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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我在 ...
月光如水,静静映照着医院附近公园的花木扶疏,夜色宁谧得彷佛能听见叶片舒展的声音。林木深处的长椅上,杜墨久久无语,某些啃蚀情感的记忆,毕竟不是规律的潮汐,说退就能马上退去。
安允诺安静地陪着他。她敏感地能够意识到,无语的陪伴,或许正是他目前所最需要的。
沉默在夜色中流淌,浮漾着些许清苦的草木香。
半晌,杜墨才悠悠开了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被往事磨砺过的沙哑:「父亲成名以前,是个郁郁不得志的国文教师。校园里那些僵硬的游戏规则,像无形的枷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我儿时的记忆里,他只有两张脸,一张暴跳如雷,一张愁眉深锁。」
「他常说,整个世界都辜负了他。其实那个时候,连他也从心底否定了他自己…只有母亲,只有母亲从未改变过初衷。在她眼里,从第一眼看见父亲开始,她就认定了,他是个伟大的天才…她鼓励他辞去工作,她为他布置了一个可以专心写作的家,她说,用你的笔去感动所有的人吧,就像你当年感动了我那样……」
杜墨的声音像一条开启了幽微灯光的星河,开始一无保留地,向安允诺展露他从不示人的内心角落。
那些属于他的成长,属于他的家,属于他父亲与母亲的过往,如同一幕幕被精心剪辑过的黑白电影,在他眼前,也在安允诺的心湖中,缓缓铺陈开来。
画面是年轻的杜衍生,在办公室里与顶头上司激烈争执,语气越来越尖锐,最终,他猛地一甩手,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将一室的错愕抛在身后。
回到家,公文包被他狠狠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他颓然坐进沙发,满脸阴郁,对着空气,也对着一旁满脸关切的温以静宣告,「我受够了!我再也不要回到那个充满欺压与剥削的职场,我要远离所有这一切!」
年轻的温以静,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默默蹲下身,将散落一地的文件与杂物,一件件拾起,整理好。
然后,她拉着杜衍生的手,将他按坐在一张崭新的大书桌前。
桌上,是她新买的护眼台灯,保温杯里是泡好的热茶,还有整齐迭放的稿纸与一支崭新的钢笔。
温以静将那支钢笔,轻轻塞进杜衍生的手里。
四目相对,他眼中尚有未褪的戾气与迷惘,她眼中却是全然的温柔与笃定。
那一刻,他们相视而笑,她的笑容里,是对他无条件的尊重、信任与爱。她用行动告诉他,从此以后,你只要专心写作,其他的一切,都由我温以静来承担。
杜墨述说往事的嗓音染上了更浓的辛涩:「那几年,母亲白天在一个小公司里做会计,晚上就接了附近小成衣厂的下线缝纫,贴补家用,勉强撑起一个家。父亲写作时,容不得半点声音。经常,他嫌那缝纫机的声音吵,大冷的天,妈妈也只能把机器搬到透风的阳台上,就着窗外那点晕黄的路灯光,去缝那一迭又一迭的衣服、裤子…」
记忆的潮水涌来,淹没了少年杜墨的那个夜晚。
陈旧的小公寓客厅里,父亲杜衍生的书桌占去了大半空间,他埋首奋笔疾书。
另一角落的小书桌旁,约莫十五岁的杜墨正趴着,认真地写着功课。
厨房的门轻轻打开,温以静端着一碗堆得冒尖的饭菜出来,上面铺满了肉和青菜。
「妈下班晚了,对不起你了…」她压低声音,带着歉意,「先把晚饭吃了再继续写,做完功课早些去睡,别吵了你爸。」
少年杜墨乖巧地点点头,接过饭碗,安静地扒着饭。
温以静走到客厅的另一个小角落,那是她的工作区,她坐下,开始踩动缝纫机,车线的声音细密地响起。
突然,埋头写作的杜衍生猛地抬头,眉心紧蹙,烦躁地揉了揉,随即抓起手边的一本书,狠狠掷向温以静的方向。「吵死啦!」他低吼,「踩踩踩,灵感都给妳踩没了!」
书本落在温以静脚边不远处。
少年杜墨浑身一震,手中的筷子「啪」地一声掉在桌上。
温以静急忙停下动作,对着杜墨招招手,声音放得更低:「来来…帮帮妈妈。」
母子二人合力,将那台沉重的缝纫机,一步步抬到了客厅外的阳台上。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温以静喃喃自语,抱起原先放在一旁的一迭待改的西装裤,也走到了阳台,然后轻轻关上了客厅通往阳台的门。
杜墨回到书桌前,重新拿起筷子,默默吃饭。
几滴滚烫的泪珠,悄无声息地,滴落在他碗中的饭菜上,迅速洇开。
杜墨的声音从回忆中抽离,却依旧沉重:「那一年,父亲的小说与诗,分别在不同的文学甄选中得了首奖。『左写小说右写诗』的人气作家杜衍生,一夜之间爆红,很快地,他红遍了整个华人文坛。我们的家境确实宽裕了,从前那个虽然清贫却彼此扶持的家,却一步步坠入了地狱般的梦魇…他不断出书,不断得奖,在不同的城市受邀去演讲、授课,然后…他与那些年轻女子们的绯闻,开始像挡不住的潮水,汹涌地闯入我们的生活里来。」
杜墨百感交集,话语在这里猛地停顿,他转过头,望向安允诺,眼中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
「人世间最冷酷,最让人不寒而栗的家庭暴力,不是肢体的拳脚交加,」他一字一句,声音绷得极紧,「妳能想象,是什么吗?」
安允诺眼神中满是悲悯,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是他问我母亲的一句话…」杜墨的声音几乎碎裂,「一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锋,避无可避地,直接刺进了她的心脏。」
过往场景再次切换,那时的家,已比从前宽敞、豪华了许多。
酩酊大醉的杜衍生,穿着一身剪裁讲究的名牌西装,跌跌撞撞地回到家中,一头栽进客厅气派的大沙发里。
他挣扎着想脱去身上的外套,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温以静从卧房闻声出来,脸上带着惯有的温顺,急忙走近,俯身帮他。
她纤细的手指解开他西装的钮扣,却在褪下外套,准备解开衬衫领口时,瞥见了那上面凌乱刺眼的口红残渍。
温以静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停顿了一下,那停顿极短,短得几乎无法察觉,但她很快又恢复了动作,继续为他解开领带。
杜衍生虽然醉意醺醺,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她那瞬间的僵硬。
他忽然伸出手,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眼神狰狞,语气凶狠:「妳在想什么?心里在耻笑我的堕落,对吧?妳心里在替自己觉得委屈,对吧?」
温以静竭力隐忍着下颔的疼痛与悲戚的心碎,低声道:「我没想什么…你喝醉了,我伺候你上床休息。」
「伺候?」
杜衍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大喊起来,声音因酒精而粗暴,充满了暴戾之气,「妳永远是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永远在提醒我,是妳的牺牲成就了我!我一辈子都要在妳面前感到愧疚,是吗?是吗?妳就是这样想的,对吧?」
「你想多了…我没这么想过,你早点休息…」温以静的声音细若蚊鸣。
「我告诉妳!」杜衍生粗暴地打断她,「真正觉得委屈的是我!是我杜衍生!我只问妳一句,」他凑近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我的这些书,妳看得懂吗?!」
杜衍生忽然猛力推开温以静,起身抓起桌上好几本他新出版的书,狠狠扫到地上。
书本散落一地,纸页凌乱。
温以静看着地面上狼藉不堪的书,看着眼前这个再陌生不过的丈夫,她再也控制不住,以手掩面,痛哭出声。
回到公园的长椅上。
杜墨的声音低哑,像碎裂的玻璃:「我妈妈不到四十岁就过世了,他们说她是死于癌症。只有我晓得,她是死于孤独,死于心碎。我的母亲不懂文学,但她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人。她抉择了对爱情的信念,终其一生,鞠躬尽瘁,无怨无悔。只是,只是却又有谁能理解,一份爱情竟可以这样抽干一个人所有的快乐与希望,还让她在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用尽所有气力,握牢我的手,要我承诺,永远…永远不可以去恨我的父亲,那个…一辈子不曾珍爱过她的丈夫。」
杜墨说到这里,再也无法压抑内心的翻腾。
他把脸埋进自己的双手里,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无法自抑地,泣不成声。
安允诺沉默着,她的心被一种陌生而澎湃的情感攫住。
这个她曾经向往,觉得他像一个值得永远追随探索的艺术宇宙,他的电影作品曾经像一个无垠的汪洋,冲击着她,波澜壮阔,伟大得让她自觉卑微。
而如今,他却纤细脆弱得像个无助的孩子,需要最温暖的怀抱来呵护。
她伸出手,坚定地将他拥进了自己的怀中。
安允诺在心中悄悄、坚定地对自己说:这一个晚上,一个男人在我怀中宣泄着捆绑了他一生的,纠结又复杂的情感。那份对于父亲的爱与恨,那份他始终隐藏得那么好的软弱,全都勇敢地表露了出来。
而我,以坚定的承诺,一遍遍无声地对他说…从今以后,不论岁月变换,不论顺遂或苦难,我永远会在你转身就能看到的地方。
有些人,
不是来解释你的痛,
而是静静接住它。
如果你也曾在某个夜晚被人无声地拥抱过,
请给这一章一个收藏,
让我们一起记住那句:
「我永远会在你转身就能看到的地方。」
「从今以后,不论岁月变换,
不论顺遂或苦难,
我永远会在你转身就能看到的地方。」
——安允诺,在月光下默默许下的承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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