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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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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完全笼罩在大地,远处隐约有金黄的灯光闪烁,屋内漆黑,有人在地上摸索着什么,狠然往上掀开出现了一个通道。
嘈杂人声传来,裹挟着热浪。
顷允敛了气息,绕过一个个张牙舞爪的人来到一个角落坐下。小黑兴致勃勃钻进人群里,夏至叹着气跟了上去。
“这里怎么是这样的?一个个跟疯了一样……”春分把挂在他身上的男人丢开皱着眉,突然想到什么,眼神犀利道:“你之前过来的时候也是这样?”
顷允摇摇头,若有所思:“墨渊在这。”
“什么!”“春分”抡起袖子,“我找他去!”
“告知师尊先离开。”
“春分”登时老实下来,肩膀挎着,背对着顷允自言自语:“前辈,前辈,您别装死啊!”
他硬着头皮转过身,讪笑道:“青冥仙尊怎么会在这里呢?你想多了吧……哈哈。”
顷允神色淡淡,指尖微动,像是要拿什么东西,下一瞬又恢复正常:“修仙之人道心破碎时瞳孔会发红,但我检查过,师尊道心很稳。”
春分试图装死,奈何前辈比他更怕死,他只得负隅顽抗:“我真不知道仙尊在哪……”
“那个老东西也在这?他要干嘛啊?”
夏至拖着小黑气势汹汹找了过来,也不知道这么吵她是怎么听到的。
她把小黑塞春分手里,转头看着顷允,面色古怪:“你又不想杀他了?”
春分作为“间谍”,竖起耳朵洗耳恭听。
“自然不是。”
“那你管他干嘛他最好有什么执念求而不得走火入魔死在幻境里。”她一口气说都不带喘的。
顷允在这方面有莫名的执着:“师尊得死在我手里。”
夏至不屑哼了一声,看向春分:“听够了?通风报信的内容也给你了,快滚吧。”
春分又把小黑塞回去,赶忙溜走,很是自然扭头对她们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别回来了!”
夏至忿忿说完还不解气,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强迫小黑变成小猫尺寸,狠狠蹂躏一番。
小黑不满:“你有种找顷允撒气啊!”
夏至翻了个白眼,她才不要,万一被那个天天就知道修炼还把自己修成变态的老东西知道自己还活不活了。当然她觉得以这只猫……这只狐狸的智商应该不会懂,于是手动掐住她的嘴巴。
休息够了夏至终于放开她,转而问顷允:“我没看错的话这里都是街上的人吧?他们不都穷的叮当响,怎么喝得起这么多好酒?”
“酒是墨渊从总大洲运来的。他在每月十五都举办‘酒宴’供这些人,”他不怎么确定道,“放松。”
“啊啊,果真是闲得慌。”
夏至又随意扯了几个她不是那么想知道的话题,终于把最想问的问出来:“你怎么知道青冥在这?”
“刚来那天春分出去过。”
“所以呢?”
顷允沉默。
“你别告诉我你是猜的。”夏至有点头痛,“之前你能让他喝下那杯毒是侥幸,我加大了量他都还能醒过来。仙尊可不是白叫的,更何况青冥。他现在不跟你计较,万一哪一天想清理门户了怎么办?”
顷允走了神,隔绝了周围所有声音莫名想着——师尊或许是纵容自己的。
夏至还在说着什么,他的思绪却回到了三年前。
他拿起旁边好似永远没人使用的杯子时第一次感受到师尊强烈的波动。往日师尊总像没有感知的傀儡,永远待人温和有礼,除了脸上细微的笑意,他见过更多的是师尊神情肃穆的练功模样。不知是不是错觉,当时师尊的指尖好似在细微颤抖着。
他直觉师尊看出了他的心思,但从不接受别人递来的东西的师尊是笑着喝下那杯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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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到了没有?小允让你离开这里。”
“他在这里。”是肯定句。
“春分”噎了一下,没好气指着他,彻底消了。
“……仙尊,顷允是担心你。”担心你没死他手上。
言不尽单挑着眉,不予置评。
他莞尔一笑,问:“顷允在这里受过伤?”
春分有些毛骨悚然,尽管仙尊笑得很好看,但是仙尊的眼睛不这样觉得,他被吓得一哆嗦。
“不是……”
“我从未察觉。”话音刚落,他周身的下降了好几个度,春分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他撕碎虚空踏入幻化而出的漩涡。
“仙尊!你不能进去,心魔,你有心魔,你出不来的!”
春分拼命往前拉住他,却连他的衣角都没拉住。见罢不再耽搁,急匆匆返回时撞上了人。
黄思在明亮的地方来回踱步,等待着他出去的好时机。自几百年前从家里偷出虚镜又嫁祸给家里不人不鬼的弟弟,或者说妹妹后,反正那两个人生来一体,分开活不了多久。他一直心安理得活到现在,甚至连名字懒得改。毕竟所有人都认为黄思这个看管虚镜的大哥被打伤后郁郁不振,自愿请命看管成功大洲。结果前段时间被告知那怪胎黄兼黄枝也在这里,甚至就是几百年声名大噪的墨渊墨辞!他觉得连金子都再不能吸引他的注意。要是虚镜的事被发现了,他不仅不能回到总大洲,甚至也不能在成功大洲敛财,也不能将那些蝼蚁吸入其中增进修为。这对他而言是灾难。所以当看着突然破坏约定的人面色一凝,却不好发作,只是悄悄捏了个诀,忍气吞声道:“青冥仙尊,这是发生何事?您想要的东西已经在路上了,只要能见到墨渊墨辞,我一定双手奉上。”
言不尽自腰间抽出软剑,接踵而至的碧色薄雾汹涌而出,他脚尖一点,剑阵霎时笼罩整个空间。这剑阵像披着星辰与月色光辉的仿制品,无数条线条流淌着淡雅的光,在地面与空中交织,构成山色空蒙雨亦奇的朦胧,仿佛点点湛蓝光尘在静谧地游动,又像是碧落倾泻的星屑,整个阵法散发着一种宁静温和的,神圣非人间的气息,几乎令人不住屏息,然而仔细看来却惊觉那不过是幻象,真正让人无法呼吸的是密密麻麻的锋利的剑身,肉眼看见的不过表面,内里的凶狠才让人措不及防——就像言不尽这个人一样。
这是黄思最后的想法。
言不尽慢条斯理收着剑,打算捏碎魂魄的手一滞,面不改色看着不远处的人,抬手抹去脸上不属于他的血痕:“你怎么来了?”
墨渊眉头紧锁,离墨辞太远让他脸色苍白,尽管如此他还是一步步走进言不尽。
“你不该动手,虚镜还未找到。”
言不尽客客气气道:“情不自禁。”
“情……”墨渊无情讽刺,“你就是不能自禁才变成这副鬼样子的!哪天进了幻境别人尚有一线生机,你必死无疑。”
“承蒙挂念。自家兄长的尸体还是你收为好。”
墨渊暴跳如雷:“最开始说的不是先拿镜子再让我!让我杀人吗!每次都这样随心所欲,难怪你徒弟看不上你!”
言不尽神色变化,不再是能气死人的假笑,仔细看能发现眼尾有带着暖意的惊喜:“你知道?”
墨渊怀疑他在嘲讽自己:“傻子才看不来。”
言不尽无奈笑笑:“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墨渊有些匪夷所思,“你家不是好几口人?一个都没看出来?”
“唔,有一个。”
“……你真失败。”
言不尽不置可否,很烦恼:“他们只觉我对他有些溺爱,并没有往其他方向想。”
墨渊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闭嘴干活了。
言不尽不在乎墨渊有什么回答,径直往外走着,徒然踏入一片雪白,他脚步不停,如走了千万次般在一块浮冰上看见了一个人。
那个男人怀里有个小孩,约莫一周大小。
他看都不看一眼,只当方才心绪波动,又给幻象有机可乘。
出乎意料地,那个男人开了口:“此为幻境,不是你那过家家一般的幻象。”
言不尽停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