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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风山君 ...

  •   “赵铮?”俞遥木讷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听过。”
      俞慕之苦笑不得:“他方才弱冠,是南宁王新封的王子,封国就在临邑。”
      “临邑?对面那个小破城临邑?”俞遥激动道,“哥哥,那我想你和父王时,岂不是一下就能回家?”
      回家……该怎么跟她说呢?如今她脚下的土地是家,可跨过风涯之界,这里便成了故乡。
      俞慕之一时不知道怎样回答,只好道:“云中永远都是你的家。阿遥,那临王若敢欺负你,写信给哥哥,哥哥替你做主。”
      俞遥自然很快知道了他的意思,于是不再多问,笑道:“哥哥,我可是堂堂北冥郡主,如今在云中,北冥郡主骑的是最野的马,射的是最快的箭,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俞慕之浅浅一笑:“那你可千万别把人家欺负得太惨。”
      俞遥洒脱一笑:“只要不奢求,就不会失望。你没瞧那书上写的么,中原男子多是负心薄幸之人,这样的人,又怎值得真心相待?”
      俞慕之叹道:“我倒希望这个临王,是个值得托付的真心之人。”
      俞遥笑道:“哥哥,我也愿你早日找到那个真心之人。这样,我不在,也有人能关心照顾你了。”
      俞慕之笑道:“这样说来,好像平日里都是你关照我了?”
      俞遥一哂,脚下突然有些站不稳:“哥哥……”
      俞慕之扶着她坐下:“阿遥,怎么样?”
      俞遥眼前一黑,头晕脑胀,甩了甩脑袋:“没事,我没事……”
      “又开始烫了。”俞慕之的手放在她的额头,急道,“阿遥,白泽角呢?你放在哪儿了?”
      “我……”俞遥睁着眼,眼前却是一片模糊的黑影,“丢了……”
      “丢了?”俞慕之猛地站起,“丢在哪儿了,我去找!”
      “找不到了,哥哥……”俞遥抓着他的手,不让他走。她闭上双目,平静片刻,又睁开,眼前出现了一个有些模糊的人影,她抓着那个影子:“哥哥,大风山,我想再去一次,大风山……”
      她终于看不清俞慕之的容貌,连他的声音也有些模糊:“好……”
      大风山顶,将军冢依旧屹立。
      萧大富在石堆前轻轻将郡主放下,和萧大贵一起走开,守在离将军冢十几丈远之后。
      雪山之巅,俞遥坐在将军冢前,衣衫单薄。与肌肤相触的寒雪渐渐将她体内的热气逼退,寒冷令她清醒,渐渐地,她又能看见这个世界的美丽了,不禁喜道:“哥哥,我看见你了!”
      站在她身前的俞慕之之将手背轻放在她额头,过了一会儿,道:“好些了吗?”
      “好多了,哥哥。”俞遥如大病初愈一般,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
      俞慕之笑道:“那就好。”
      俞遥抿嘴一笑,对着那将军冢自言自语道:“风山君,我来了,你好吗?”
      自是没有人回答的。
      俞慕之也坐了下来,和俞遥一起看着那不会说话的冢。
      俞遥道:“哥哥,他离开我们,多久了?”
      俞慕之不假思索:“三年。”
      俞遥叹道:“三年,这样久了么……若他还活着……”
      “若他还活着,我的妹妹定是嫁给他的。”俞慕之瞧着俞遥笑道,“毕竟,他可是我云中第一勇士。”
      “哥哥……”俞遥打断道,“我不喜欢那个傻子。”
      俞慕之摇头叹道:“阿风,你听听,前一刻还说风山君,后一刻就说你是个傻子,可见啊,我妹妹不喜欢你。”
      俞遥的笑意很淡薄,像融化在水中的冰,令人瞧不出颜色:“三年了,他也算得偿所愿了。”
      俞慕之道:“日前整理他的遗书,也不知这家伙何时写的,藏得那样奇怪。若不是梁上飞燕啄泥,再有个十年八年都发现不了。”
      梁上飞燕啊,是今年北来的新客么?好像自他走后,俞遥便再没见过那不胜寒的高处,有人振翅翱翔过了。
      他从来是个很怪的人,四季常服亘古不变,永远一身湛蓝色,与北国风景倒很是相衬。
      他不喜欢笑,也不爱说话,平日里,若要寻他,不是在军营里练兵,便是在山崖处舞剑,再没有第三处地方。
      可是和这样一个奇怪的人待在一起,却叫俞遥莫名地觉得很舒服。
      在山崖草长之处,俞遥会悄悄躲起来,看他舞剑,然后抓准一处破绽,“咻”地持剑飞出。但往往,他一个漂亮的箭步,回挡跳跃,便填上了这个破绽,“叮”地击飞她的剑。
      那时,俞遥便会笑道:“军中那些家伙都碍着我郡主的身份,不敢跟我来真的,只有你,敢跟我动手。”
      他一笑了之,使出一招自创的风剪燕尾式,俞遥分明并未眨眼,却不知他何时已飞出数丈之远,立于崖边,轻如飞燕。
      俞遥啧啧称赞:“我常在想,你若不做将军,会做什么呢?”
      他独立于悬崖之侧,并无丝毫畏惧之色,也无答话之想。
      俞遥只好自己答道:“我猜,你定是一个仗剑走天涯的侠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做好事不留名……”
      “过来!”他开口道,自袖间挽了一个剑花,“教你。”
      俞遥笑着,一幕幕从前旧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历历在目。她道:“他一直是一个天资卓绝又傲得没边的人,这样的人总是有些神秘的。他的遗书,若平平常常端端正正放在桌子上,我才觉得奇怪。被燕子啄了下来,反倒像他的作风。”
      俞慕之轻轻将手搂过俞遥的肩膀,对着将军冢道:“阿风说,他生前是云州的将军,死后就要当大风山的山神,永远守着云中。”
      “可惜,我只能为他立这样一个衣冠冢。”俞遥黯然神伤,“三年前那场苦战,无涯河的河水红了三天三夜,每一寸泥沙,都布满血腥。我在战场上找了他三昼夜,三昼夜,也没有找到他的尸骨。”她的话音越说越慢,终于,三年前的无涯河水还是越过了漫长的岁月,流淌到了她的眼眶,“只找到了这支簪子,守住他魂魄的……长乐簪……”
      那支雕刻着双首飞鱼图案的,世间独一无二的长乐簪,正簪在俞遥发髻之上。
      又一滴清泪在俞遥脸庞坠落:“此去南宁,如果我见到了那个人……”她一字一句道,“必杀之。”
      俞慕之蹙眉:“遥妹妹,你想杀了徐家小子?”
      “若不是他!”俞遥的手心狠狠握住了山间一抔雪,“若不是那一箭,他怎么会死?!”
      俞慕之道:“南宁徐家百步穿杨的箭术,连奚风都躲不过,你又何必自讨……”
      俞遥道:“我这些年苦练骑射,为的就是有一天,在两军阵前找他报一箭之仇。”
      俞慕之道:“遥妹妹,徐岑是南宁的冠英伯,杀了他,边地势必又起一场风波。若在战场上,自然是北冥郡主杀了徐将军,可在南宁,就是临王妃杀了冠英伯。如此,临王必然会牵扯其中。”
      俞遥偷偷嘀咕道:“那就在我成为临王妃之前杀了他不就好了?”但她在哥哥面前,只是笑道,“我必不会牵扯上临王,也不会牵扯上云中。总之,终有一天,我也会叫徐岑死在我的箭下。”
      俞慕之湿润的眼波里是无奈,是疼痛,是后悔:“阿遥,若不是你有我这样一个没用的哥哥,你本该是我云中最快乐的女子。”
      俞遥拉起他的手:“哥哥,就因为阿遥是郡主,阿遥从来都没有忘记,自己该是怎样的人。而且啊,和哥哥在一起,我本来就是云中最快乐的女子。”她笑着呼喊,“我的哥哥是大英雄!”
      这声呐喊响彻大风山巅,如苍鹰般久久盘旋在碧蓝的长生天。
      可是俞慕之却很轻很轻地对自己说:“不是。”
      俞遥站了起来,双手放在唇边,像吹响着军中长号一般高喊:“风山君,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
      炙热的三问之后,是冰冷的沉默。俞慕之自小最看不得的,便是他的妹妹落泪。
      “哥哥……他……”
      俞慕之没有犹豫,张开双臂,将她拥入自己怀中,俞遥呜咽着,眼泪仿佛渗进了他心口处的血液:“哥哥……他不回答我,他为什么不回答我……他是不是真的死了……阿遥……不想他死……”
      “阿遥不哭,再哭眼睛又肿了,又要一夜都睡不好觉了。”俞慕之拍了拍她的后背,像幼时无数次哄她的时候一般,温柔轻声道,“风山君,阿遥可是特地来看你的。你瞧,我的妹妹,是不是世间最好看的新娘?”
      俞遥擦掉了自己的眼泪,又胡乱抹去了俞慕之衣上的泪渍,冲着那将军冢道:“你这个傻子!不说话,你就是承认了!”
      俞慕之拨开她被泪水沾湿的头发,扶她站了起来:“小郡主,回家吧。”
      俞遥又揉了揉眼睛,掏出腰间的骨箫。她一吹,俞慕之不由得笑了。
      俞遥道:“难听吗?”
      俞慕之笑着点点头。
      俞遥又好气又好笑道:“忍着!”
      两个一胖一瘦的模糊身影,在将军冢前渐渐变得明晰。
      北冥郡主和亲的日子,定在了黄历上书“宜嫁娶”的新年第一天,元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19.风山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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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素昧平生的朋友们,这里是平明孤客。我呢,既是《鲲宁元年》的作者,也是其中的一员。欢迎大家来书中看我:)故事写完,我也该放下执念,重新做人咯~希望大家开心快乐每一天!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