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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2.11 那破碎的枷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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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来了吗,夏利。”
云霏捂着嘴,语气里满是讥讽。
“只是换个名字,换个地理位置,再给自己的内饰来个大装修。有的人就认不出我了呢,我的老,朋,友?”
女孩的身影在我眼前愈发模糊,留下的只有那不绝于耳的嘲笑。
我无声的捏紧拳头。
汗水于我的额头渗出,一点一滴的滑落。
尘封数载的记忆,再一次,被所谓的废墟意志,撕开了一条裂口。
她不是云霏。
她是围城废墟的化身。
“我说过了,这种能力放着不管,会出事的。”
环顾左右,两边都被淡蓝色的光幕所占据。
看不见其他人,更听不到一点声音。大概在光幕的另一边,她们正面对着同样的困境。
你们,还没有经验。能做到吗。
我死死地盯着云霏的双目。
她的眼中,荡漾着深邃的紫光,金黄的长发在空中飘荡。
“时间差不多了。”
她昂起胸膛,右手高举。
“现在,我将宣布这场游戏的第一条规则。”
[一,任何离开光幕的行为是被禁止的。]
好,刚开始就把离开的道路堵死了。
只能尽快接受这个现实了。
传送魔法是不被允许的,去寻找我的队友也是行不通的。
如果触犯规则,代价就是无法接受的被意志抹杀。
我们至今还无法理解意志,究竟是怎么独立于以太规则之外运转的。
低吼。
磨牙声从我的背后传来。
几只魔狼凭空出现在了光幕之内。
我的心猛地一沉,呼吸开始止不住的加快。
离开光幕,从来没有说过非要是主动离开。如果“不小心”离开了光幕的范围,也会受到惩罚。
所以你派来了你的爪牙,废墟意志。就像之前一般。
漆黑的牙齿从我的身侧呼啸而过,领头的怪物扑了个空。
来不及多做思考了,这里的空间过于狭窄。
我将以太凝聚在指尖,聚精会神。
轰。
三只魔狼的中心开始收缩,物质逐渐被分离裂解。
它们的血肉逐渐被扭曲,随着引力被吸入了黑洞之中。
云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的战斗。
再来多少只也一样。
这种等级的怪物交给天行来对付,你是否有些过于自信了?
我熟练地与魔兽周旋。
以太与血肉混合着,一次次袭来,又一次次归于沉寂。
除非这是一场无止境的消耗战。
……
一道炸雷在我的心中响起。
我的空间扭曲偏离了原定的方向,落在了光幕的边缘。
一只魔狼借此机会,摩挲着自己的牙齿,朝着我的脖颈扑来。
“混账!”
拳头直直的砸在了它的头骨上。
魔狼被击飞在地,尸骸划过一道长长的痕迹,最后离开了光幕。
或许我早该意识到的。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吗?
我眼神锋利,直勾勾地锁着云霏的方向。
她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甚至还拍拍嘴,打了个呵欠。
我从来都天真的认为,废墟意志会给予众人一条出路。
只要大家都遵守它的规则,就能有活下去的希望。
但事实却残酷无比。
所谓规则,不过是它的一句话罢了。
轻描淡写,重不过那消散的眼圈。
我们的生命不是等价交换的筹码,而是能被随意践踏的杂碎。
普通人也好,天行也罢。
只是它剧场上的悬丝傀儡。
我们在踏进围城废墟的那一刻,就已经得到了结果。
里面的人不想出去。
外面的人想进来。
可是城内城外又有什么区别,唯一的赢家,只有那高高在上的,规则。
[第二条……]
为了印证我的话,你还真是煞费苦心。
云霏摩挲着嘴唇,故作思索。
[所有魔法,都禁止使用。]
……
话说,从围城废墟出来后,过了多久?
十天,还是半个月?我已经不记得了。
这也不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点起一杆烟,麻痹着我的神经。
想讲些什么,却再也开不了口了。
至少,我没有再去过那个地方喝酒了。
人已不在,酒也没有意义了。
咚咚。
木门传来沉闷的回响。
“啊……您是,夏利先生?”
一名白衣女子从门缝里探出头来,在看到我之后,才敢完全推开。
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婴儿。眼睛如星星般明亮,打量着面前这位白发的陌生男人。
很像他,这股探索的冲劲。
“很抱歉,不知道您的前来。”
她家里的装修并不能称的上有多好。
女子轻轻关上了房间的门。
那个婴儿应该已经躺在了自己的梦乡之中。接下来的话,他听不懂,也不该他理解。
我没有坐下,只是沉默地站在桌旁。
女子拉开椅子,面色宛如一摊平静的湖水,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我从罗布的口中听过您多次,很感谢您一路以来对罗布的栽培。”
她笑了一下,很淡。
“所以您能来,应该说明发生了什么吧。”
“最重要的是,他没回来。”
这句话几乎是被扯出嗓子的。
她没有哭泣,却比任何情感都更加痛楚。
只是大脑在一瞬间停止思考罢了。
我沉下了头,没有继续看着她的脸。
我究竟该怎么开口。
他死了,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牺牲是冒险者中并不罕见的结局。一旦决定踏上高难度的废墟,平安回来就已经是大多数人的奢望。
如果我再劝劝他就好了。
可是已经结束了。这次事件,这条生命。
按照规矩,我只是来通知他的离去,再给予他的家人相应的抚恤,罗布便与我再无瓜葛。
房间很安静,只有呼吸声能传入我的耳膜。
喉咙被拉紧,而它早已被细线缠住。
罢了。
“罗布……他是个英雄。”
并不是。
事实上,他在围城废墟里的作用只能称的算普通。他尽力了,就和数以百计死在城外的战士一样。
“我们都记住了他的光荣使命。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然与怪物薄杀。”
并不是。
他也只是逃亡者的一员。
他想进城,他想活下来,他想回家。
仅此而已。
“所有人为他的牺牲感到敬佩,他是我们的英雄。一区政府也将他称为我们的模范。”
并不是。
没有人会记得一具惨死在城门外的白骨。
更别提一区了。
“因为英雄称号,中枢决定给予他的家属尽可能优越的待遇。请您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务必联系我,我会处理好的。”
并不是。
这些只是我的个人决定。
没有任何律法能给无名之辈优待。
“这是我们的心意,请您收好。我,夏利,代表二区,向罗布先生,致敬。”
房门里终于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我站在大街上,一时间难以继续前进。
发会呆吧,好久没这么做过了。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
砰。
空间再次被撕开了一道深深的裂缝。
黑洞在云霏的脸旁炸开。
以太飞溅出无数条弧线。
我大口喘着粗气。
手中仍然残存着空间魔法的操纵痕迹。
呵。这可不是什么选择题。
转头向身后看去,围墙般的光幕闪动着。
我已经离开了它的束缚。
云霏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她怔怔地从地上爬起,瞬间又变得释然。
“有意思,这么快就忘记第一条规则了?”
放肆的笑声夹杂着那些嘲讽,从她的口中飘出,逐字逐句。
“你不能离开光幕。”
“那么现在……”
她握住皮鞭,用力向大地甩去。
锁链般的鞭子上,燃烧着暗紫色的火焰。
[废墟意志,由于你触犯规则,开始执行抹杀……]
去你的。
谁会听你把那话讲完。
有这点时间,不如好好坐下来想想,未来的路怎么走。
这个话题可很值得思考呢。
甚至不如抽一根烟。
这是我活到现在,得出的结论。
惨叫声从云霏的身体中传来。
她显然没有预料到我会如此激进,直接传送到她的背后。
伴随着又一次的肘击,云霏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她的脑门上出现了一道红色的血印,伴随着翻滚崩裂出一道道血珠。
“你!”
原来你是如此的脆弱。
那是她恶狠狠的咒骂。
不过,这样让我更加确定了一点。
如果你所谓的抹杀就是意志亲自下场动手,那我究竟一直以来在畏惧些什么。
只要能被击溃,你便不值一提。
围城。
我要是早一分明白这个道理,罗布也不会消逝在我的眼前。
光幕轰然倒塌,山崩地裂。
我勉强才能从这巨大的震颤中稳定自己的重心。
在几阵光芒闪烁之后,我在不远处,看见了那群世事未谙的女孩。
“欸?怎么就塌了?”
安的脚下踩着一具魔狼的躯干。
她愣愣地扫视了一圈。
“不是才到第二条规则吗?不用魔法也不是什么难事啊?”
“那是你,”
芍药捂着自己的头。
她的衣服肩处被撕开了一个大洞,上面有明显的尖牙造成的伤痕。
淡绿色的以太在她身边环绕。伤口泛起光芒,慢慢修补成型。
“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从小练习体术,禁用魔法简直就是自断双臂。”
“什么——怎么会这样!那这光幕究竟是怎么消失的啊,云霏呢?”
“因为有人率先做出了改变。”
洛雪将冰剑凝聚在手中,缓步走到了我的身边。
“真是不知道隔离之时,你内心回忆起了何事,能够支撑你走出来。”
她静静凝望着倒在地上的云霏,眼神里弥漫着淡淡的哀伤。
一种无法言喻的情感。
“你们这群不遵守规则之人,会……会……”
她的话已经完全变成了嘶吼,可身体却没有再次站起来过。
锁链掉落,碎裂一地。
[第三条规则……全部……全部!]
疯狂,不甘,愤怒。
无数的情绪从云霏的最终喷涌而出,一团团黑雾尖啸着蔓延开来。
我没有任何动作。
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欣赏着她的独角戏。
自从明确规则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之后,我便再也不会后退了。
老家伙的经验,有的时候也不管用啊。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她。”
我用拇指轻轻擦拭着火机的盖子。
咔。清脆的响声。
“这便是你们所说的暴走吧,你们有经验。”
“夏先生,您真的放心把云霏留在我们这里吗?”
洛雪淡淡地望着我,语气里似乎有一些不可思议。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
“旷世的未来是属于你们的,长辈们也应该好好反思下自己了。”
我背过身去,点燃了那一卷烟。
烟雾缭绕,思绪空荡。
有些刺眼,只希望那不是流泪的前兆。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那些沉重的枷锁,或许,早就该抛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