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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金丝雀守则（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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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半年前那条短信，我，不会违背生物钟在上午起床。
“姜丽山死了。”
……
今早被闹钟叫醒时，已经十点整。做了一晚上梦，很累，我翻身抓手机却抓空了，手机掉在地上吱哇乱叫，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趁自己的懒劲儿还没上来，我飞快地将半个身子探出床，捞起手机摁掉闹钟。
十点十分闹钟又响了。
……每天起不了床还定八百个闹钟的正是在下。
十点四十。
我起来点了外卖。
平时我都是十二点才开始点外卖，但今天周仕修说要回来吃饭，我又懒得自己下厨，就随便点家附近的私厨糊弄糊弄他。
周仕修是我金主，前段时间去东南亚谈生意，已经出差快半个月了。我乐得清闲，正好窝在家里画我的漫画。
画漫画，我一向是背着周仕修的。他不爱看我画漫画，每次见到便不自觉地拧眉，偶尔低声嘲讽一句：“又是这些小孩玩的东西。”
大约是觉得我格调太低，配不上他周大少爷金尊玉贵的身份。
金丝雀守则第一条：让金主高兴。
我特懂，所以都是趁他不在偷偷画。
昨天熬到凌晨四五点才睡，现在正困得要死。我又扯过被子蒙头睡过去，等外卖送到了才爬起来，把菜全挪进家里的瓷盘，装作是自己烧的。
别人都羡慕我，趁着年轻傍上了全云州最有权势的二代少爷。而且这一傍上就是半年，直接刷新周仕修的长情记录。
但其实，干情人这一行也不简单。最大的困难是要一直面对这种“做情人”的感觉。
很不妙。非常不妙。
身家性命都系在他对我那点微薄的喜欢上，随时都可能因为金主的不愉快被一脚踹开。
他助理的电话打进来。
“喂？”我清了清嗓子。
“姜先生，周总已经进小区了。”
“好，”我飞快地甩了睡衣准备换衣服，“我下楼来接他。”
“不用了，”电话那头隐隐传来周仕修的声音，“天气冷，让他呆家里吧。”
声音很小，但我听得清楚。手上动作没停，我将声调又提高了点——简而言之就是，再夹一点。
“没事没事，我想下去接他。”
我在玄关的落地镜前检查仪容仪表。
大羽绒服是温温软软的奶白色。最近一直没出门，脸都比衣服白了。
一头黑发是定期找人修剪的，不用抓。
之前我也学着同行弄那些花花绿绿的头发、打发蜡，但周仕修不喜欢。
他当时拿着平板工作，随口提点我，“搞这些伤发质，摸着不舒服。”
见我没说话，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补充道：“但如果你喜欢，也可以做。”
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就是：我可以喜欢做头发，他周仕修也可以不喜欢我。
金丝雀守则第二条：学会揣度上意。
我懂。
我到楼下把外卖盒毁尸灭迹，又过了两分钟，周仕修的车就到了。
助理先下车把门打开，周仕修迈开长腿朝我走过来。
黑色大衣裹着初冬的冷风，他似乎比离开时瘦了些，神情也显得更加凌厉，隐隐透出几分疲惫。
如果我们的距离是一百步，合格的情人应该先跑九十九步，剩下一步飞扑。
道理我懂，实操起来更是轻车熟路。
“周先生！”
我跑得可可爱爱仙气十足，但速度飞快。余光看见助理还站着没走，我最后放弃了飞扑，一把握住他的手，仰起脸叫他，“周先生。”
周仕修不喜欢在外人面前和我太亲近。
或许是怕有损他的威严形象。
他比我高出大半个头，从我这个角度，正好看见他挺拔鼻梁投下的阴影，以及有棱有角的下颚。
以及，下巴上发青的胡茬。
他轻轻应了我一声，回头时，助理在后面颔首，“周总，那我先回公司，下午两点派车来接您。”
助理走了，我搂着周仕修上楼，在电梯里亲了亲他的喉结，“想你啦。”
大掌在我发顶用力地揉了揉，周仕修一双瑞凤眼斜睨着我，“最近在家都干什么了？”
我只捡他爱听的说，“没事干就收拾收拾家里。还报了个烹饪班学做饭，等你回来亲手做给你吃。”
他仍然是嗯了一声，但嘴角弧度微微上扬——好像比来的时候高兴了点。
出电梯门的时候，他把手放在我肩膀上捏了一把，应该是检查我最近的健身成果。
我赶紧绷紧了那块肌肉应对抽查。
周仕修的表情看起来很满意。
我非常能理解这些有钱人养情人的心理，就像打工人养小猫小狗小白兔一样。
自己出去累死累活，回来看到宠物软软糯糯可可爱爱，乖巧等待自己回家，又觉得治愈了。
我抢在前面开门，甩了鞋，飞快地蹲下来帮他脱皮鞋。
周仕修的棉拖鞋，我每次都是提前从鞋柜取下来，鞋尖冲里放在玄关。
他一边扯着领带，一边将脚塞进鞋里，“我早说了，这种小事情我自己来就行。”
他是说过很多次，但没有一次真的拒绝。我暗暗腹诽，嘴上像在撒娇，“我愿意嘛。”
我站起来，从身后帮他褪去大衣，将衣物整齐地挂在架子上，“先生，洗手吃饭吧。”
周仕修有洁癖，但又要求我陪他一起用餐。所以每次我都会拿三双筷子，其中一双是公筷——我自己用的。
金主可以嫌弃我，但我不会嫌弃金主。
这就叫金丝雀的自我修养。
……有点中二。
如果有选择，中二的我只想勤勤恳恳画一辈子那些“不入流”的漫画。
可是为了让当年的事水落石出，我没得选。
……
“姜屿，怎么还不过来吃饭？”
明明周仕修声音不大，我却惊得浑身一颤。
我正站在厨房水池前洗手。
“来了来了。”
回过神来，一双手已经在冷水里冲了半天，冻得通红。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走神。
这样可不行啊姜屿。
就着水扇了自己一巴掌，顺便洗脸。我趁周仕修看不到，偷偷用抹布擦干了——被他看到又要嫌我不卫生。
“都是你做的？”周仕修看着一桌子菜，眼底有几分惊讶。
我当然不能告诉他都是外卖，“是呀，你出差了，我就去附近私厨学了几道菜。”
王秘书作证，我是真去了私厨，虽然只是去吃饭。但又没人陪我进去，谁知道呢？
果然，周仕修微微颔首，拿起筷子尝了点，“王特助也和我讲了，你学的不错。”
包的金主爸爸，包的包的。
我将自己剥好的虾放进他碗里，“来，多吃点虾。出差去外面都没好好吃饭吧？这虾是今早才从空运过来的，可新鲜了。”
我最近胃口不好，索性一顿饭全心全意伺候他，倒也不觉得饿。他下午还要开会，吃过饭就回书房看文件了。
切了点水果给他送过去，我拿起一本英文名著，悄悄坐在他书房的小沙发上假装阅读。
等到我被一堆英文催眠得差不多了，便听见周仕修向后撤椅子的声音。一惊之下，我才发现自己刚才眼睛都闭上了。
“困了？”男人靠近我，一片阴影投在我头顶，“这种书你又看不下去，在这儿浪费时间干嘛。”
他伸手将书从我手中抽走，放回书架上。
我趁机环抱住他劲瘦的腰身上，将脸贴了上去，“人家就是想知道，先生喜欢的书是什么样的嘛。”
发顶又被他重重揉了一把。
“就你会说话，”周仕修轻笑一声，把我拎起来搂进怀里，“陪我睡一会儿。”
我腻腻歪歪地凑过去亲了他两口，但他今天似乎心情不好，并没有理会我。上了床，也只是把脸埋进我的发顶，嗅闻我头发上洗发水的气味。
“昨天洗的头？”
“嗯，”我在他怀里拱了两下，“知道今天你要回来，当然要洗得香香的。”
片刻，他将唇轻轻贴在我额头。
这是十七天以来，他给我的第一个吻。
……居然这么温柔。
这也太不像他。
仔细想想，他这两个多小时都不太正常。我勾引了这么多次，要换做往常，他肯定是要绷着脸啃我嘴的。
合理推断，我觉得问题出在东南亚。
东南亚这个地方，很能牵动人的神经。
我舔舔嘴唇，额头蹭了蹭他的胡茬，“我想说个事，很小很小的事，你能先答应我不生气嘛？”
我抬手在他眼前比了个“很小”的手势。
周仕修轻轻嗯了一声。
“那个……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周仕修眯着眼，不说话了。
还真被我猜中了。
“是出差遇到事儿了吗？”我用手摸摸他的脸，凑到他嘴角亲了一口，“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讲讲。不想讲，也可以跟我发火——我很抗揍的。”
我边说边举起手给他秀了秀肌肉，被他一把摁下去。
“别贫了，快睡。”
“……哦。”他不愿意多说，我便闭了嘴在他怀里躺好。
周仕修睡眠也浅，因此只要在一张床休息，我就几乎不会动，防止吵到他。
在金主怀里，不该动的时候那就得一动不动……当然该动的时候又要尽可能骚浪贱。
应该没有金主不喜欢又纯情又火辣的情人吧？虽然只有这么一任金主，但我蛮会将心比心。
想想就知道了啊，如果我家猫猫对外怕生又胆小，在家里却天天蹭在脚边翻肚皮，我也受不了。
绝世好猫——这得叫猫妖。
当然，好情人不能叫人妖。
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做老板的金丝雀和做宠物猫很像。要说区别可能就是——抛弃一个情人，反而比抛弃一只宠物猫更简单。
弃养猫咪大家会说虐待动物，弃养情人大家只会说啊对对对弃的好哇，清肃社会的不正之风。
人人都犯贱，总是苛待自己宽待其他物种。
但如果人人都像我一样将心比心，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中午一点五十。
躺下的时候，我特地把脸侧到能看见挂钟的角度，这样就能一直看钟，准点把周仕修喊醒。
周仕修不喜欢被闹钟叫醒。被吵醒他会有下床气，所以只要条件允许，都是我人工唤醒。
一点五十，我该叫他起床了。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像喷泉一样停不下来，肌肉记忆却已经敦促我慢慢爬起来，亲了他的脸颊。
“……周先生，一点五十了。”我声音放得很轻很柔，但愿他今天没有起床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