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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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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皓的问题悬在空气中，像一片羽毛，轻轻落下，却足以打破维持了半年的微妙平衡。
“现在，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吗？”
我望着他，他的眼睛里有困惑、有疲惫，但还有一种我之前从未见过的、坚定的信任。他在向我寻求答案，尽管他知道我无法用人类的语言回应。
我该怎么做？如何跨越物种的鸿沟，告诉他那个荒谬而残酷的真相？
焦虑在我胸腔里燃烧。白川的威胁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姐姐的疑虑暂时被压下，但并未消失。时间像指缝里的沙，所剩无几。
我焦躁地在客厅里转了两圈，突然停下。我的视线锁定在书架上那个黑胡桃木相框上。“To love and be loved is to feel the sun from both sides.” 爱与被爱……
一个疯狂的念头击中了我。
我跑到书架前，人立起来，用爪子拼命去够那个相框。木制相框被我扒拉得摇晃晃晃。
“阿瑶！别动那个！”林皓急忙走过来，语气带着责备，但更多的是不解。
我没有停下，反而更用力。终于，相框掉了下来，摔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幸运的是，玻璃没有碎。
林皓蹲下身，心疼地捡起相框。“你到底怎么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
就在这时，我做出了一个更出格的举动。我低下头，用鼻子疯狂地蹭着相框玻璃后面那张硬卡纸的边缘——那里是顾瑶写下诗句的地方。我的鼻子湿漉漉的，很快让纸的边缘变得湿润、卷翘。
“停下！”林皓试图阻止我。
但就在他伸手之前，我用牙齿小心翼翼地咬住那微微翘起的卡纸边缘，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将那张写着诗句的卡纸从相框背板的夹缝里抽了出来！
林皓彻底愣住了，看着我的动作，仿佛在看一场不可思议的魔术。
卡纸被完全抽了出来。诗句那一面朝上。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卡纸，然后伸出爪子，不是拍打，而是用肉垫，极其轻柔地、一遍又一遍地抚摸过那句英文诗，尤其是“love”这个词。然后，我抬起头，用无比专注、充满了无法言喻情感的眼神，死死地看着他。
我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这是我最后的机会，最笨拙、最绝望的尝试。
林皓的呼吸停滞了。他看着我，又看看那张卡纸，再看看我。他的瞳孔因为震惊而微微放大。那层隔绝了真相的薄纱，似乎正在被一种超越逻辑的直觉猛烈冲击。
“你……”他的声音干涩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你想告诉我……love？顾瑶？……”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钥匙插入锁孔的、清晰无比的金属摩擦声！
不是试探，不是幻觉！白川来了！他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我全身的毛瞬间炸开，猛地转身，挡在林皓和门之间，发出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吼声，露出牙齿。
林皓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站起身，脸上的震惊迅速被警惕取代。“谁？！”他朝着门口喊道。
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白川站在门口，依旧穿着那件灰色的夹克，表情平静得令人窒息。他手里没有拿任何东西，只是那样站着，目光直接越过我，落在林皓身上。
“林先生，”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质感，“我来带走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林皓皱紧眉头，下意识地向前一步，与我并肩而立，“这里没有你的东西。请你出去，否则我报警了。”他虽然困惑，但保护的本能已经被激发。
白川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我指的是它。”他的视线终于落在我身上，那目光像冰锥一样刺穿我，“或者说，它里面的那个‘东西’。”
林皓的身体猛地一僵。
白川继续用那种平淡的、叙述事实般的语气说道：“一个本该在半年多前就去往彼界的灵魂，凭借一点执念和一场交易，暂居在这具躯壳里。时限是一年，任务是你。”他看向林皓，“帮助你走出悲痛，重获幸福。很感人，不是吗？但现在，时间快到了。”
林皓的脸上血色尽褪，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我。我的身体因为恐惧和绝望而微微发抖，但我依然坚持挡在他面前，对着白川低吼。
“不……这不可能……”林皓喃喃自语，声音破碎。那些半年多来的“巧合”，那些无法解释的熟悉感，阿瑶那些远超宠物范畴的、充满人性化的行为……无数碎片在这一刻疯狂地涌入他的脑海，伴随着白川冰冷的话语，拼凑出一个荒谬绝伦却又无比真实的真相！
“阿瑶……你……你是……”他的目光死死锁住我，充满了巨大的惊骇、难以置信，以及一种即将崩溃的、汹涌的情感。
白川向前迈了一步。“规则就是规则。时间到了，我必须带走它。”
“不！”林皓突然爆发出一声嘶吼，猛地将我护在他身后，尽管他的身体也在颤抖。他直面白川，眼神里充满了尽管混乱却异常坚定的保护欲，“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什么规则！你不能带走它！”
白川停下了脚步，看着林皓，又看看被林皓护在身后的我，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细微的、类似于“好奇”的情绪。
“有趣。”他轻声说，“即使知道了真相，依然选择保护一个……非人之物？”
“她不是‘东西’！”林皓几乎是吼出来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滑落，“她是顾瑶！我知道！我能感觉到！她就是！”
这句话，他喊得撕心裂肺，像是要把半年来所有的悲痛、思念、困惑和爱都倾注其中。
白川沉默了。他静静地看了林皓几秒，又看了看我。空气中的压力似乎稍稍减轻了一些。
“人类的感情，总是能带来意外。”白川缓缓开口，语气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妙的改变，不再那么绝对冰冷，“执着，既是枷锁，也能创造奇迹。”
他顿了顿，仿佛在思考什么。
“好吧。”白川忽然说道，“鉴于情况特殊，以及……‘它’这半年来的努力确实卓有成效。我可以再给你们一点时间。”
林皓和我都愣住了。
白川的视线落在林皓脸上：“证明给我看。”
“证明……什么？”
“证明你的‘幸福’，不是短暂的情绪波动，而是真正走出了那片阴影。用你的音乐，你的生活。”白川的声音平淡无波，“三天后，社区公园，傍晚。如果你能在那时，在那里，真正地、完整地唱出你的心，为她而唱。那么，这个灵魂，”他指指我，“将获得自由。她可以留在这具躯壳里，以‘阿瑶’的身份，陪伴你直到自然寿命的终结。”
“否则，”他的眼神再次变得冰冷，“时限一到，我会准时来收取我的‘货物’。不要再试图反抗，那没有意义。”
说完，他不再给我们任何反应的时间，后退一步，轻轻带上了门。
仿佛从未出现过。
公寓里只剩下我和林皓，以及那令人窒息的寂静和那个不可思议的、关乎存续的赌约。
林皓缓缓地转过身，低下头，看着我。他的脸上满是泪痕，眼神复杂得像一场海啸，里面翻滚着惊涛骇浪般的震惊、痛苦、茫然，还有一丝绝境中生出的、微弱却坚定的光。
他慢慢地蹲下来，伸出手，指尖颤抖着，轻轻抚摸我的头顶，动作温柔得如同触碰一个易碎的梦。
“……瑶瑶？”他试探地、哽咽地叫出那个名字。
我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混合着无尽委屈、恐惧、希冀和爱的呜咽，用力地、一次又一次地舔舐着他冰凉的手指。
这一次，不再是狗狗的讨好。
这是顾瑶的回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