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他很好哄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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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部坐落在一片写字楼林立的园区内，幢幢高楼拔地而起，清一色的玻璃幕墙，仔细看去里面被分格成一块一块，无数个人在电脑前敲击。
二人出差解决合约之前，要来总部和集团技术合作部开会，说是对进展，其实是单方面接受总部的负面信息。那边是将公司所有合约都停了大半年，他们俩出差不仅背着研究所的任务，还得替总部一同解决这些问题。
林景川对着经辉一笑，经辉仍旧是一脸淡定。两人落座，看着对面来人陆续到齐。
一大排人将长桌占得满满的，甚至因桌前的坐席不够，还有几个坐在桌外靠墙的长椅上。而长桌的另一边只有他们两个，偌大的会议室明显有些不对称，还好是内部会议，林景川见这种事也多，明显淡定并无特殊表情。
坐中间的领导主动寒暄后，示意左手边的下属开口，“合同签不下来，合作又不可能停下来，现在所有业务基本都在裸奔状态，没有任何保障。”对方一开口就暗示问题不在于他们，在于使用方不配合他们停业务合作，同时也不让他们停止付钱。
林景川心下明白，配合道，“我们也差不多，钱不能停，权益保障全无。”
正常他应该带下属来的，但因经辉的毕业背景，研究所想让经辉全程参与这事，林景川又有些私心，所以只带了经辉。经辉对这些本就不熟练，不能指望他说什么，林景川直接问，“集团层面推进的联合实验室计划搁置，对这件事的影响有多少？”
见林景川在说，对面中间正对着林景川的那人才说，“目前看是主要原因，所有项目合作的推进都停了。”
“校方是什么意思？”
“校方左右不了李教授，还是以教授个人的意见为主。”中间那人补充，“放心，压力别太大，去一次怕是难有进展，我们已经做好长期拉锯的准备了。”
“也只能边谈边合作了。”
对面那人盯着林景川，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经辉有些好奇侧过头看林景川，林景川果然也是笑脸。
他今天穿褐色西装配竖黑细条纹白衬衫，戴黑色金属边框眼镜，头发梳到两侧，额顶头发全都精心梳得半竖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很干练。
“你那边合作的项目少，我这是大头，你们先去打头阵，摸清楚对方的意思，如果必须基于联合实验室为前提合作，那只能回来再做决策了。”
“嗯，我们只会就目前在跑的项目谈条件，其他还是看集团整体节奏，争取一次搞定不用你们出马。”
“辛苦了。”
两人与对方一顿虚与委蛇后，意兴阑珊地出来，电梯里林景川见经辉一直沉默，才向经辉说，“是不是很无聊？每天都要翻来覆去开这些会，说来说去就这些，没有任何新增有效信息。”
经辉说，“我看你挺游刃有余的。”
“你工作个一年两年也会习惯的。”
两人穿梭在园区的高楼大厦间，四栋五六十层的写字楼分四个角排布，将整片区域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他说，“人在这么高的楼面前还真是渺小。”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表达，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暗示无力感，吸取上次的教训，他说，“多看看脚下。”
林景川笑笑不置可否，“我刚毕业的时候进入这里，第一个感受是，这里这么多楼，没有一砖一瓦属于我。”
“现在呢？”他以为他会说一通励志感慨，他却说，“现在我也成了这些大楼的一部分，装在一间办公室里。”
“你要是觉得累，我们离开这里。”他体会到他的无奈与厌弃感，忍不住告诉他这些其实是双向选择。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他刻意夸张地感叹，“不工作怎么行？没钱花！”
“赚够了就走。”
“会有赚够的时候吗？”
林景川从未觉得自己缺钱过，也清楚认知到他孑然一身的处境，从不习惯在经济上依靠别人，也从不为自己规划未来。清醒而矛盾，自负又悲观。
一路在不喜欢的环境里坚持往上爬的原因是什么？对权力的渴望？世俗欲望的惯性使然？还是仅仅因为没有安全感？他不知道。
经辉转而认真看向他，“咱们俩物质欲望不高，很快就能退休。”
林景川有点意外经辉竟真想过这些，他以为他这样的人从小在众人艳羡中长大，习惯于追求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才是常态。
他忍不住想调侃他两句，“那是你，谁说我物欲低。”
“没见你买什么豪车、豪宅。”
“辛苦赚来的钱，不舍得这么花。如果我天生就是有钱人，那当然什么贵买什么。”
经辉听他说完终于也笑了，“知道了。”
“？”
“我会努力赚钱。”
林景川想刺他两句，但他一脸认真，看出一些笨拙的诚意，于是说，“别当真，说笑的。”
“我是认真的。”
“时间还早，回公司。”
林景川转移话题，让经辉开车，自己坐在副驾驶座上假寐。
“遵命。”经辉用冷静的语气说这句话，林景川听出一丝俏皮。
“别啊，你又不是我下属。”
“那你让我给你开车？”
他心里立刻有了答案，却不想说，只笑笑答非所问，“如果是下属，这会儿你应该已经在拼命找话题向领导表衷心了。你应该知道和上司单独相处，应该注意些什么吧？”
“不知道。”
“算了，你命好，你是技术专家，靠真本事吃饭，不用学这些。”
“这些也是本事，只不过我上司是我学长，习惯了相处方式，改不了。”
“还有这回事？你还真是命好。”
“我的事你了解不多，你的事我基本全都知道。”
“不是，你就不能让我好好吹捧你一下再给我上眼药吗？”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继续。”
“大公司有几种文化，其中我们公司山头文化非常严重，嫡系和非嫡系完全两种待遇，仿佛待的不是一家公司。成为嫡系有几种途径，比如校招生，从入职一片白纸开始培养一路跟着混的。同校的，全国那么多高校，只有和领导层毕业于同一所知名院校的可以算得上。还有同一个前公司跳来的，领导跳槽把前下属带来。你这种基本属于前两种都沾上了，你说你命好不好。”
经辉苦笑，“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有一个问题。”
“什么？”
“我的领导无法决定我的绩效、奖金、升迁。”
“哦对，差点忘了，你们高级人才和公司直接签目标达成合同。”
林景川赧然，经辉淡然说，“没事，现在了解也不晚。”
他忍不住补充，“所以如果目前的技术方向验证效果好，我让你过上不用看钱买东西的日子不是不可能。”
林景川笑出声，经辉现在就像儿时诱惑他的邻居弟弟，承诺让他帮忙写暑假作业就给糖吃，怕他不信，还拿着包装精美的棒棒糖在他眼前晃，可他早就过了爱吃棒棒糖的年纪。
“谢谢你。”
他想说人始终是靠自己比较好，可在这个节骨眼他不想再跟经辉吵架，也就不想再说什么刺激到他。
“那你呢？你是校招进公司的，你是Lisa的嫡系？”
“这是人人皆知的事实，所以如今我这样了。”
他摊手看向自己，心里生出些自我嘲讽，明明厌恶这些，却要迎合这些，还想让经辉学会这些。
“你去投资部算是要重新选边站了，选Ken的山头？”
“不是我选，是Ken让外界以为我投靠他。”
“你的工作还真不容易。”
经辉盯着他看，黑白分明的眼睛映出林景川那张精致的脸。
林景川挑眉问他，“怎么？”
“没什么。”经辉有些心疼，他的声音低沉，林景川从中听出一丝温柔，他会心一笑不再说话。
工作日的下午，街上没什么车，经辉一脚踩下油门将车开得飞快，正如他轻快的心。
两人一通聊天，经辉豁然开朗，林景川绕一大圈就为了同他解释为什么他要去投资部。他很好哄的，认识到林景川不是完全不在乎他，瞬间就将这段时间他的冷漠与疏离忘得干干净净。
他知道林景川心里有他，即使还只是很小一块儿，但他有把握能让这一点慢慢扩大，直到占据林景川整个心。
林景川一直是一个很懂审时度势的人，他知道经辉的底线在哪，于是时时踩下去，不断试探他，等经辉快要爆炸，他又及时收回去。只是玩火的人，最终大概率会被火灼烧到。经辉几次被他刺激得失控，最后都是以两败俱伤收场，两人之间的较量他没有赢。
所以他换了个方式，他不和经辉争吵，以迂回的方式让经辉明白他的心意，再看经辉的反应试探经辉有多在意他。是对他的好意视而不见，还是见好就收？
林景川总担心爱人不那么爱他，但他自己在漫长的岁月里，早就忘了对待爱人要赤诚，好在经辉对他的事极耐心。
两人前后脚回家，林景川诧异于经辉今天竟能按时下班。经辉表示出差前懒得加班，其实内心雀跃无心工作只想早点回来见他，他选择遵从本心。
自经辉妥协以后，彻底将所有东西打包放入林景川的家，包括他自己也搬进了主卧。林景川无所谓，只要待在自己家，不反感经辉过来陪他。两人相安无事，看似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晚上他又将他弄得失神，从背后紧紧抱着他在他耳边命令，“说爱我。”
“我爱你。”
话只说了一半，爱是真的，怕也是真的。林景川任他抱着，后面那句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你爱我吗？”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他愣神，好奇他竟问出这个问题。他好脾气地伸手抚摸他湿透的鬓角，对着他的脖颈印下一吻，“我也爱你。”
林景川再次如期望得到肯定的答案，每一次获得的满足感却是递减的。这一回他有些难过，他开始怀疑如此快速的回答，究竟含了多少真心？但他又无能为力，手上回抱他手臂的力量加重了些，似乎掐得那人有些痛，但那人只闷哼一声并未有任何动作，他才有所察觉松开了一些，同时偷偷松了一口气，还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