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捡了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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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日，雪止，天大寒。
北风吹散树枝上的积雪，晶莹剔透的雪散落，颗颗分明敲打在姚陆恒眉宇。
“庄主，轩姑娘说的，就在前面了。”
闻言，姚陆恒抬手向远处瞭望起。
“走，瞧瞧去。”
临近，她放下手炉，俯身查看雪中奄奄一息的女子。
女子仰倒在雪中，从兜帽内的积雪瞧，怕是昏了很久。
碎发凌乱地贴在脸颊，兜帽遮盖额头，脖间玄色粗布长巾遮挡面部，独留凌厉的眉目抵御风雪。
山下沥沥淅淅的鞭炮声响起，姚陆恒无声叹气，挽袖拉落长巾。
眼前吐出的白雾消散，女子的模样，拨云见日般映入姚陆恒眼帘。
女子面色苍白，唇色失血般淡，整个人似是融入雪地中，仿佛下一刻，就要随着北风散开。
姚陆恒背手靠近，那人像也感知到了什么，呼吸加重，竭尽所能证明自己还活着。
湿热的吐息倾打在姚陆恒手背，她即刻收手，取下腰间玉牌。
“还有口气，”她以此为杆，挑过盖在伤患身上的小袄，递给旁人讲道，“把轩姑娘的衣服带回去，染血了，不能再留，烧了吧。”
“是，庄主。”
孩童的红缎小袄撤去，取而代之的，是更为殷红的血色，大雪衬托下，那抹红更显刺眼。
伤口与殷红的雪直愣愣闯入眸内，血腥的气味扑鼻，但这之中又夹杂着些许药草气味，她定睛看去，女子伤口处不知被谁敷了一层暗绿。
“南轩这孩子，给她的救命药……算了，”姚陆恒蹙眉起身，摆摆手对身后人讲道，“大过节的，别让她死这儿，省得玷污我这茶庄，把她带回去。”
她非圣人，更没有什么济世心肠，但这一脆弱却倔强的模样，偏叫她生不出漠然的心。
“是，庄主。”
屋外寒风呼啸，屋内香火缭绕，火盆内的纸钱灰烬闪烁，火星点点，蜿蜒点缀铜盆。
牌位前，戴虎头帽的小姑娘正盘腿坐在拜垫上，她手里还握着从祭台内拿来的蜜饯。
小姨罚她跪香，她到好，在这里坐着偷吃贡品。
只是突然，小姑娘猛地坐直身子，虎头帽两侧的绒球亦随之晃动，听熟悉的脚步声靠近，她急忙吞下手中的蜜饯，而后若无其事地跪好，一副诚心思过的模样。
“南轩。”
做戏就要做全套，姚南轩一个激灵后，才向后看去。
世人皆说，她这位小姨生了副圣人的慈悲样，但要让南轩来讲，那些人分明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呀，小姨，你回来啦，那个人她怎么样了？”
“还活着。”姚陆恒取来三炷香，探入燃香炉内点燃。
“哦，那是好事呀，过节救了个人，挺好的。”姚南轩小声嘟囔着，为自己打抱不平。
明明是自己好心发现了伤患，小姨这才能救下那人。
为了救人，自己都把救命的药材用出去了，结果小姨还说自己不守规矩，偷偷下山，硬是让自己跪香。
姚陆恒不作回应，她右手缓缓扇动，湮灭明火。
上香礼拜时，举止稳重，表情肃穆，偏眼尾不自然地扫过牌位一角，眸中多出一份落寞。
姚南轩咽下口水，多嘴提了句：“小姨，那个姐姐，应该也会武功吧，我也算她的救命恩人了，您不想教我武功，能不能让她教我一招半式的？”
姚陆恒眉尾一挑，不像往日那般拒绝，反而是饶有兴趣地问道：“怎么？你怎么知道的？”
若是寻常流民百姓，绝不可能逃过山脚茶馆的盘查，更不要提腹部的伤口，搁常人身上，早一命呜呼了。
能带伤跑到半山腰，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那个，她身边还有把剑，那把剑可漂亮了，普通人肯定不会有的。”
“剑？”
“对呀对呀，小姨，她那个剑鞘可厉害了，玄色漆鞘，上面刻着一条白蟒，镶着红宝石做眼。”
“白蟒？”
姚陆恒暗道不妙，这宝剑，怎么越听越像是柳大侠的佩剑？
南轩救的人，怕不是柳大侠的学生，贺平耀吧？
“小姨，你去哪呀，我也要去？”姚南轩讲着，刚起身追随，又被姚陆恒反手按下。
“去什么？”姚陆恒笑道，从袖口内掏出手绢，弯腰为南轩擦去嘴角残存的白芝麻。
“下次偷吃，记得擦嘴，”她温柔嘱托道，“怎么一点都不像你阿娘呢？你阿娘最爱干净了，衣服，平时连水都不会粘。”
“啊，那我以后肯定注意，我……”
“你什么，偷吃贡品继续跪，三炷香烧完再离开，穆双，你留这儿看着，免得她又偷懒。”
“是，庄主。”
姚南轩还不服，噘嘴争辩道：“小姨，我没偷懒，我一直好好跪着，就是肚子饿偷吃了贡品。”
姚陆恒穿好斗篷，取过手炉反问道：“你瞧瞧跪垫上的印，罚跪能压那么大片？”
姚南轩顿时哑口，气鼓鼓地跪直。
佩剑，碍事。
人，也麻烦……
“难办。”姚陆恒最后总结道。
她行至房后，靠墙放下袖中手炉，眼瞧四下无人，方才腾空离去。
踏雪而至，越风而行，前行快过树枝积雪的反应，直至身影惊动的风追来，积雪才零零散散地飘落。
眨眼功夫又回到山腰，她握紧斗篷顺手扫去，攫取地面积雪，掩盖晃眼的鲜血。
“碍眼。”她随口嘟囔着，又静心搜寻起宝剑。
姚陆恒甩动斗篷扰乱雪地，没了雪堆覆盖，剑鞘上的红宝石，终于得势闪耀起。
她缓缓靠去，提足勾起宝剑，用力一踢。趁宝剑腾空，再起手握紧。
玄漆白蟒剑鞘，是柳大侠的白芒剑，不错了。
“有意思。”
这也算柳大侠的遗物，莫不成刚刚的女子是贼？偷了柳大侠的佩剑，这才遭了追杀？
姚陆恒没有细想，握紧温润的剑柄，向上拔去。只是，她未能抽出宝剑，却惊动剑鞘暗器。
剑鞘上的白蟒猛然张口，蛇信子起落，从中吐出淬毒暗镖。
幸是姚陆恒反应快，方才血光之灾。
不过是袖口边遭了殃，上面的瑶池仙鹿纹饰，如今只剩瑶池。
姚陆恒毫不心疼衣服，她满是欣赏地寻回暗镖收好。
“这一手好呀，进当暗器攻，退可做陷阱守，”她称赞着，不免觉得惋惜，“柳大侠这么聪慧的人，怎会惨遭毒手呢？”
“罢了罢了，江湖呀，谁知道呢？”她收好宝剑，腾空撤离。
做完这些，姚陆恒那靠墙的火炉，依旧滚烫。
她重新捡起滚烫的火炉，提步赶往山庄的医馆，命人煎些补身子的药，又命厨房那备些清淡的食物。
嘱咐完毕，这才赶往客房，查看起昏阙女子的状况。
医师处理完伤口，简单嘱托两句，加紧退下，她们看得出，庄主还有事要处理。
姚陆恒把剑放在榻旁，盯着女子蹙紧的眉头，疑惑问道：“你这人，究竟是柳大侠的学生，还是不要命的贼呢？”
具体是什么，她懒得理会，她来到在书架前随手拿本小说，撑着脑袋翻阅起，可翻了没几页，整个人便暖乎乎地眯眼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听床榻有响动，正巧，药房那送来了煎好的药。
“呀，庄主，您也在？”
“把药给我吧。”姚陆恒接过托盘，示意仆人离去。
她端着托盘走进，先将药搁置，拿出手帕，为昏迷中的人擦去冷汗。
那人难受的哼唧了一声，沉重地睁开眼睛。
与姚陆恒想的不同，凌厉的眉目却也能拖出良善的眼神，那眼神，同屋外的冬雪，并无二别，令人不舍破坏，想要好好保护起。
“大侠，您醒了？医师开的药，先喝下吧，”姚陆恒语调轻盈，不由分说地递出瓷碗，“小心烫，不过捧在手里也暖和些，大侠怎么称呼？”
那人还有些警惕，可她脑袋昏昏沉沉，实在难去思考。双手捧着瓷碗，也无法握住身旁的宝剑。
剑，老师的剑还在……
也因此，她这才短暂安心地回复着：“我名嘉，姓钱，叫我钱嘉便可。”说罢，偷摸弹出护腕内的银针试毒。
姚陆恒安静瞧着，只觉得这人愚笨得可爱。
钱嘉？把贺姓拆开便是加贝，可不就是钱嘉吗？还有这银针试毒的动作，在姚陆恒看来，也太过显眼些。
柳大侠这个学生，看起来也不怎么样。
见银针没有变化，贺平耀一口闷下苦口药汤。她的脸几乎要扭到一起，抖着身子送出瓷碗，好空出手来握紧老师的白芒剑。
姚陆恒借机取出蜜枣道：“哎呀呀，来，我这有甜枣，大侠就当压压药汤的苦了。”说完，自己先吞了一颗。
有了这动作，贺平耀才敢接过吃下。
只是那枣，除去枣甜外，她还尝出一股茶香。
淡淡的，久久不肯散去。
“多谢小姐救命之恩。”贺平耀习惯性地握住宝剑。
也是此刻，她顿时警觉。
剑的重量有变，说明已有暗器流失，眼前这圣人模样的高贵小姐，绝对动过老师的宝剑，说不定，她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份。
贺平耀不敢赌，她拔剑对准姚陆恒的脖颈。正要开口威胁，右手却不听使唤地松开剑柄。
姚陆恒干脆也不装了，起身嘲弄道：“怎么了，贺平耀？身体不受控了？”
“你，你给我下了什么药？刚刚的药汤不是……”
姚陆恒捡起宝剑，重新送至贺平耀虚弱的手中。
她蹲守在床榻前，握住贺平耀发颤的右手，手把手地辅助，替她把剑锋架到自己脖间。
而后，又在贺平耀震惊地注视下仰面笑起，她风轻云淡地勾手引诱着，像极了吐着信子的蟒蛇。
柳大侠，你的剑坏了我衣服，我逗逗你学生，不过分吧？
“来，你这小剑客试试看，瞧瞧能不能伤到我。”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捡了个人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