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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霍昭视角—— ...

  •   我依稀有2岁前的记忆。
      那是一个出了明媚太阳的春天,但母亲抱着我的手冰冷不已。
      我看见摇篮里有一个小孩,粉粉嫩嫩的。
      我伸手去探,爸爸却佁然不动。
      当我快要把整个身体都探出去时,爸爸将我放在了摇篮里,和那个小孩一起。
      我戳了戳他的脸,捏他的手。
      他哭了,我害怕不已,下意识的回头找爸爸。
      他不见了。
      阿姨过来将小孩抱在怀里哄,但他一直哭。
      我也害怕得哭了起来。
      一双手把我抱了起来,像以前一样拍我的背,安慰信息素缠绕在我身上。
      “宝宝不哭,宝宝。”
      可是爸爸,你为什么也哭了。
      记事后,爸爸会牵着我的手,告诉我,那是弟弟。
      我开心的抓着弟弟的手,喊他弟弟。
      爸爸在一旁坐着,安静的看着我们,嘴角带着笑。
      弟弟很小,哭声和笑声都弱弱的,爸爸说是他身体不好,叫我平时跟他玩耍时小心一点。
      我逗弄着爸爸怀里的弟弟,记住了。
      弟弟很黏人,黏我也黏爸爸,那时夜间我还和爸爸父亲睡在一起。
      半夜父亲把弟弟带去上厕所,刚离开我们就哭了。
      父亲只得把他交给爸爸。
      “你看他多黏你。”
      父亲笑着这样说。
      再长大一些,我学会认字了,会开心的回来让爸爸看我写的字,得到他高度的评价后,再拿给弟弟看,教他认字。
      我牵着他的手,教他,这是“正”。
      这是“正”。
      “宝宝,你要像这个字一样。”
      爸爸突然说。
      我不知道这个字什么意思,只点了点头记住了。
      父亲回来时,我也给他看了我写的字,他说我写歪了,然后教我怎么写字。
      在家做作业时,父亲会从爸爸怀里抱起弟弟,逗弄他,问爸爸关于弟弟在家怎么样。
      弟弟笑得咯吱咯吱的,我也跑了过去一起玩。
      八岁时,我上了二年级,弟弟却一直在家。
      因为弟弟的身体不好,只能在家接受家教,父亲也顺带给我请了家教。
      但爸爸把我的家教辞退了,他把我抱在膝盖上,坐在一旁看着弟弟学写字。
      写得歪歪扭扭的。
      “宝宝,你要像竹子一样。”
      我想了想,问为什么。
      “因为竹子是直的,挺拔的,它明亮高洁。”
      “我是要做那样的人吗?”
      “对,你还要正直,强大,光明磊落。”
      我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爸爸说我迟早会明白的。
      此后爸爸会经常给我说这些话。
      爸爸有时也会抱着弟弟在沙发看电视,也会给他说很多很多奇怪的话,但爸爸不让我听,说是我和弟弟的教育不一样。
      那好吧。
      直到六年级,我还会跟爸爸分享我做的好事。
      “那个以前说过我坏话的同学被欺负了。”
      我生气的说道。
      “然后呢?”
      爸爸抱着弟弟问我。
      “然后我去告老师了!”
      “哇,哥哥真厉害,弟弟给哥哥拍拍巴掌。”
      爸爸举起他的手,弟弟“哇”一声,给我拍了很多很响的巴掌。
      “虽然他们不承认,但我让老师调查了监控。”
      我挺着胸脯,自豪的说道。
      爸爸摸了摸我的头,说:“做得很棒。”
      当天晚上,半夜。
      我感觉有人钻进了我的被子,一股淡淡的玫瑰香飘过来。
      “爸爸。”
      我转过身,抱住了他。
      “宝宝,做得真好,真好。”
      我迷糊地抱着爸爸,他轻轻的说话。
      “或许你以后会背身边人背叛,但那可能并不是他的错。”
      “他只是被推上了那个位置,你要原谅他,他也是可怜的。”
      那天晚上爸爸这样给我说。
      父亲突然给爸爸找了医生,也不知道医生怎么说的,父亲当时从房间里出来后,看着我们看了好久。
      只知道后来父亲回家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爸爸也经常待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或者盯着我们看很久。
      有一天晚上,父亲打开了我的门,把迷迷糊糊的我抱去了他们的卧室。
      床边开着暖黄的小盏灯,爸爸坐在床上,手捂着脸埋在被子里。
      “昭昭去看看你爸爸。”他把我放在了床边。
      “爸爸。”我不明白怎么了,于是伸手去碰爸爸埋在被子里的手,很僵硬,很冰,比小时候那段记忆里还冷。
      我钻进被窝里,发现他整个人都很冰,于是抱住了他的腰,很细,比以前更细了。
      “爸爸身上好冷。”
      爸爸似乎动弹了一下。
      我蹭着他的腰,想把爸爸蹭暖和。
      爸爸身上的信息素还是玫瑰香,只是感觉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怪。
      正当我快睡着时,爸爸躺进了被子里,把我抱住了。
      他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头靠着我的胸膛。
      “爸爸也睡觉。”
      我拍着爸爸,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个月后。
      “哥哥!”
      放学回家,弟弟赤着脚丫子跑过来在玄关抱住我。
      “小怀为什么不穿鞋呀?”
      我抱住他。
      “我不想穿鞋。”
      他把头埋在我怀里。
      “不穿鞋会感冒的,你鞋去哪儿了,我给你穿上。”
      我看了看周围,阿姨的手上拎着鞋,把鞋递给我。
      “小脚伸出来。”
      他伸出脚,我仔细给他穿好了鞋。
      “只有大少爷和夫人才能把鞋给小少爷穿上。”阿姨说道。
      我笑了笑,捏了捏他的脸:“在家里不要难为阿姨。”
      “爸爸呢?”我向阿姨问道。
      “在楼上。”阿姨顿了顿,“少爷去叫夫人下来吃饭吧。”
      我点了点头。
      “我们上去叫爸爸。”我牵着弟弟的手,带他上楼。
      拧开门,爸爸坐在窗边,望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听见开门声,把头转了过来,笑着看着我们,起身走过来。
      “吃饭了吗?”他问道。
      “爸爸去吃饭。”弟弟牵着他的手,摇了摇。
      “好好。”
      爸爸想蹲下去抱他,但随即换牵着他下了楼,我跟在后面。
      小怀被带去厨房洗手,玄关传来声音,父亲回来了。
      “父亲回来了。”
      我迎接过去。
      “嗯,你爸爸呢?”
      他拍了拍我的肩,问道。
      “在厨房给小怀洗手。”
      父亲愣了愣,看向厨房。
      “……。”
      父亲喃喃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
      饭桌上,父亲给爸爸夹着菜,不停的说着话。
      爸爸时不时点头,吃两口饭,再夹菜给我们。
      我也学着夹菜给弟弟。
      我顺利的完成了小考,父亲在考场外接我。
      “爸爸没来吗?”
      我抱着书包问道。
      “他说在家等着你,等会儿我们一起出去吃饭。”
      父亲打着方向盘,笑着说道。
      我点点头,有些期待,想给爸爸说我考得很好。
      回到家,我迫不及待的冲进大门,想上楼去找爸爸。
      弟弟扑过来笑着抱着我,我把他一起带上了楼。
      父亲在后头笑着让我们不要急。
      一切都那么美好。
      血慢慢流到我的脚边,我低头愣愣的看着,再顺着血迹抬头看源头。
      那是一双瘦白的手,手朝着房门,手的主人倒在地上,长长的头发散开,整个人几乎泡在了被血染红的血泊里。
      “哥哥?”
      弟弟被我挡在身后,看不见里面。
      我颤抖着嘴唇,立马转过身捂住了他的眼睛,把他带出门,望向了走廊上漫步走过来的父亲。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因为父亲一下子愣住了,然后眼眸被什么吸引住了往下看。
      原来那血流到了我的脚下,从房间里。
      父亲立马拉开我们冲了进去。
      阿姨正走上来,我跑着把弟弟带过去,推向她,让她捂住了他的眼睛,他还在问怎么了。
      身边一个人带着风跑过去,是父亲,抱着爸爸,那双垂落的手还在滴血。
      阿姨吓出了叫声,随即看向了我。
      “少爷不要看,不要看。”
      红色的脚印一直蔓延到楼下,汽车的发动声响起,快速驶向医院。
      我回过头,那段走廊上还带着我和弟弟的脚印,很小,和旁边大大的脚印一起错杂的分布在走廊上。
      我感觉到眼里有什么,阿姨在身后拉着我,说着什么。
      眼前越来越看不清,我捂住眼,蹲在了地上。
      阿姨似乎是把我们抱进了我们的房间里,脱下了我们的靴子,把我们关在了里面,出去急匆匆的打了电话。
      “哥哥怎么哭了?阿姨为什么要脱我的鞋子?”弟弟晃着小脚丫,问我,手伸上来摸我的眼睛。
      我抱着他,头埋在他的颈边。
      “哥哥不哭。”
      他不知道我为什么哭,只能模仿着以前爸爸的模样拍我的背。
      我脑海里依旧是那一片血泊,明明只看了不到几秒,但却记得清清楚楚。
      爸爸身体已经没有了起伏,那不是红毛衣,那件是白的,是以前他带我们去商场时我们挑的,是被泡的发红,头发凌乱的披散在地上,夹带着深红的血。手腕上有几条大大的口,冒着血,血泊周边的血比中间的血更暗,蔓延到脚下的血却是新鲜的。
      我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了。
      门外传来声音,白大褂医生们冲进来,把我抱起,问了我什么。
      我有些听不见,脑海里还是那片血泊,他们给我注射了什么东西。
      再次醒来时,在医院,弟弟窝在我被子里,搂着我脖子睡觉。
      护士很快出去叫了人。
      一个高大的人走了进来,是父亲,他的衣服和头发都很乱,胡子也冒了出来,和我印象里那个父亲有些不一样。
      我张口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话。
      “没事了,没事。”父亲把弟弟的手挪开,轻轻的托起我的头,下巴抵着我的头,胡子扎的我有些疼。
      父亲很快又被叫走了,护士喂我喝了水,已经醒了的弟弟窝在被子里看着我。
      我想开口说话,心里一阵堵塞,嗓子也噎,猛地咳嗽了起来。
      护士拍了拍我的背,弟弟也在一旁牵着我的手,我咳得脸都红了,就是说不出来话。
      咳完了,又把脸埋在被子里,哭了起来。
      弟弟也默默地抱着我。
      几天后,有人带我们去了一个地方,是葬礼。
      很多人,父亲一手牵着我,一手牵着弟弟,把我推向了被鲜花包围的中心。
      他沉沉的睡在那里,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好,双手叠在胸前,一只手腕上纹着玫瑰花。
      我小心的扒在棺材旁,看他,想把他深深的记在我脑海里。
      鼻尖传来玫瑰花气味,但不是他的,他的玫瑰花气味在一年前就变成了像落在地上腐烂的气息。
      弟弟也扒在我身边,使劲的哭。
      “哥哥,爸爸不是在这儿吗?为什么他们说爸爸死了。”
      弟弟哭得冒鼻涕泡。
      我说不出话,只拍拍他。
      转过身,父亲看着我们,走过来把弟弟拉开了。
      “爸爸只是睡觉,小怀。”
      但他也那么大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葬礼上不同的人跟父亲说着节哀。
      我看见了外祖父和外祖母。
      外祖母盯着爸爸的牌位看了好久,然后走过来,看着父亲。
      “伯母,对不起。”
      父亲说。
      身边有人把我们带开了。
      父亲和外祖母不知道说了什么,外祖母看向了我们,准确的说,是看向了弟弟。
      然后对父亲说了什么。
      父亲肉眼可见的身体僵硬,过了一会,过来继续牵着我们,只是感觉他整个人更丧了。
      母亲葬在墓园里一个位置,父亲给他种上了玫瑰。
      爸爸走后,父亲也常常泡在公司,头发上冒出了白发,直到有一天我发烧了,他抱着我前往医院,迷糊中听见他说“对不起”。
      似乎是我发烧把他吓醒了,他重新安排了工作和生活,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家庭里。
      心理医生诊断我是应激障碍,是心病,什么时候跨过去了,什么时候能说出话。
      即使父亲常常陪伴我们,但爸爸的离去终究对我和弟弟造成了不可估量的影响。
      弟弟和我睡觉时,抱着我说想爸爸。
      我说不出话来安慰他,只能沉默着拍他的背,兴庆当时捂住了弟弟的眼睛。
      弟弟白天反而经常逗我,企图让我说出话来,我只能笑笑。
      这时候跨不过去的坎,或许以后能,如果一辈子也不能,那就在坎下做好自己,就像爸爸以前念叨的那样,做个正直,光明磊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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