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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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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城市里的程静延和何明深分散两边，各自走回生活的正轨里。
程静延继续为新厂奔忙的同时，也还得兢兢业业地上班下班，看上去比林昊还憔悴。林昊被他妈知道受了伤，压着多住了几天院，舒舒服服地在高级病房吃着外卖，等游戏角色回血的时间里一抬眼，程静延还在沙发上处理工作，瞧着印堂都开始发黑了。
林昊看不下去，说：“实在不行，你就把美国那谁叫回来帮帮你呗。”
程静延从报表上移开视线，看林昊像看个何不食肉糜的傻子：“周博士年薪五十万，厂子都还没建起来就叫人回来，工资你出我出？”
游戏提示音响起，这两人相看两厌地同时扭过脸。
在公司门口被程静延一起接来的何明深端着两个果盘，一盘放在林昊床头，一盘放在茶几上，谁也不惊扰地坐在椅子上，捧着手机很认真地看，似乎也在处理工作。
赢了一局神清气爽的林昊，看看何明深，又看看程静延，不死心地又提一个建议：“要不然，让明深跳槽，做助理的活儿。”
程静延心里一动，想起何明深那家公司的资料，把这件事记在了心上。
他放下手头的事情，对何明深说：“如果你想换工作，我这里随时欢迎你。不用做助理这么辛苦，做你喜欢的就好。”
何明深有些受宠若惊，可冷静下来，他却依然拒绝了：“不用了……我挺喜欢现在的公司的。”
程静延不是非得要一个肯定的结果，闻言只点了点头，把果盘推到何明深面前，让他多吃一些。
林昊冷眼旁观，悲从中来，又打开了已经退出的游戏，把敌人当做程静延一上去就放了几个大招。
待到差不多八点，程静延的工作也完成了，把何明深剩的果盘收了尾，终于坐到病床边，开始“探视”病人。他把林昊上上下下视察一番，只觉得自己来得多余。
“周五晚上你约一下发改办、自然资源局几个部门的领导，还有西屏镇的人一起吃个饭。”
谈到公事，林昊还是靠谱的，马上加入明天的待办里：“决定好要西屏镇那块地了？”
程静延：“嗯，看了其他几个地方，都有点问题，西屏镇那块地至少交通便利，领导也有能力，租金贵就贵点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周一、周二的时候，程静延说着去见客户，其实又去看了几个备选的地方，每天都要晚上九、十点才能到市里，还得找地方洗车，不然第二天去厂里就得露馅。没想到挑来拣去，选的还是最开始的那块。
林昊刚想嘲讽程静延可恶的甲方行为，下一秒就笑不出来了：“程静延你有没有人性，明天我出院！”
“周五的饭局，明天才周四。”程静延毫不心虚。
收了程静延的钱，勉强也算是半个乙方的林昊如鲠在喉，扭头就对何明深说：“你还是别去他手下做事了，他就是个程扒皮啊。”
何明深把烧开的水倒出来放凉，又开了加湿器，忙前忙后的，极为真挚地表达着歉意，林昊不用看程静延脸色，自己都开始惭愧，招呼着何明深赶紧坐下，结果还是挨了程静延一记眼风。
“呃……谢谢你来看我，其实我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妈太爱操心……”
何明深虽然坐下了，可话还是说得客气：“要来的，毕竟是我表叔他们做错了事，你愿意写谅解书，我们都很感激你。”
林昊八面玲珑，居然答不上话。
好在探视时间也快到了，程静延叫了一声何明深：“准备回去了，你记得拿好东西，别落下了。”
何明深说“好”，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反而去收拾起茶几。
程静延收回视线，突然关怀备至地给林昊拉了拉被子，附在他耳边说：“下次要是真的不想使唤别人，一开始喊停就行。”
说完，他径直走到何明深身边，把他手里的资料接过来放好，并在他之前把果盘拿去洗干净放好，这才一起下楼。
车上，程静延对何明深说：“你别介意，林昊他就这样，没理也要强三分，有理时恨不得横着走。他这次吃了闷亏，只能迁怒到你身上。”所以一开始时，程静延也没拦着，仅仅点了两下，让林昊别太过分。
“我知道，没事的。”何明深坦然得很，“是我心里过意不去，做这些小事能让他消气的话，我也好过些。”
计较了一晚上公平的人，此刻有些危险的偏心了：“你这样会吃亏。”
何明深一僵，仿佛被说中什么，等程静延想要细究时，他眯着眼睛笑了笑：“我奶说了，吃亏是福。”
程静延明显不太认同，不过没再说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在村里那一晚休息质量过高，导致回来都有些不适应原来的生活节奏，两个人都有些疲惫。
何明深昏昏欲睡，好几次脑袋要碰到车窗，忽然就惊醒了，调整着自己越来越下滑的坐姿。
程静延看得有些惊险又好笑，长臂一捞，从后座拿来一个小枕头给何明深：“实在太困就睡吧。”
何明深接过枕头抱在怀里，反而不好意思打瞌睡了，像倔小孩似的瞪大了眼睛，比程静延这个司机还目光如炬地盯路况。
程静延便跟他闲聊：“你是大学一毕业就进的这家公司吗？”
何明深肩膀微不可闻地抬了一下，很典型的防御姿势：“是。”
那也待了差不多……”程静延算了算，“六七年了吧？”
“差不多。”何明深说。
“没想过换个更好的平台？”
“工作……都差不多。”何明深抿了抿唇，看上去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
程静延余光瞥见，把下一个问题，暗暗换掉了。
“在病房里说的是我的真心话，如果你有跳槽的意愿，我这里永远为你留一个位置。”
何明深把枕头抓得快变形了，却只是低声说了句“谢谢”。
程静延不再提及何明深的工作，随口说起以前露营的趣事，何明深果然放松不少，很感兴趣地提了几个问题，又在备忘录上写上清单。
到何明深家门口时，程静延看了两眼，笑道：“除了身上穿的装备要你自己准备，别的我那里都有，到时候你跟我一辆车就行。”
小区里不知道哪家人喝醉酒，大晚上忽然唱起了歌，有户人家受不了，说家里小孩还得上学，让那人安静点，结果唱歌的人不乐意，找来两个不锈钢碗，边唱边伴奏。
程静延挑眉：“你们小区还挺热闹。”
何明深发窘：“你快回家吧，别总熬夜。”
面对这么生硬的回避，程静延笑了出来，想起上一次来吃饭时，张教练就一直催促他搬家，于是他也问道：“你什么时候搬家？”
“这里性价比挺高的……”何明深说。
那就是钱的事了。
程静延头脑一热，对何明深说：“我知道有个地方租金和这里差不多，但环境好得多。”
“哪里？”何明深当初租房，几乎把同价位的小区都看了一遍，还有漏网之鱼？
面对何明深不相信的目光，程静延逐渐冷静，却觉得未尝不可，独断专行地就替何明深定下来：“周末……不，就明晚，我带你去看看房子。”
何明深从会议室出来，觉得HR最后的话是不打算招他的意思，犹豫片刻，他还是选择回去要回了自己的简历，HR面露尴尬，看何明深坚持，只得从纸篓里翻找出来递还给他。
大公司还是好，扔纸都有专门的垃圾桶，何明深抖了抖花了两块钱彩印的简历，想到下午去另一家公司面试还能用得上。
不过……他看了眼时间，面试三点开始，大概四点就能结束，程静延大概六点来接他看房子，应该赶得及。
虽然失业了，可何明深查过银行账户后，认真思考过搬家这件事。
首先就是建房子和给奶奶治病欠的钱，打拳的酬劳和前不久的赔偿金加在一起就足够了。
其次是现在住的房子年底就到期，房东提过几次涨租的事，何明深当时想着公司附近确实没有更便宜的地方了，本打算讲讲价，少涨一点继续租，可现在都失业了，何明深心里就觉得不值得。
最后，也是让何明深真正动摇的一点是，教练提过这么多次要他搬家的事，程静延更是直接给他找好房源带他看房，他不想再辜负他们的好意。
可问题是，市里的房子基本都是押三付一，要是交了押金，欠的债就又得拖上几个月才能还上，而且马上就要过年了，到时开销省不了，还得留点钱给奶奶买药，以及万一这两个月没找到工作，社保、吃饭、出行都要钱，补偿金和失业保险也不一定够。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何明深叹了口气，连猪脚饭的店门口也没敢进，只买了两个包子，坐着地铁到了下午要面试的地方，才从大堂接了水，在外面的休息区就着水一口口吃完。
等何明深吃了东西进大堂一看，沙发上早就坐满了蹭空调等面试的人。
谈裁员的时候，上司也没说错，现在的大环境确实不好。
何明深找了个商场，在偏一点的角落找了位置坐下，继续刷着招聘软件。
月薪5-7k、单休、无底薪给他……何明深把自己的工作经历填上去，推送的都是这些岗位，看了没一会儿就有些沮丧，走神走到程静延身上。
在林昊病房里，无论是开玩笑或认真提到的，让他去程静延工厂上班这件事，确实很让人心动。后来在车里，程静延又提了一遍时，何明深差点就动摇了。
但他不能答应。
何明深抱着自己的包，撑着自己的下巴。
说好要剪的头发忘了剪，刘海贴在脸上，后脑勺的则翘起发尾，活像生意冷清的宠物店的笼箱里怎么也不肯降价出售的猫，每天的任务就是睡觉，睡醒了用困倦的眼睛打量玻璃外的行人。
他知道程静延的真诚，但何明深同样也感觉到林昊微妙的看不起，就像永远驻足在一只猫前面的人，卡已经掏出来好几次，却被朋友拦住，然后不屑地说：“这种品相不好的猫大街上全都是，随便捡一只养养就好了，不值得花这么多钱。”
何明深接触到的恶意远多于好意，所以直觉总是敏锐而正确的。
林昊、李荣星，还有可能会遇到的，程静延身边的其他人，他们或许都不是坏人，只不过是带有一点警惕、一点防备，出于好意地——为程静延着想地，认为“不值”和“不配”。
努力就有收获，是哄骗人的把戏。何明深清楚自己的斤两，大概这辈子也没办法变成那些人，但他确实也不想在这些显而易见的方面，受到程静延的恩惠，落下口实，好像他就是为了这些目的才接近的，日子一长，谁又能分的清楚呢？
他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对着墙面打了几下拳，有来上厕所的人震惊地一直回头看他，何明深大大方方回视，一拳把墙角的蜘蛛网震到地上，那人猛地就找了个空的隔间进去，何明深听到上锁的声音，龇牙咧嘴地甩了甩手。
下午要面试的是一家外贸公司，何明深看到在招资料文员就投了简历，和一群求职者站在门外等。
何明深毕竟工作过几年了，看起来就淡定得多，很多一看才大学毕业的年轻人，刷一会儿手机里的面试宝典，又抬头到处乱瞟，试图随机和人对上眼神，发起一场谈话。
不巧，没看手机的何明深就这么被逮住。
“你好啊，你也是今年才毕业吧？面试的哪个岗位啊？”年轻人十分自来熟，“哦，我学商务英语的，面的业务岗。”他给何明深看了眼自己的简历，大学是省内的一所985，实习经历密密麻麻列举了半张纸。
何明深面试两天，对当下求职环境的“卷”和残酷都有了深刻的体会，但他无意贬低他人，也不想被拿来比较，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挺好的。”
对方一脸吃瘪，悻悻找别人搭话去了。
过道站满了人，何明深等了一会儿还没等到自己面试，担心起另一件事，他看了好几次导航给出的时间，计算着自己能否在六点前到达原公司楼下，没找到新工作之前，他暂时还不想让程静延知道自己失业。
从三点等到快四点，何明深才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他从人群中挤过去，刚落座，面试官就用英文让他做一段自我介绍。
分明是简历上都有的东西，何明深怀疑他们可能根本没有看过，但他依旧简单讲了讲学历和工作经历这些重点，时间不长，坐在中间的面试官皱了皱眉头。
何明深看见简历那张纸被压在中间那人手下，紧接着对方就再次用英文询问公司业务相关的问题，何明深默然片刻，用中文说：“我面试的是资料文员，招聘页面上说无英文要求。”
旁边的人递来一张表格，中间那人大概才发现问串了，仍强撑着面子，用英文说公司里即使是行政后勤都要了解业务情况和用英文流利对话的能力。
何明深觉得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于是起身说：“我可能不太适应公司的氛围。”没等面试人员反应，拿着自己的包就走了出去。
电梯门的反光里，映出一张张焦急等待的、期盼的脸，在电梯来时全都看不到了，下落的电梯里，何明深想，实在不行就去摇奶茶送外卖，他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东西。
他的脚步着急却轻快，抢在关门前跳上地铁，找了个角落站着。虽然面试时间推迟，但中间赶一赶的话还是能到……希望程静延不要到得太早。
何明深点开朋友圈，飞快翻过林昊出院后吃喝玩乐的照片，才看到程静延转发了一条轻量化垂钓装备的产业链分析。先赞后看，他点开链接，把标题读了两遍才读顺。
四十分钟的地铁，刚好够何明深读完全文，他收起手机第一个冲到电梯，出站后扫了辆自行车骑到两个路口之外的公交车站，上车坐下后，看到程静延发来一条新消息：【你快下班了吗？】
何明深一惊：【你到了？】
程静延：【准备出发。】
何明深又看了眼时间，试图给自己争取余裕：【临时有个小会，你不用着急，六点半再到也行。】
程静延的回复简洁：【好。】
何明深松了口气。
公交至少要坐半小时才能开到原公司在的园区，从公交车站走到楼下还要十分钟，何明深一路狂奔，看见楼下空荡荡，反而放下心来，找了张空椅子坐下缓缓。
巡楼的大爷看见他还吃了一惊：“你不是不在这儿干了吗？”
“来拿点东西。”何明深编瞎话的时候神情特别冷峻，一般人只觉得他被问一句就脾气大，不会再跟他聊下去。
大爷喏喏应了声，一步三回头地又到隔壁楼巡逻去了。
何明深喘匀了气，身上就有些冷，尤其凉风一吹，汗湿的衣服贴着身体更是冰凉。
冷不冷还是其次，何明深扯着衣领闻了闻，总觉得有股味道。他探头，没看见车开进来的迹象，便快步走到公共卫生间里，从背包拿出一件干净的卫衣换上，又仔仔细细洗了把脸。
何明深庆幸自己早有准备，刚走出去，就看到程静延的车缓缓开来。
“怎么在楼下等？”程静延问。
何明深抱着背包，不好系安全带，程静延带着他的手找到卡扣按了进去。
启动前，程静延没忍住看他一眼：“你还用冷水洗脸，不嫌冷？”
何明深一缩手，心虚道：“出太多汗了，降降温。”
“出去跑业务了？”程静延看上去有些不满，“那还临下班找你们开会。”
说漏嘴的何明深正想办法找补：“呃……是啊，最近订单少，领导让我们找自己的不足。”
忽然就不记得自己是个老板的程静延对这套唾之以鼻：“你们上司该去找找技术部的不足，清洁设备行业技术都革新迭代多久了，你们……这家公司还在用老一套，被市场淘汰很正常。”
“确实哈……”说前东家坏话，何明深没什么心理负担，不过他发现程静延似乎对前司了解颇多，忍了又忍，还是问，“你好像很不喜欢我公司？”
程静延被问得一怔，轻咳一声后说：“也没有，就是希望你们公司能跟上行业发展，你工作能轻松一点。”
官方虚浮的话一出口，程静延自己都要笑话自己了。他暗暗观察何明深，看不出他信不信，倒是又赚了一声“谢谢。”
何明深的工作到处都是雷点，为了避免自己不留神再踩上去，他很主动地问起房子的事情。
程静延：“小区离商超菜市场都不远，下楼就是地铁和公交车站，到你公司也就半小时左右。房子是两房一厅、一厨两卫，家具齐全能拎包入住，小区全天都有保安巡逻监控，适合独居。”
何明深听得好笑：“你像个中介。”
临出发前真刷了几条房屋中介帖子的程静延哑然。
但何明深没有发现程静延的异样，而是琢磨着这房子的条件，慎之又慎地问起价格。这么好的地段和小区，价格至少比现在的租金高一倍还多，他的经济状况难以负担，何明深问出口后，就在想如何委婉地拒绝程静延了。
“不含水电物业一千五。”程静延说，“网线都拉好了，套餐资费算在房租里了。”
这也是他看帖子后定的价格，不会让何明深难以承受，也不会低得离谱。
“怎么会这么便宜？”何明深狐疑道。这个价格和涨租后的价格差不多，但比现在的房子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果然是隔行如隔山，程静延默默叹息一声。接收到何明深疑虑的视线，程静延故作淡然，其实手心都微微发汗。
何明深想问程静延是不是被中介骗了，但又忍不住想到另一种可能……他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晃出去，十分婉转，转得像山路似的：“这个房子，有什么问题吗？”
“嗯？”程静延一开始没理解，但下一秒反应过来时，他整个人都像有了倚仗般沉稳下来，“对。”
“是什么问题？”
程静延把车停在路边，神情讳莫如深，压低了声音道：“我跟你说了你别害怕……这个房子隔壁那户是凶宅，闹鬼。原屋主不敢住，出手也不好出，又不想空置，才低价出租的。”
听了这个缘由的何明深点头表示理解，总算安下心来，无所谓地说：“没事的，我不怕。而且是隔壁有问题，有动静我就当是生活噪音就行。”又不是没忍受过。
程静延担忧道：“你真的能接受？”
“能啊！”什么鬼能有穷鬼可怕，况且这个价格租到这种房子算是捡漏了。但何明深不好意思如实说，就开了个玩笑：“我在下面有可多关系了，其他家的鬼打不过。”
程静延的表情僵了僵，很快露了抹极为浅淡的笑，把何明深翘起来的头发按下去，“那是挺厉害的。”程静延说。
何明深想躲又不敢躲，意识到自己这个笑话又没能让人笑出来，后知后觉地有些郁闷：“我奶奶说我爸以前会擒拿术，帮着抓过好几个贼。”
程静延温和道：“家学渊源这么深，确实闹鬼也不怕了。”
何明深看着程静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耳后像烧起来似的，热得他忍不住挠了挠，挠出一片红痕。他用手背贴着降温，下车时却没看到什么小区的入口，又回头去找程静延。
“先吃饭。”程静延无奈道，“几点了，难道你不饿吗？”
中午只就水吃了俩包子的何明深当然饿，饿得过了头，反倒没感觉了。
程静延这次不去华而不实的餐厅，而是领着何明深从菜市场穿到另一条街道，走进一间平平无奇却坐满人的小店。
店里只有一对夫妻，丈夫在后厨，女人在前面忙活，见程静延来了，两人都招呼了一声，收拾出一张空桌让他们坐下。
何明深看了眼菜单，都是家常小炒和炒饭炒面之类，看着不稀奇，胜在价格实惠。
程静延已然觉得何明深一定会搬过来，这就介绍起来了：“这附近有很多好吃的，你以后下了班可以直接在楼下找吃饭的地方。这一家我常来，价格实惠，味道也不错。”
何明深点头说好，要了一盘牛肉炒饭，程静延点了几个小炒，也要了一盘炒饭，老板娘写了菜单拿到后厨，又给他们端来两盅例汤，木瓜炖排骨，这种天气喝一口暖滋滋的。
“你也常来这边吗？”何明深问。
“林昊有套常住的房子在附近。”下车到这里短短一段路，足够程静延面面俱到地圆出一个故事了。
何明深：“怪不得你这么熟悉。”
程静延但笑不语。
吃过饭后，程静延说小区外不好停车，干脆走过去，还能消食。
何明深没有多想，伸了个懒腰，把晕碳的昏沉统统赶走，很雀跃地跟程静延并肩走着，甚至表现得有些亢奋，像小孩子赶集似的。
“走慢点。”程静延不得不出言提醒，把何明深拉回来后，问道，“你很喜欢逛街？”
“还行……”何明深眼睛倒映着五光十色的灯光，好像两颗剔透的玻璃珠子，“我喜欢热闹……也不是……”他轻飘飘的脚步踩实了些，在思考如何向程静延表达出自己的感受。
将近一米九的程静延收小了步伐，等何明深组织好语言告诉自己，走得慢一些，路就长一些。
走过一小段路后，何明深说：“我喜欢看别人热闹，吃饱喝足出来散步的夫妻、闲逛的小情侣、开开心心购物的好朋友……看着他们时，我自己好像也能感受到那种幸福快乐。”
饭点一过，街上的人逐渐变多，何明深提到的“别人们”随处可见，平时只觉得拥挤和吵闹，现在却有些能够体会到何明深的感受了。
“无用”的情况下，程静延很少花费力气观察他人，普通人自顾不暇，费精力去看转瞬即逝的、别人的快乐做什么呢？他有一瞬间的触动，注意力还是移到何明深身上。
两人的肩膀先是碰了碰，避让了几个行人后，开始前后交叠着，即使不刻意，他们的手也会有接触，何明深的手由凉变热，忽然收进了口袋里。
程静延抬眼，看着何明深的侧脸，说：“现在你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了。”
何明深抿唇笑起来，程静延觉得他成了那个观察者的角色，于是感受到了何明深的喜悦。
再长的街道都有走完的时刻，何明深有些微的不舍，却又记挂着房子，还是跟上了程静延的脚步。
刚进小区，大堂的值班人员就站了起来，刚要开口，程静延就用一个颔首和一个眼神制止住了，工作人员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句“欢迎回家”就憋了回去。
这个小区的楼层都不高，程静延带何明深进来的这栋只有15层楼，两部电梯，程静延刷卡后按下9楼的按键。
何明深还没住过进电梯都要刷卡的小区，正要问，电梯门就开了，本该是前室的地方打了鞋柜摆了绿植，倒成了玄关。
邻居不介意这样占用公共面积吗？何明深左右找，却没看见另一户在哪儿。
“小区是两梯两户，每层楼中间都有常闭式消防门隔开，都默认这里算私人空间，伪装成一户一梯直接入户的房型。”程静延介绍道。
何明深连听都没听说过，不免咋舌，又确认了一次：“这里房价挺贵吧？真的只租1500吗？”
程静延按了密码打开门，随口道：“买的时候是一次性付的全款，当年房价还行……”回头跟何明深一对视，程静延不着痕迹地解释，“房主是我朋友，他当年想让我和他买一个小区，就多跟我透露了些。不过我那时刚回国没什么钱，就作罢了。”
“其实我朋友说不要钱免费住也行，主要是增加点人气，房子有人住才没那么容易出问题。但我想你肯定不愿意，他就象征性收一点。”程静延说。
何明深恍然大悟，疑问基本都得到了解答。他走到沙发后，撑着靠背到处看看，说：“幸好你没买。”
程静延眼皮一跳：“什么？”
“闹鬼不影响房价吗？当时买了，现在多亏啊。”何明深偏头看他，“不是吗？”
程静延干巴巴笑道：“是啊……”
看何明深进来后分外拘谨，程静延干脆带着他从客厅开始，把厨房、卫生间、两个卧室都逛了一遍，边逛边讲解电器的用法，还说这个小区有管家，如果家里漏水或有其他问题都可以随时找他们解决。
何明深从主卧的卫生间出来，按了按床垫，问：“管家会帮忙打扫吗？”
“有需要的话也会吧……”程静延怕何明深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立即问道，“怎么了吗？”
“哦，就是进来以后觉得太干净了，感觉不像很久没人住的样子。”何明深说。
程静延：“可能是我朋友叫人打扫过了吧，怕你嫌弃，不肯租下来。”
“怎么会！”何明深在床垫上坐着，撑着边沿弹了两下，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我都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这里一个房间，比我现在租的整间房子都大。”
至此，程静延终于能够确定何明深是真的喜欢这里，可何明深随便的一句话，却让他有些高兴不起来。他想要说些安慰的话，何明深的语气和表情却表明并不需要；什么都不说，他胸口因为这句话发着堵。
“喜欢的话，就搬过来吧。”程静延坐在何明深对面，微微仰视着他，“好不好？”
何明深不明白程静延怎么会流露出近乎祈求的语气，他被吓得坐立难安，猛地站起来想挡住程静延的眼睛，可他还是不敢，在程静延的注视下，他都没法说出完整的一句话，连连点头说：“好、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