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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星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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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远集团陈经理的车尾灯消失在街角，办公室里紧绷的空气仿佛瞬间松弛下来，留下一种混合着疲惫与兴奋的奇异余温。
何欢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后背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丝凉意——那是刚才高度集中时出的汗。他看向林薇，发现她也正不着痕迹地放松了一下挺直的肩背，指尖轻轻按了按眉心。
“比上庭还累。”林薇轻声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至少法官还讲程序正义，商业谈判只讲强弱和利益。”
何欢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完全笑出来：“但我们好像……暂时顶住了？”
“顶住了第一轮试探。”林薇纠正道，眼神恢复锐利，“他们知道了你的态度，也看到了我们的防御姿态。下次再来，要么是更糖衣炮弹的条件，要么就是更直接的压力。徐明远那种白手起家的人物，不会轻易放弃看上的猎物，尤其当这个猎物还不太听话的时候。”
何欢点头，这个道理他懂。但经过刚才那一役，一种前所未有的信心正在他心底滋生。他不再只是一个被动接招的幸运儿，他有了可以并肩作战的伙伴，有了值得守护的阵地，甚至有了能让巨头侧目、需要认真对待的“价值”。
“那就让他们来吧。”何欢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我们跑得更快一点，把自己变得更重要一点，重要到他们舍不得轻易碰碎，或者……需要付出他们不愿付出的代价。”
林薇有些意外地看了何欢一眼。她在这个年轻的老同学身上，又看到了新的东西——一种经过淬炼后愈发清晰的锋芒和定见。这不再是系统强行赋予的底气，而是源于自身创造的价值和成功的实践。
“嗯。”林薇淡淡应了一声，算是认可，“当务之急，是把标准化手册彻底落实，尤其是新店。沉姨那边的供应商梳理也要加速，核心的必须牢牢抓在手里。还有，‘舒心寓所’的管理细则，我这周内给你初稿。”
她永远是行动派，瞬间就将压力转化为了下一阶段清晰的任务列表。
何欢深吸一口气，将杯中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那点苦涩后的回甘，恰如他此刻的心情。“好。走吧，说好了今晚犒劳大家。”
楼下，店里已过了最忙的晚高峰，但依旧有零星的顾客。王阿姨和周阿姨正在整理货架，小刘师傅则在明档厨房里收拾灶台，准备打烊。
何欢拍了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各位，今天辛苦了！晚上别做饭了，小刘师傅炖了一大锅招牌酱骨，咱们关起门来加餐！”
话音刚落，店里顿时响起一阵小小的欢呼。王阿姨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深了几分：“哎哟，可是有口福了！小刘那酱骨，香得能啃掉舌头！”
周阿姨也笑着打趣：“老板今天大方哦，是不是谈成大生意了？”
连不怎么爱说话的小刘师傅，也腼腆地擦了擦手，眼里透着高兴。
这种轻松融洽的氛围，让何欢心里暖洋洋的。这就是他想要守护的东西，远比冰冷的数字更重要。
很快，卷帘门拉下一半，店内大灯熄灭，只留了就餐区的灯光。几张桌子拼在一起，中间摆着一大盆热气腾腾、酱香浓郁的骨头，旁边还有几样小刘师傅拿手的爽口小菜和凉拌菜。何欢还特意从饮料柜里拿了啤酒和果汁。
没有山珍海味，但却是实打实的硬菜，充满了家常的温暖和实在。大家围坐在一起，卸下一天的疲惫，说说笑笑。
何欢举起饮料杯：“今天呢，算是打了个小胜仗。以后可能还会有这样那样的麻烦事，但只要有大家在，咱们‘省心优选’就倒不了！谢谢各位！辛苦了！”
没有透露具体细节，但真诚的感谢足以感染所有人。大家纷纷举杯，气氛热烈。
吃到一半，何欢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他以为是林薇发来的后续工作提醒，点开一看，却是赵昊那个活宝前室友发来的消息。
【赵昊：欢子！在干嘛呢？给你看个乐子！[链接] 就这玩意，也敢吹国产之光？评论区和论坛都骂疯了！钱全拿去做广告请代言了，建模穿模穿得跟筛子似的，剧情弱智得一比！真是痛心疾首！我们的玩家就只配吃这种工业垃圾吗？！】
后面跟了几个暴怒捶桌的表情包。
何欢点开链接，果然又是那款这几天广告铺天盖地、却口碑暴跌的“国风大作”宣传片。华丽空洞，评论区惨不忍睹。
若是平时，他大概只会跟着吐槽两句，然后就把手机扔到一边。但此刻，或许是刚经历了一场与“大资本”的虚与委蛇，或许是酒精微微上头，或许是眼前这温馨实在的聚餐与屏幕上那浮华虚假的宣传形成了太过刺眼的对比……
赵昊那句“我们的玩家就只配吃这种工业垃圾吗？”像根针一样，轻轻扎了他一下。
他想起店里那些中学生顾客，讨论游戏时眼里有光，却常常因为找不到真正耐玩的好游戏而失望；想起赵昊平时跟他喝酒吹牛时，眼里燃烧着的、关于真正好游戏的那些瑰丽想象；甚至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曾为某个精妙的游戏剧情或设定而热血沸腾。
一种极其微弱的、几乎被他忽略的念头，再次从心底冒了出来。
“好东西”……难道不应该存在于精神领域吗？
“省心优选”解决了“吃”的实在，“舒心寓所”解决了“住”的安稳。那“玩”呢？“文化”呢？那些让人心生欢喜、获得共鸣、滋养精神的东西呢？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留下了一点灼热的火星。
但他立刻清醒过来。看了一眼正热闹吃喝的员工们，看了看这间凝聚了他所有心血的小店。游戏？文创？那是一个比实体零售更烧钱、更虚无缥缈、风险高到离谱的领域。他这点家底，扔进去恐怕连个水花都看不见。明远的威胁还悬在头顶，扩张的压力丝毫未减……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点火星强行按捺下去，近乎本能地回复赵昊：“看了，确实离谱。别气了，有空出来喝酒。”
放下手机，他加入大家的谈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但有些种子，一旦落下，即便被深埋，也会在合适的时机，悄然吸收养分，等待破土而出的那一刻。
晚餐在愉快的气氛中结束。何欢帮着收拾干净，最后一个离开店铺。
锁好门，他站在清冷的夜风中，回头望了望“省心优选”的招牌。然后，他掏出手机，没有点开任何工作文件，而是鬼使神差地，再次搜索了那款垃圾游戏的新闻，以及……下面玩家们愤怒又失望的评论。
那些渴望“好游戏”的心声，隔着屏幕，汹涌而来。
他站了很久，才转身融入夜色。
那一抹关于文化的火种，虽被现实深深掩藏，却已在他心田深处，烙下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印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