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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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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一天到晚都在家里,都闷坏了吧。”贺勋说,“早点睡,明天带你出去转转。”
“诶?”李清越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嘴上却客套地推辞,“就不用了吧哥,多麻烦。”说着怕贺勋真同意了,又赶紧说,“我拄拐出门方便吧?”
“不方便。”贺勋看他愣住了,嘴巴微张着,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莫名觉得李清越有些可爱,“你拄拐杖顶多拄半个小时,得坐轮椅。”
李清越仍然愣神。他还以为出去转转就是在楼下走两步,于是问道:“去哪儿啊?”
“植物园,想不想去?”贺勋说,“你出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好。”
植物?
他老家漫山遍野都是植物,除了能吃的就是不能吃的,有什么破几把看头?但他还是笑了起来,“想去!”
贺勋发觉自己似乎能看出李清越装和不装的区别了。
比如现在,他虽然兴高采烈,但在兴高采烈前,他会微愣一瞬间,像是假笑前的准备工作。
贺勋也不知道现在的小年轻喜欢干什么,见李清越对植物园没什么兴趣,他又试探着说:“或者……动物园和海洋馆?美术展也行,但游乐园你肯定是去不了,去了也只能看别人玩。”
李清越在听见“动物园”时,眼神立马就亮起了光,“我还没去过动物园呢!有狮子老虎和大象吗?”
他小时候就喜欢看动物世界,刚来蓉城的时候,花了两块钱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到动物园,但是在门口晃了大半天,最终还是没舍得买张票。
见贺勋点点头说“有”,他立马就期待起明天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李清越就睁开了眼,在床上熬到六点半,熬到实在受不了了,他就稍稍地起床洗漱了。等屋外传来动静,他才赶忙把门打开。
“这么巧啊哥,你也刚起?”李清越笑着跟贺勋打招呼。
贺勋看他已经穿戴整齐,头发也整理得一丝不苟,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刚起。见李清越跟小学生期待春游似的,他心中忍不住笑。
本来他计划有事先出去一趟,也决定暂时先搁置在一旁,说道:“吃了早饭就出发吧。”
饭后,贺勋从储藏室里推出一架看起来颇为高级的折叠轮椅。
李清越看到轮椅,这下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我也挺重的,拄拐去逛应该也没事……”
“你哪里重了?”贺勋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我抱你的时候觉得你挺轻的。”
“你什么时候抱我了?!”李清越声音不由得拔高,跟刚出来的夏央撞上了视线。
想到李清越受伤那天的事,贺勋不想再提。怕影响了李清越出行的好心情,自己也不好受。
“早餐放桌上了,趁热吃。”他跟夏央嘱咐了一声,然后动作利落地将轮椅展开,调整好脚踏板,催促李清越:
“动物园很大,靠你这两根拐杖,走不到企鹅馆就得趴下。是想半路让我背你,还是现在老实坐上去?”
“我……”李清越张了张嘴,瞥了一眼贺勋,最终还是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乖乖地挪过去,小心翼翼地坐上了轮椅。
“你们去哪儿?”夏央问。
“动物园。”贺勋回答完才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今天有空吗?要不要一起?”
哪有把一家人的米饭都煮好了,才问客人要不要留下来吃饭的道理。
夏央很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转瞬即逝,“小时候去过很多次了,现在去还怕被粉丝认出来,你们去吧。”
贺勋理解他出行的不方便,也不勉强,给李清越膝盖上盖了条薄毯,把装满了温水、零食和纸巾的包放在轮椅下方。
“坐好,走了。”
轮椅被平稳地推出公寓大楼,李清越兴高采烈,在知道夏央不去后尤为开心。
这是他受伤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门,不是去医院复查,而是去一个玩的地方。
但路人投来的目光让他如坐针毡,他摸了摸侧脸的疤痕,低下头,试图减少存在感。
贺勋察觉到了他的不自在,推动轮椅的速度不疾不徐,巧妙地避开人流较多的路段,然后从下方的储物隔层里拿出一条围巾,仔细地在他脖子上围了起来。
李清越把下半张脸埋进围巾里,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
到了动物园,贺勋去换票,李清越看着周围跑来跑去、欢声笑语的孩子,心情跟那些小孩一样,兴奋又期待。
第一站是猴山。
看着那些毛茸茸的猴子在假山上蹿下跳,互相追逐,为了一点食物龇牙咧嘴,李清越一开始还有些拘谨,渐渐地,眼神里透出了新奇。
他从来没这么近距离地看过这么多活生生的动物。
“哥,你看那只!它在挠屁股!哈哈……”他忍不住回头扯了扯贺勋的袖子,指着其中一只行为滑稽的猴子,笑出了声。
那笑容自然而明亮,是贺勋很久没在他脸上看到过的。
看着他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的发顶和那终于不再阴郁的脸,“嗯”了一声,唇角也跟着弯了弯。
“哥你看我干嘛?看猴子啊!”李清越小孩儿似的又指了指猴子。
“你比猴子好看。”贺勋半开玩笑地说。
李清越不乐意了,“你在损我?”
在园内的餐厅吃了饭,又玩了好一阵,两人才终于逛完。
这是李清越来蓉城以后最开心的一天。
不,不对,这是他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
“它们太好玩了!”李清越眼睛亮晶晶的,转头对贺勋说,脸上因为兴奋泛着红晕,“哥,你以前常来动物园吗?”
“小时候来过几次。”贺勋推着他继续往前走,声音平缓,“后来就没怎么来过了。”
“这是我第一次来。”李清越的声音低了下去,赧然道:“我们那儿没有。小时候……只在电视上看过。”
李清越出生的地方是个贫困县,偏远又贫瘠。贺勋没去过,更谈不上了解。但在认识李清越后,才真正对那个地方的困苦有了真正意义上的理解,也加大了公司的捐款力度。
“以后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带你去。”贺勋说。
李清越怔了怔,心里像是被温水泡过一样,又暖又涨。
他没回头,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心跳快得像是要犯心脏病。
阳光渐渐变得柔和,给整个动物园都蒙上了一层暖金色的滤镜。
他们沿着天鹅湖慢慢走着,李清越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快乐里,指着新奇的动物给贺勋看,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的发现,像个真正符合他这个年龄段的大男孩。
贺勋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一两句。李清越指给他看的时候,他也会看两眼,但更多时候他是看着李清越脸上鲜活的脸。
“哥,今天谢谢你。我好久没这么开心了。”李清越扭头对贺勋说。
“这就开心满足了?”贺勋笑起来,“那以后可怎么办?”
李清越心脏又“砰砰砰”地狂跳起来。
他想,他大概是喜欢贺勋的,可能比喜欢贺勋的钱还多一点。
不对,多很多点。
没有比贺勋更好的人了。
回家的路上,李清越玩累了,靠在轮椅里睡着了。
脑袋一点一点,最后无意识地歪着,靠在了贺勋推着轮椅的手背上。
温热的呼吸拂过手背,带着一点潮湿的暖意。
贺勋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但他没有抽开手,反而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李清越靠得更舒服些。
他放慢了脚步,推着轮椅,和李清越走在落日熔金的余晖里。
和贺勋的关系悄然拉近后,李清越在贺勋家里也渐渐找到了归属感。小心翼翼的拘谨褪去不少,他甚至敢顶着一头乱毛在客厅里晃荡。
即便夏央偶尔投来冷飕飕的眼刀,或是夹枪带棒、含沙射影地刺他两句,他也只当是耳边风,左耳进右耳出。
心里因为贺勋而滋生的底气,让他懒得再去计较这些不痛不痒的挑衅。
这天下午,哪怕夏央又独占了影音室,李清越也不在意。他趿拉着拖鞋,熟门熟路地摸进了贺勋的书房,打开电脑打算看部电影。
他找贺勋推荐电影,贺勋便给他分门别类地列了一长串,有文艺片,有爱情片,还有悬疑片。
李清越滑动着贺勋回复的消息,被一部叫做《盗梦空间》的吸引住了,以为是什么偷梦的童话故事。
他兴致勃勃地点开,结果看了不到半小时,脑子就跟一团浆糊似的,层层嵌套的梦境和复杂的规则让他晕头转向。
怎么这么烧脑?
他看了一会儿就开始走神,坐在椅子上东转西转,目光漫无目的地游来游去。
突然他又看到了书桌上那本《百年孤独》。他记得这本书,上次来就注意到它了,名字听着就挺孤独的。
他伸长手臂,费力地把书够了过来。沉甸甸的,像块砖头。他没什么耐心地随手翻着,纸张哗哗作响。
正想合上,手一滑,书“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赶紧弯腰去捡,手指摸到书壳边缘,把它提溜了起来。
就在书页合拢的瞬间,刚好瞥见书最后一页的空白处写着一行字。
他又翻开。
“某些东西,明知没有意义,但仍然无法不在意。”
李清越默读了一遍。
写得真好啊,他想。
可什么意思?没有意义的东西……为什么还会去在意?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他拧着眉头,盯着那行字琢磨了好一会儿,还是不理解,便把书放回了原处。
晚上吃完饭,李清越看见贺勋又在书房处理邮件。他扒着门框,探进半个脑袋,小声叫了句:“哥。”
贺勋目光没离开屏幕,只从鼻腔里发出一个询问的音节:“嗯?”过了两秒,才侧过头看他,“怎么了?”
李清越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挪进去,手指在那本《百年孤独》上点了点。“你这书上写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贺勋有些意外,似想到他会对这本书感兴趣。
他笑了起来,起身走过去,“哪句?”
这本书他没看完过,但李清越想知道,他也能试着去解读解读。
“就是这句啊。”李清越把书翻到最后一页,指尖点着那行字。
贺勋顺着他的指尖看去,当看清那行熟悉的字迹时,他脸上的笑意倏然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