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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 8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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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无比热闹,上下两层楼。
谏远以及诺涵兄弟总算不需要坐在长条桌旁,而是坐在底下的观众席里。
谏寻则位于不远处的另一桌,沼觅和丁乐在二楼给稍低阶的商贩安置的地方。
老实说,诺涵没有见过前妻这么美丽。
他知道这个女人很美,从他第一次被引荐给对方时,他就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的贵气,那是多代优渥才能培养出的言行举止。
然而在他们相处的这么多年里,他能感受到的也就是外人看到的东西。她的冷静,聪明,善于交谈,彬彬有礼。但是她的身上缺乏一种生机,让诺涵以为这个女人就是如此,因为她足够成功,所以她不需要爱情。
事实不是这样。
当她看着她的妻子从长廊走来,穿着可以与她媲美的婚纱时,她露出的那个笑容,让她如此夺目。
她已经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了,可那一刻像极了一个初尝爱情的少女。她紧紧握住对方的手,交换戒指的刹那,诺涵还有些感慨,原来不是她不需要爱情,而是她的爱情被保鲜了起来,当下拿出,依然热气腾腾。
诺友问,是不是有些难过,她从来没对你这么笑过。
诺涵承认,他们对彼此的好都是带着条件的,所以能相敬如宾,井水不犯河水,像这么透彻的渴望和托付从来没有过,而那一份拥抱也隔着家族利害交换的屏障。
可是诺涵不觉得难过,“我能理解她。”
诺涵也曾经以为自己不需要爱情,哪怕是宏湛回来说,自己不过抱着其他人却给囚区写信时,诺涵也认可宏湛的说法。
可是当他第一次脱口而出让宏湛嫁给他时,便意识到他不是不需要爱情。
他需要,他很需要。
欲望可以找一个相似的□□宣泄释放,可爱情却不是那个人就给不了。他们和年轻人最大的差别,不是对爱情的愚钝,而是到底羞于执着和追求,还是敢于袒露和把握。
在这方面,他不及诺友。
谏远看得津津有味,顺便还调侃几句他和诺友结婚时都不懂宇是哪个宇。而且他们的婚礼是特色,蜜月约等于跑路。
诺友的笑容似乎也多了起来,让诺涵有这么一刹那觉得,如果他们能这么好下去也不错,至少小远看起来是向着诺友的,那两个人打理事业,或许比当年诺涵独自运作要容易。
然而即便是这样,诺涵还是留意到有茂爽的人朝他们这边投来目光。诺涵拍了一下旁边那个经理的胳膊,低声问手下人都安排在哪里。
对方说都在外边呢,带了四个人,够了吧,看这里高朋满座的,能出什么岔子。
诺涵想想也是,其实让这个人带安保,他是不太乐意的。这人生意上有办法,但没有崔瑶这么得心应手。然而崔瑶又没有资格入场,只能徘徊在酒楼之外。何况刚因为他的身份被揭穿,这会也不方便让崔瑶带队。
诺涵想过让宏湛成为他几个公司的总管,这样一是可以陪在自己身边,二是也让崔瑶给他干活。宏湛是个什么料,比这些人都老练麻利。崔瑶和他相处得也都还行,用起来方便得很。只是宏湛就是不愿意去公司帮他,情愿在家洗衣服做饭,哪怕家里有佣人,这些活压根不需要他干。
所以如果之后诺友和谏寻拿下这一局,诺涵就由崔瑶自己选择。他如果乐意,跟丁乐去雾枭也行。
崔瑶到底也跟随着诺涵那么多年了,诺涵可没觉着自己能霸着这年轻人一辈子。
沼觅是在婚礼仪式进行完之后,用餐喝酒时才碰到谏寻的。
其实他们都看到了彼此,不过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
他们的目光没有交汇,在沼觅移开注意力之际,谏寻才找到沼觅的位置。
总是这样,沼觅能一眼看到谏寻在哪,可谏寻却不能,毕竟后者要注意的人太多了。
用餐开始后谏寻应该到处拉关系,认识他的人越来越多,当初随同去北瓦商会还需要跟在诺涵的后边,其他人跟诺涵打过招呼,谏寻便赶紧热脸贴冷屁股地介绍自己是谁。但这会不用了,很多人是主动围住了谏寻。他们都是如此亲切的人,只要闻得到金币的味道,就会趋之若鹜。
就像当下有人来询问沼觅和丁乐的名字,而不是像当初一般低声调笑和揶揄那两个婊子属于谁。
丁乐善于应付这个,而沼觅不是。所以他给灌了不少酒,微醺之后把丁乐让给人群,自己走远些透气。
酒楼包下了三层,第三层是酒吧和包房。
这会已经见不到谏寻的身影,而按照沼觅对他的理解,他更喜欢上三楼去谈,谈得愉快了还能进包房里深入了解。
所以当谏寻来到他的身边,轻飘飘的来了一句——“我有些话对你说”时,沼觅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愣了一下,对上了谏寻的目光。
谏寻他示意了一下,让沼觅跟他往楼上去。
“有什么话可以在这里说,谏老板。”沼觅冷漠地表态,把酒杯放在配餐桌,扫视了一圈随着音乐逐渐起舞的人群。
谏寻想了想,把烟掐灭后往沼觅的身边靠了一些,但沼觅马上往后退了几步。不得已谏寻赶紧示意自己没有企图,压低音量道,“这里有茂爽的人,不方便。”
“不方便?”沼觅冷笑,上下揣摩了一下谏寻,“我还以为你和他一条裤子穿得舒服极了,有什么不方便的。”
谏寻无奈,他转身也看向了人群,琢磨一会,明讲——“诺友来找过我,关于萧澎也关于茂爽,有些事……我需要单独和你聊。”
沼觅听到这话也消化了片刻,不得已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所以当他们走到了包间里,刚关上门,沼觅便道——“如果你是来劝我收手,那就省省吧,不要让我觉得是你玩不起。”
谏寻无奈,沼觅的野心真是比他想象的还要大。那尖锐的感觉在膨胀的欲望之下简直不给人靠近的余地,以至于谏寻也懒得再和他周旋,而把诺友告诉他的和盘托出。
然而让谏寻没有想过的是,当沼觅安静地听完他的叙述,却没有如过去一样,就这个局势给出丝毫冷静的判断和看法,相反,他走过去拧开了一瓶酒,往杯子里满。
一杯酒满完,他拿过来靠着吧台看向谏寻,淡淡地道——“把我当茂爽的政绩,让茂爽借着这个机会拿走萧澎的钱,那我要不要大胆猜测一下,谏老板,之后这些钱,是不是都会进到你的兜里?”
是,茂爽当然会全部转给谏寻。说到底他还要拿谏寻当枪使用,但是——“我已经把我的钱转出去了,转去雾枭,萧江接应。”
沼觅哈哈大笑,他握着酒杯指了指谏寻,慢悠悠地走到谏寻跟前,再慢悠悠地喝完杯里的酒。
他对谏寻说的话,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算了,谏老板,”沼觅评论,“你何不挑明了说,你觉得受到我的威胁了,所以过来求和,以保证我还在你的压制之下。或者只是你□□里的玩意忍不住了,想要套近乎罢了。”
他放下酒杯,脱掉西装,丢向皮椅,再解开衬衫几颗扣子,“我们都坦诚一些,不用搞虚情假意的搭讪了。”
不过这样的举动却激怒了谏寻,在沼觅试图把他的衣扣也解开时,谏寻一把抓住了沼觅的手腕,厉声道——“你认为我在干什么,我是在让你把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东西交出去吗?”
沼觅说难道不是吗,“我的钱,萧澎的钱,都会归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说着他试图挣脱谏寻的手腕,然而没能做到,于是他转而去亲吻谏寻的手指。
谏寻狠狠地把他推开。
然后沼觅又是笑,他似乎是喝多了,只是他觉得他也没有判断错。因为谏寻厌恶地看着他,而沼觅认为这不过来源于他没能又一次很好地左右沼觅。
所以当谏寻好似要给沼觅一耳光时,沼觅没有躲。
他就这么挑衅地望着谏寻,似乎在考量他有没有甩这耳光的决心。
但谏寻没有。
他不是没有打过沼觅,他依然记得在北瓦商会,沼觅因为醋意而把他从赌桌上拉走之后,他对沼觅做了什么。
谏寻不喜欢承认自己错了,也不喜欢后悔。但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到沼觅这样的态度时,那一股浓烈的愧疚竟然席卷而来。
是他让沼觅变成当下的性格。
他点燃了沼觅的野心,他给沼觅打上了项圈,他要沼觅变得聪明机警,却又让沼觅跪在脚边。当沼觅表现出挣脱的意图,他便把项圈丢到了马路边,告诉沼觅——你滚吧。
沼觅确实这么做了,谏寻看不到沼觅的嫉妒,看不到他的痛苦和思念,看不到他流下的眼泪,也看不到他被自己踩碎的自尊心。
——如果你想拉他一把,还来得及。
他收回了手。
——我不喜欢他,但他为了你可以拿枪杀人。
他拿过沼觅开了的酒喝几口。
——他爱你,哪怕这在你看来不值一提。
他呼出一口酒气。
谏远的话回荡在谏寻的耳畔,每一句都像在声讨他的不是。沼觅跟在谏寻身边的每一天,所有人都看得到这个人眼里只有谏寻。他的身体,他的精神,他的灵魂,他的一切。
是谏寻没有尊重过,没有珍惜过。
他怪不了沼觅。能牺牲谏远的情感,能牺牲诺友的友谊,那沼觅的爱情,他又能有多珍惜。
房间沉寂,好似酒精让空气变得浑浊厚实。那如浆糊一般的沉默充斥着晦暗的角落,以至于谏寻不得不去打开窗户,让外边的清新透进来,再深深地呼吸。
“我没有对你说谎,”谏寻看向屋外的街道,“信不信,由你。”
他们的钱是会进谏寻的口袋,可诺友所言,之后老家族都会针对谏寻,也是事实。茂爽不会冲在前边去护着谏寻,因为就算是力挺也有个适当的价码。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不再是谏寻打压了沼觅再把沼觅收回来的事,而是不管他还是沼觅,都无法独活。
谏寻也有够不到的地方,他言尽于此。
他转过身来,看向满身酒气的沼觅,那句话他没有说过,但他会说的,他为此准备了几个月,不说有些可惜。
“我为做过的混账事,向你道歉,”谏寻轻轻地说,“为了让你在我身边为我所用,我做了很多龌龊的事。所以,对不起。”
这几句信不信,还是由你。
谏寻静静地看着沼觅,但沼觅什么都没有说。他似乎也没有想过谏寻会对他讲这些,这一句道歉对谏寻何其可贵,所以沼觅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谏寻把剩余的酒喝完,丢开瓶子,再离开包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