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宏愿 ...
-
手机屏幕上，“1,000,000”这个数字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视网膜上，久久无法散去。
一百万。
不是幻觉，不是游戏币，是那个刚刚还因为他“内心不愉悦”而判定任务失败的系统，此刻为他“创建零售点”的梦想所提供的专属信用额度。
何欢站在嘈杂的菜市场入口，午后的阳光穿过建筑物间的缝隙，照得他有些发晕。耳边是摊贩的吆喝、主妇的讨价还价、活鱼在盆里扑腾的声响，鼻尖萦绕着蔬菜泥土的清新、水产的腥咸、还有熟食摊飘来的若有若无的香气。
这一切无比真实。
可他手中的手机，和他脑海里那个冰冷的机械音，却指向一个远超现实的维度。
狂喜只持续了不到三秒，就被一股更庞大的情绪淹没——茫然无措的恐惧。
这笔钱，该怎么花？
开一家店？开什么样的店？在哪里开？怎么装修？办哪些手续？进什么货？雇几个人？……无数个问号像潮水一样涌上来，瞬间将他那点刚刚萌芽的兴奋拍得粉碎。他一个前互联网运营，对实体零售的认知仅限于作为消费者买东西，这一百万此刻在他手里，沉甸甸得像一块他根本搬不动的金砖，随时可能砸下来把他压垮。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机，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也是烫手的山芋。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像寻找锚点的船，再一次牢牢锁定了那个刚刚给了他巨大启发的源头——那位还在利索地给最后一位顾客找零的摊主大婶。
她的摊位上，蔬菜水灵灵地码放着，透着一种简单而扎实的生机。就是她，和她那句“新鲜、实在”，点醒了他。
第一个该花钱的地方，就在这里。至少，关于“什么是好东西”，她是专家。他需要先把这个问题弄清楚。
何欢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拖着因为震惊而有些发软的腿，重新走回沉姨的摊前。
“阿…阿姨，”他开口，声音因为紧张和刚才的情绪冲击而比之前更加干涩，“不好意思，再…再跟您打听个事儿。”
沉姨抬起头，看到去而复返的何欢，脸上掠过一丝诧异，随即又笑起来：“哎，小伙子，还有啥没问明白的？菜没挑好？”她习惯性地以为对方是顾客。
“不是不是，菜很好。”何欢连忙摆手，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几乎要撞出来。他努力组织着语言，试图让自己听起来不像个疯子，“我刚…刚就在想您刚才说的话。您…您在这市场里，干了这么多年，知不知道…除了您家，还有哪家的菜，是最好最新鲜的？不光是菜，肉、蛋、调料、粮油这些…有没有哪家是您觉得特别实在，东西特别好的？”
他问得比之前更具体，也更急切，眼神里有一种沉姨看不懂的炽热光芒。
沉姨愣了一下，仔细看了看何欢。这小伙子，刚才还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怎么转眼间像换了个人，眼睛里好像烧着一团火？她虽然疑惑，但提到自己熟悉的领域，那份自豪感又油然而生。
“哎哟，你这话可又算问对人了！”她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声音洪亮起来，“我在这市场十几年，谁家东西啥成色，瞒不过我这双眼！你看斜对面那个穿蓝围裙的老李，他家番茄是自己大棚种的，沙瓤，味儿足，从不打催红素…里面卖猪肉的老刘，人是实在人，从不进隔夜肉，就是性子犟，不会吆喝，生意一般…再往里走，粮油铺子的赵姐，她家的米油都是找老关系批发的，质量稳当，就是包装土气…”
她再次如数家珍，滔滔不绝。何欢听得比刚才更加认真，他拿出手机，不再假装记录要买什么，而是直接点开备忘录，飞快地记下她提到的每一个名字、品类和特点——“李-番茄-自种”、“刘-猪肉-新鲜”、“赵-粮油-稳当”…
十来分钟下来，他心里对这片市场的优质货源图谱清晰了不少。他知道，时机差不多了。
他猛地按下手机的锁屏键，屏幕黑下去，映出他紧张又决绝的脸。他再次深吸一口气，看向沉姨，眼神无比认真：
“阿姨，那…如果我告诉您，我想自己开一家小店，不干别的，就只想卖您刚才说的这些‘最好最实在’的东西。您觉得…这事儿，能成吗？”
他顿了顿，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补上了最关键的一句：
“我…我特别需要您这样的专业人士，来帮我把关！”
沉姨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了。
她上下打量着何欢，眼神里的探究和疑惑几乎要满溢出来。这小伙子，看着挺斯文，怎么尽说些疯话？开店？卖最好的东西？还请她当专业人士把关？
“小伙子，”她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慎重，甚至是一丝劝诫，“你怎么突然想干这个？这行当可跟你坐办公室不一样，起早贪黑，挣的都是辛苦钱，汗珠子砸脚面！‘专业人士’？可不敢当，我就是个卖菜的，就会这点看菜看肉的眼力见儿。”
“我…”何欢语塞，系统的秘密卡在喉咙里，但他内心的想法是真实的，“我就是觉得，现在想买点放心又实惠的东西太难了！大的超市东西贵还不一定好，网上买的更摸不着。我就想…能不能自己做个不一样的小店，让人来了就能省心买到好东西的那种！”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真诚：“所以，我太需要您这双眼力和经验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他心一横，终于把那个盘旋了一路的念头抛了出来，声音不高，却像投下了一颗炸弹：
“您看这样行不行…我正式聘请您，当我的采购顾问！就负责帮我挑东西，把关质量！我…我按小时付您咨询费！”
“顾问？”沉姨被这个词儿彻底逗乐了，摆摆手，像是要挥开一个不切实际的泡泡，“小伙子，你这词儿太高级了，我可担不起。我就会看看菜新不新鲜，认认肉好不好。”
就在这时，何欢口袋里的手机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幅度小到只有紧贴着它的何欢才能察觉。他心中一动，趁着沉姨低头笑的工夫，飞快地偷瞥了一眼。
金色漩涡界面悄然浮现：
【检测到符合项目目标的潜在支出：‘品控专家咨询费’。建议费率区间：150 - 300元/小时。是否从项目资金池预支？】
系统认可了！而且直接动用了那百万额度！何欢心中顿时大定，一股底气油然而生。
他不再犹豫，报出了一个远超系统建议上限、他自己都觉得咋舌的数字，试图用最大的诚意砸开局面：
“沉姨，您别推辞！您这眼力见儿就是我最需要的专业知识！您看…每小时五百元，怎么样？今天就算俩小时，我先付您一千块！”
沉姨脸上的笑容瞬间彻底消失，僵在那里，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她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张了张嘴，好几秒才发出声音：
“多…多少？五…五百块？一个小时？”她的声音拔高，充满了荒谬感，“小伙子！你莫不是刚才太阳底下晒昏头了，跑来寻我开心吧？就让我帮你看看菜啊肉的，能给这么多？我这一天下来，刨去成本，也挣不了这么多啊！”
“我是认真的，阿姨！”何欢急切地保证，眼神里的火光烧得更旺，“好的货源是店的根基！您的经验和眼光，对我来说就是最值钱的！这笔钱，是我这项目里最不能省的投资！”
他下意识地用上了“投资”这个词，感觉比“咨询费”更正式，也更符合他此刻孤注一掷的心情。
沉姨不笑了，她紧紧盯着何欢，像是要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一丝开玩笑或者精神不正常的痕迹。菜市场的喧嚣成了他们之间漫长的背景音。足足过了十几秒，她才咂摸了一下嘴，眼神复杂无比，混杂着震惊、困惑，还有一丝极细微的、被如此巨大认可所撬动的心动。
“你这孩子…”她缓缓摇头，语气像是在评价一个看不懂的怪物，“…倒是有点愣。…不过，实在。”
又停顿了几秒，她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猛地一点头：“行！冲你这句‘投资’，冲你想干点实在事，这个忙，阿姨帮了！看看货的把关事儿，包在我身上！”
何欢闻言，狂喜刚要涌上心头，却听沉姨话锋一转，语气斩钉截铁：
“不过这钱！太多了！我老婆子不能要那么多，心里不踏实。这样，你就按…每小时两百块算！这已经比我卖菜强上天了！你要是同意，咱们就这么定！”
何欢愣了一秒，随即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慨和敬重。他立刻点头：“成！就听您的，沉姨！两百就两百！太谢谢您了！”
他马上拿出手机，语气变得正式：“那个…阿姨，我姓何，叫何欢。咱们留个电话和微信吧？方便以后联系。您怎么称呼？”
“哦哦，好，小何是吧。”沉姨也反应过来，从摊子下面拿出一个屏幕有些磨损但擦得干净的老款智能手机，“我姓沉，沉静的沉，你叫我沉姨就行。电话是138…”
两人存好联系方式。何欢当场操作手机，心中默念确认。系统界面闪烁了一下：【已从‘创建零售点’项目资金池预支400元。】
“沉姨，我给您转过去了，两个小时的首笔咨询费，您查收一下。”何欢说道。
几乎话音刚落，沉姨的手机就“叮”的响了一声短信提示音。她狐疑地拿起来一看，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银行入账400元的通知。
她的手指明显颤抖了一下，几乎拿不稳手机。她反复看了那短信三遍，才缓缓抬起头，再次看向何欢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之前的震惊和疑惑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的重视和一丝难以掩饰的、被真金白银砸出来的期待与激动。
“这…这就给了？”她喃喃道，声音都有些发飘。
“嗯！”何欢用力点头，“谢了，沉姨！今天收获太大了！我明天就去找店面，货源的事，接下来就得多多麻烦您了！”
“成！挑菜拿肉的事儿，包在我身上！”沉姨下意识地拍了下胸脯，这是她能做出的最实在的承诺。但她很快又冷静下来，想到现实问题，朴实地提醒道：“不过小何，找店面、办那些营业执照什么的，可得打听清楚，别漏了手续。这些我就不懂了，咱们市场里都是统一办的…你得自己再去问问。”
“哎！好的沉姨，我记住了！谢谢您提醒！”何欢连连点头。沉姨能提供的帮助是基于她十几年经验的品控眼光和货源信息，至于开店的法律、行政流程，她并不熟悉——这很合理，也为何欢下一步寻找真正的专业帮助埋下了伏笔。
离开菜市场时，夕阳已经西下，给喧嚣的市集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何欢回头看了一眼渐渐安静下来的市场，又看了看手机。
备忘录里记满了沉姨关于食材的“秘籍”。
屏幕上显示着【项目资金池余额：999,600元】。
通讯录里多了“沉姨”的电话。
这一百万额度的第一笔支出，没有变成超市里华而不实的商品，而是换来了沉姨那几十年关于“什么是好东西”的经验、一个关键的合作伙伴和一个无比坚实的起点。
他知道，关于选址、执照、装修这些难题，他必须另寻他路。但关于这个店最核心的“灵魂”——商品品质——他找到了领路人。
他花得…心甘情愿。
他甚至能感觉到，脑海中那个冰冷的系统，似乎对他这找准了方向的第一步，传递来一丝微弱的“认可”波动。
他迈开步子，朝着地铁站走去，脚步比来时坚定有力了许多。一边走，他一边迫不及待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传来一个略带疲惫但依旧干练的女声：“喂？何欢？稀奇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不会是又有什么法律问题要‘咨询’吧？”
电话那头，正是他的大学同学，律师林薇。
何欢深吸一口气，对着话筒，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兴奋：
“林薇，这次不是小咨询。我有一个一百万的项目，想正式邀请你作为合作伙伴，负责所有的法律和财务框架。你…有兴趣聊聊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