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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交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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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血管爆裂的声音。
“又是死亡?”
浓稠的血腥味堵住了他的呼吸。
…………
谢临渊再次睁眼时,奶奶和林晚已经躺在血泊中,血肉模糊不堪。
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死死堵在喉咙里,混杂着地下通道的铁锈,令人作呕。
谢临渊蜷在冰冷的地板角落,灰烬和凝固的血块粘在脸上,头发上。视野是模糊的,林晚小小的身体蜷在不远处,地上还有奶奶半截枯瘦僵硬的手腕。
泪就这么顺着他的眼角流到脖颈。
嗓勉强子扯出一点声音。
“呜……呜…呜…”
带着抽噎的。
世界是凝固的世界,只有他自己粗重破碎的喘息。
前世孤儿院那些刻薄的讥笑,冰冷的推搡,和车祸瞬间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在这片世界里疯狂翻搅。
就在这时,一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刺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谢临渊脊背猛地绷紧:“他们,又回来了?”
“父亲,现场一片狼藉,没有发现目标。”一个清透明亮的声音响起。
是守序者。
“伤亡如何?”对讲机那头想起一个沉稳中年男人的声音。
“来晚了。”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懊愧。
少年鞋底踩踏腐朽木阶“吱……呀…”,不是无面者那种鬼魅般的悄无声息。
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几乎将低矮的门框填满。
逆着通道深处疯狂摇曳的劣质荧光,一时看不清面容。
来人穿着一身剪裁,极其考究,线条流畅的纯白色制服,胸口镶嵌着锐利的金色徽记,戴着一副雪白一尘不染的皮质手套。
他迈步走了进来昂贵的靴子,踩在粘腻的血渍和灰尘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没有丝毫犹豫。
他在谢临渊面前一步远的地方停下来,视线与蜷缩的少年齐平。
“谢临渊?还是……?”沈见昼带着诧异的关切。
他怎么在这里?三年没见,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他也是穿越过来的?
谢临渊不解。
他怎么会认识我?
为什么我没有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
沈见昼伸手,脱下手套,拇指和食指捏住对方的下巴,轻轻抬起。
谢临渊被迫抬头,近距离看清了对方的脸。
那是一张极其年轻英俊的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白金色的头发略长,但也没有遮住那双让人无法忽视的眼睛,像夏日正午遮挡的阳光,琥珀般闪耀。
对方的眼神明亮,坦荡,带着一种灼人的关切。
沈见昼。
谢临渊混沌的意识里,莫名其妙跳出这个名字。仿佛这个名字,他本身就该记的。
沈见昼就这么看着谢临渊,对方头发有些长遮住了眼睛,短促而温润的鼻息吐露在他手指上。
有些别扭的咽一下口水,收回手。
“谢临渊?是你?”南宫昼再次开口,疑似在确认。
谢临渊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却发不出太大的声音,只能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嗯~”
听到不是意料中的答案,沈见昼也没有继续问的必要。
沈见昼视线扫过他脖颈间明显的淤痕,又落在他沾满血污血,污破烂不堪的衣服上,最后定格在他那双空洞麻木的眼睛上。
沈见昼眼里闪过一丝清晰的痛惜,随即便被更深的坚毅取代。
“你,”沈见昼再次开口声音放平稳了些,“还有别的亲人吗?”
亲人?
这个词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插进谢临渊的的心里。
前是孤儿院冰冷的床铺,仍在脑海中,眼泪生理性的涌出,冲刷着脸上的血污,留下蜿蜒的痕迹。
沈见昼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看护院……”他剧烈的喘息了一下,“我……妈妈……应该在那里。”
“妈妈”两个字出口时,带着一种奇异的生涩的停顿,仿佛这个称呼本身就充满着荒谬和奢望。
沈见昼眉峰几不可察地蹩了一下,他显然知道C01区所谓的看护院意味着什么。
“起来,还能动吗?”沈见昼轻言,伸手想要拉他。
他没有碰到这手,而是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着,撑着墙壁站了起来。
沈见昼但首悬在空中停顿了一瞬,指尖无意识的摩挲,随即自然地收回。
“行,能自己站起来就好。”
沈见昼转身大步走向门口:“跟上,别掉队。”
谢临渊拖着灌铅般的双腿,踉跄着跟在他身后。
他没有回头,不敢回头。
沈见昼的座驾停在地下通道,一个相对“干净”的平台出口,一辆银灰色悬浮车表面流淌着能量纹路。
沈见昼率先做进去,拍了拍身旁的座位:“这边。”
谢临渊在车门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沉默地弯着腰坐到南宫昼身旁的位置。
谢临渊靠着车门,尽量把自己蜷成一团。
沈见昼似乎没有在意他的刻意疏远,只是对着空气说了一句:“去最近的净空点,升空。”
悬浮车平稳地运行,无声地上升。
谢临渊紧贴着冰冷的车窗。窗外是急速上升时拉的模糊光带,混杂着广告牌的色彩。
就在某一瞬间,上升的势头似乎微微一顿,随即,车窗外的景象骤然开阔。
刺目的光芒,毫无预兆地涌来!
不是日光,而是无数纵横交错五光十色的巨大霓虹光柱。巨大的全息广告投影,在摩天大楼的玻璃墙上滚动,展示着谢临渊无法理解的奢华商品和虚拟偶像。
更高更远处,是飞行器拖拽的各色光尾。
这就是地面之上!灵隐大陆真正的主宰之地!
谢临渊下意识抬头遮挡眼睛,这个世界与他原来的世界截然不同,此刻才全然领悟到。
“嚯,这光污染,每次上来都得适应会儿。”沈见昼清冷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随着悬浮车的上升,谢临渊注意到很远处一道“光阵”格局外的景象,与此刻身处的地方“天壤之别”。
“那就是‘灵域游离者’的隔离区。”沈见昼说。
谢临渊第一次侧过头来看他,想要知道更多。
“那年爆发了病毒‘异种’,被‘异种’寄生只能沦为吞噬血肉的‘异形’,活着的行尸走肉。被感染的人前期和正常人类无异,只有遭到冲击才会显露真正面目。”沈见昼说。
沈见昼态度严肃:“所以人类需要‘守序者’。”
“守序者……”谢临渊声音干涩沙哑。
沈见昼侧过头,目光再次落在谢临渊的脸上:“之后,你会知道的。”
悬浮车猛地一个转向,开往一个僻静的山头。
片刻。
眼前是一栋压抑的灰色建筑,墙皮大片剥落。“看护院”三个字歪歪扭扭地挂在门口,油漆早已斑驳。
沈见昼没有下车,只是隔着车窗目光清亮的看着谢临渊就这里,我还有事,必须立刻回家做汇报,记住我说的话。
沈见昼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笃定:“ 19层,沈家,没有地方去,就来找我。”
沈见昼的手套在扶车门时无意间蹭到了一点谢临渊衣服上的血,他看了一眼,没有立刻擦掉。
车门无声滑上,消失在光影流中。
谢临渊走近看护院,一个穿着白色制服,面容麻木的看护员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指向走廊的尽头:“C-17。”
谢临渊屏着呼吸走到那扇门前,房间里只有一张铁架床。
开门瞬间一股浓烈的腐朽味,扑面而来。
铁架床靠近窗户,窗户很小,蒙着厚厚的灰尘。
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很受瘦得只剩下骨架包着一层蜡黄的皮,深陷的眼窝紧闭,颧骨突起。
女人胸口只有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勉强吊着一口气,床边挂着一个简陋的输液架,浑浊的液体正缓慢地流入他青筋毕露的手背。
这… 就是……这个世界的“妈妈”?
谢临渊走近,站在她床边。没有激动,没有悲伤。
就在这时——
房间里的光线扭曲着暗淡下去!
一个身影,如同从墙壁本身的阴影中剥离出来,无声无息地坐到病床前,穿着一身黑西装,看不清任何五官。
“渊儿。”冰冷的声音响起,清晰地钻进谢临渊的耳朵,令人作呕的亲昵。
谢临渊身体紧绷,像是一张拉到极限的弓。他死死盯着男人。
“别用那个眼神看我。”黑西装男人,或者说那个自称是他父亲的存在。“血缘这种东西,你否认不了,你身上流着我的血,深渊之主的血。”
黑西装男人缓缓抬起手,指向在病床上的女人:“至于她?不过是个容器,一个承载我血脉,孕育你的工具,他的使命,在生下你的那一刻就完成了,现在是,废物。”
“闭嘴!”谢临渊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他想要冲上去撕碎那张冰冷的脸,身体却被死死钉在原地。
“愤怒?很好。愤怒是承载深渊之力最好的‘燃料’。”嘿,西装男人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
“听着,渊儿,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他微微向前倾,凑近谢临渊,在他耳边低语:“灵隐学院六年一次的选拔,我要你成功入学,并且,成为这一届守序者联盟的‘核心’预备成员。”
“为… …为什么?”
“我… 拒绝!”谢临渊颤抖着说。
“为什么?”黑西装男人仿佛听到一个极其幼稚的问题,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 “呵”。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男人转过身,面向病床上的女人:“拒绝我,这个‘废物’只会变成一具死尸。”
话音未落,他那只苍白的手很快伸出根本不给谢临渊任何反应机会,食指的指尖如同最锋利的针精准刺破了谢临渊脖颈的皮肤。
“呃啊— —!”谢临渊发出一声惨叫。
瞬间他的半边脖颈,如同爬满了黑色的藤蔓,他不受控的瞪大眼睛,眼白部分瞬间如黑暗吞噬。
一股沉寂已久,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力量,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被这恶毒的液体瞬间点燃。
他收回手,看着谢临渊蜷在地,身体剧烈抽搐,皮肤下的黑色纹路明灭蠕动。
“看,儿子这才是你真正的样子。”男人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满意的欣赏。
“记住你的任务,灵隐学院,好好利用这份‘礼物’,期待你的表现,儿子。”男人的身影如同滴人水中的墨迹,变淡,消散。
房间重新恢复死寂。只剩女人微弱的呼吸,和仪器规律、冰冷的“滴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