是看到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他似乎打算再次趴下，结束这场无聊的互动。
然而，就在此时——
“咻”地一声破空轻响。
一颗白色粉笔头精准无误地砸在顾绥的额头上，发出轻微一响。
“顾绥！还睡！给我站起来醒醒神！”讲台上传来秦俪不容置疑的命令。
顾绥的动作顿住了。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极其习惯性地，甚至带着点懒散地揉了揉被砸中的地方，然后干脆利落地站起身子，整个过程流畅得仿佛演练过无数遍。
秦俪接着开始训话，强调纪律、学习，一堆老生常谈。
楚淮僵坐在座位上，能清晰地感觉到身旁站着的人所带来的无形压力。
他目不斜视，却能感受到顾绥身上淡淡的皂角清香和一丝若有似无的烟味。
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终于，下课铃响了。
秦俪干脆地宣布下课，拿起教案转身离开。
教室里的气氛瞬间松弛下来，重新变得喧闹，但不少目光仍有意无意地瞟向楚淮和顾绥的方向，期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楚淮深吸一口气，正准备鼓起勇气再次开口，试图缓和一下关系。
身旁的顾绥已经干脆地坐了下来。
他没有看楚淮，也没有理会任何投向这边的目光，只是径自将脸转向窗外，只留下一个冷硬而疏离的侧影，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刚刚酝酿好的话语卡在喉咙里，楚淮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算了，再说吧。
所有的事情都在自己应在的轨道上有条不紊的运行着。
经过几天的适应，楚淮已经慢慢习惯这种生活了。
习惯了每天两点一线，休息时自己一个人，或者给许邱发点消息，联络感情，习惯了顾绥的冷漠。
今天也是一样。
顾绥趴在桌子上，用桌上的书打着掩护，竖着手机刷弱智小视频。
语文老师是个好说话的，她的课上秩序总是能让楚淮怀疑自己是进了菜市场。
楚淮也挺佩服她的，居然能够在这种环境下依旧面不改色的讲课，如果这种情况在他原来的学校发生，恐怕老师会气的当场罢课。
虽然楚淮在附中经常迟到早退，甚至旷课好几天，但他在上课的时候还是会认认真真的，他可以不学，但学的时候还是很进入状态的。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楚淮也干脆不听了。
他翻出许邱的微信。
“在吗？”
他回忆了一下附中的死亡作息表。
许邱现在不出意外的话正在上课。
他刚想把手机放回抽屉，手机就震了一下。
“在，淮哥有事请吩咐。”
楚淮看见消息后先是感到很惊讶，后来也想通了。
这小子多半是又逃课了。
“这课上的太热闹了。”
楚淮打字，余光瞥了一眼讲台上唾沫横飞却无人倾听的语文老师，以及旁边刷视频刷得正起劲的顾绥。
许邱的消息回得飞快，带着他一贯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多热闹？展开说说？比咱俩上次在附中后门看的那出‘两男争一女’的比武大赛还热闹？”
后面还跟了个贱兮兮的表情包。
楚淮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眉飞色舞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弯了一下。
“性质不同。这里是菜市场，还是无人管理的那种。”他回复道，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老师在上面讲《离骚》，下面在讲今天晚上吃啥，绝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许邱直接刷了一排哈过来，“屈大夫棺材板要压不住了！哎，你说我要不要也转学过去体验生活？听着比附中有意思多了。”
“滚蛋。”楚淮笑骂着打字，“你来干嘛？体验如何从985苗子堕落成菜市场摊主？”
“陪读啊，淮哥！”许邱回得理直气壮，“顺便给你当保镖。”
他俩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得聊着，许邱给楚淮分享了很多附中的近况，楚淮听着那些熟悉却又陌生的名字，心中顿时有些酸涩。
这时候，他听到某个角落里传来的笑声。
这个笑声，怎么听起来这么不舒服呢？
楚淮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果然，下一秒从斜前方丢过来一个纸团。
楚淮愣了愣。
他抬头环顾四周，发现王宇和他的几个好哥们正看着他发笑。
事情一下子就变得简洁明了了呢。
他和王宇的几个哥们不熟，也能说是根本不认识。
倒是王宇，从开学一来就一直骚扰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王宇对他有意思，现在在发挥自己雄性魅力呢。
楚淮虽然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纸团里写了什么，但他还是打开看了。
“诈骗犯。”
三个大字。
无聊。
虽然楚淮嘴上说着，但其实心里并不舒服。
好不容易才松了一点的刺，现在又扎回去了，带着更尖锐的痛楚。
但他还是忍着，面色平静地将纸团攥进手心，揉成一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他才不会让这群人得意，不会让他们看到自己的狼狈。
斜前方，王宇和他的哥们儿见他没什么反应，似乎觉得无趣，笑声低了下去，转回头去，偶尔还夹杂着几声低语和回头瞥来的、带着恶意的目光。
楚淮垂下眼，盯着课本上的字，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顾绥眼角的余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楚淮紧攥的拳头和僵硬的侧脸。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懒散的姿势刷着手机，但原本搭在桌下的右臂随意地抬了起来，手肘支在了桌面上。
这个动作使得他的前臂恰好竖在楚淮和斜前方的视线之间，同时也将他自己不耐烦的侧脸暴露在了王宇能看到的角度。
接着，顾绥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他极其不耐烦地、轻轻“啧”了一声，然后他抬起头，目光越过自己横着的手臂，没什么情绪地、淡淡地扫了王宇那个方向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明确的警告，更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被打扰后的、冰冷的厌烦。
像是在看一个制造噪音的无关物件，而不是具体某个人。
就这一眼。
与正准备再次转过来的王宇对视上了。
那眼神太平静，太冷，反而让他心里猛地一咯噔。
关于顾绥的那些坊间传闻瞬间涌入脑海，顾绥和他们不一样。
他不想惹麻烦，尤其不想惹一个看不透底细的人。
顾绥的目光只停留了不到一秒，就漠不关心地垂下眼帘，继续看他的手机，那条横着的手臂也自然落下，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无心的巧合。
王宇脸上的表情收敛了，悻悻地转回头，用口型对同伴说了句“没劲”，然后彻底消停了。
楚淮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清楚地看到顾绥抬起的手臂，听到那声不耐的“啧”，更看到了他看向王宇的那一眼，虽然很不明显，虽然顾绥从头到尾没有看他一眼，也没有说一个字，但他就是有一种感觉，顾绥帮了他。
即使这一切或许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但在这个冰冷而陌生的环境里，在这个他被恶意包围的时刻，这点微不足道的、甚至可能根本不存在的“维护”还是给他带来了慰藉。
难以言喻。
一种微妙的，带着暖意的情绪悄然取代了心中的不悦。
楚淮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掩去了其中翻涌的复杂情绪。
他沉默地将手心里那个纸团，一点点撕成再也拼不回的碎片，然后尽数扔进了抽屉最深处，想要将它与不好的回忆一起带走。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