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第 21 章 ...
-
一层层推导到这里，得出这个答案时，何明深吓了一跳，从胸腔到大脑都在急速收缩，想把这两个离谱的字眼赶到太阳系外，结果却被洗澡水呛得猛咳，引得程静延过来敲门：“明深？明深！你没事吧？”
程静延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着急，何明深怕自己再不出声，他就要破门而入了，刚喘上一口气，何明深就先回应道：“没事……我呛了水……咳出来了。”
程静延觉得何明深比元宝还让他揪心，一时没看好就会出现各种意外，想要叮嘱几句，却忍住了没说，今天说得够多了，最好及时收声，便只说，“好，我知道了。你别着急，小心一点。”
也没好到哪里去，程静延腹诽，换了个离浴室近一点的位置坐下。
何明深呛水之后就胡乱关了水，反正也洗好了，干脆直接换上衣服出去。程静延给他找的衣服是普通的卫衣和休闲裤，两人身高差半个头，骨架差不多，衣服上身效果应该差不多。但程静延的健身效果实在太好，他穿着刚合适的衣服，在何明深身上仿佛还能塞进另一个自己。
门开的瞬间，程静延也站了起来，他叫食堂留出饭菜，还加了几道炒菜，现在过去正正好，他关了手机抬头，何明深扯着衣服下摆不自然地走出来，像洗澡后只被烘到七成干的猫。
程静延心头异样，声音也变得干涩：“有点大了……你将就一下。”
何明深把盖住手背的衣袖往上折，不适应的好像也不是过大的衣服，而是上面的味道、穿洗过的痕迹和别的什么，他说不上来，猫狗洗了澡会伸懒腰，何明深则是向后转了一下肩，在程静延面前站得笔直。
“挺好的。呃……料子挺柔软……”何明深低头看看裤脚，“裤长也刚合适。”
屋子里没水，程静延只能抵着唇干咳一声，顺着何明深的话随口道：“网上买的，穿着舒服就拿过来偶尔下生产线的时候穿穿。”说完后，程静延一顿，打算等有空时给何明深多挑几件，装修时主卧里特意做的步入式衣帽间才能显得不那么冷清。
何明深一看见程静延，浴室里胡思乱想的东西就又充斥着脑海，总感觉自己碰到了了不得的东西，说不上来地对程静延感到抱歉。他没太注意程静延说什么就开始点头，点着点着头就垂了下去，除了程静延站着的地方，贴着最普通的米白色瓷砖的地板到处都值得多看一眼。
程静延拿过何明深手里的东西，一股脑都放在了车后座，带着他去了食堂三楼，两个人就要了一个包间，桌面上摆着五六道菜，汤单独盛在碗里，因为是总经理，阿姨还特意多给了一块带肉骨头。
“菜不是很多，但厂里大厨的手艺不错，你试试。”程静延说。
何明深喝了口汤，夹了块鸡肉，连胃都暖起来了，真心实意地说：“很丰盛了，比很多饭店做的都好吃。”
程静延顺势道：“喜欢就好，以后常来吃。”
何明深夹菜的手停在半空，终于想起来问：“下午我要留在这里吗？”难道带他来只是为了吃顿午饭？还是做其他要用到左手的事……那好像确实不能走。
程静延看他一开始是往鱼的方向伸筷子，结果说着话就忘了，便挑了块最漂亮的鱼腹放在何明深碗里。他没有直接回答何明深的问题，而是问：“你现在面试的都是什么公司和岗位？”
“一般都是贸易公司，不过我投的岗位都是行政岗，也没那么挑公司类型。”何明深不明白程静延的用意，依旧老老实实答道。
程静延疑惑：“你之前不是做销售的吗？”
“其实我原本是文员……”何明深原本还有顾虑，可想着程静延都已经知道了，也就不再遮掩，“后来公司业务部跳槽的员工太多，就要求我们这些资助生去兼做业务，不然就降薪或直接调岗成无底薪的销售。”
对这种完全无视《劳动法》的老板，程静延简直叹为观止。但想到何明深和其他资助生的心态和立场，确实也很难做出什么反抗。
“我说呢，你推销的时候话术也太不熟练了。”程静延轻笑。
何明深边难为情，边跟着笑了出来。他慢慢抿着鲜嫩的鱼肉，说：“那时候觉得赚钱，不丢人。反正走不了，干就干吧。你别看我一共就开过几个单，平均下来其实比我做行政的工资高，所以硬着头皮也做下来了。”
程静延回忆着初见时何明深无论如何都要加上他微信的样子，比起好笑，居然开始有些泛酸：“怪不得这么热情。”
“说到这个……”何明深没注意到程静延的语气，反而摸摸鼻尖，很磨不开的样子。
程静延看着他，等他往下说。
何明深心一横道：“你改了我的微信备注了吗？”
问出来了……还是问出来了……何明深深吸一口气。不过那个“A智清洁智能设备有限公司何明深”也丢人了，他为了瞒住程静延自己失业的事，一直没改，现在事情都败露了，绝对不能再让这个微信名留存。
程静延早就改了，可为了逗何明深，佯装道：“你自己改了不就行了吗？”
何明深找出手机打开微信，一秒也不想让这个微信名多存在般，迅速地改成新的，然后给程静延看：“你那里也显示的这个吗？”
“其实你是想翻我手机，对吗？”程静延平静的脸上，只有眼睛里藏着狡黠的笑意，他无奈一叹气，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你自己看吧。”
觉得自己被倒打一耙的何明深把“不”字说得舌头打结，仿佛程静延的手机是什么绝对不能碰的禁品。椅子往旁边挪出尖锐的声音后，他觉得自己的反应或许有些过度，嗫嚅道：“我就是问问。”
盯着变宽的间距，程静延眼里的笑意消失，面上却扬了个十足的假笑：“原来是我理解错了。”他收回手机，略带遗憾，“不想看就不看吧。”
“哎——”
程静延回视。
何明深尴尬地扯着嘴角：“要不，就看一眼？我保证只看自己的备注。”
“真的？”
“嗯嗯！”何明深不住点头。
程静延解锁屏幕递过去，把椅子也拉近了一点，表情比六月天还难以捉摸，看不出一丁点不虞，饶有兴味地注视着何明深。
尽量避免看到不该看、点到不该点的何明深十分谨慎地点开微信，还以为要往下翻好几页，没想到一点开就发现他的对话框被程静延置了顶，备注是简简单单的“明深”两个字，但保留了前面的“A”，无论从哪里找，他都能排在最前面。
何明深嘴唇一抿就抿出一个欢欣的笑容，可和洗澡时得出的“怕失去”这个结论一样，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就感到开心。
多思深思让人疲惫，何明深觉得这样稀里糊涂也没什么不好，心满意足地把手机还给程静延。
程静延热衷于把自己和别人当做洋葱，恨不得每件事都一层层剥开才好。他和何明深一齐笑着，可一口气长长舒出，却像在心中叹气。对他而言是窗户纸的东西，在某人那，就是能见度不足一米的浓雾，还不知道要多强的光线才能照出正确的路。
“现在普通文员的工作已经趋于饱和，和你竞争的人又多，”把旁的事情都暂时搁置，程静延拉回正题，“你或许可以试试其他岗位。”
说回工作，何明深就变得苦恼：“可让我做销售之类需要八面玲珑的工作，我也做不来。”
程静延提醒：“你只是不擅长社交，但还有其他长处和优点。”
何明深想了半天，试探着说了个意想不到的职业：“保安？”程静延哑然失笑，何明深越琢磨越觉得可行，“不是专业的练家子，基本都打不过我；我比一般的保安都年轻，熬得住夜班；还很有责任感，让我去巡逻也行……”
再说下去，程静延都要被他说服了，赶紧拦住：“你知道为什么大部分保安都找四五十岁往上的人吗？”何明深收回思绪，洗耳恭听，程静延给他讲解道：“除了工资低和工作辛苦吸引不到年轻人外，最重要的原因是，保安做到头也就是保安队长，没有其他升迁的渠道。可能你觉得只是暂时过渡，但这段工作经历几乎很难给你带来能力或就业优势的加成。很少有年轻人能接受一份几乎没有前景可言的工作。”
何明深：“刚刚那个保安不就是年轻人吗？”
程静延睨他：“小张是为了准备专升本，有份工作不至于向家里伸手要钱。”
何明深顿时沮丧得背都塌了下去。
“其实你刚刚也没说错……”程静延才开口，何明深就眼睛发亮地重新看过去，“你身手好、体力好还有责任心。说是不擅长社交，也只是相对而言，日常工作的交流交接只要讲清楚事情就好了，不需要你有多‘八面玲珑’。”
“那是什么职业呢？”何明深虚心请教。
“物流主管。这个职业偏重实践和执行，稳定性高，待遇不错，而且发展路径清晰，以后可以往供应链经理或仓储物流总监的位置上走。”
何明深在以前的公司也跟物流部的人打过交道，累是累了点，但只要熟悉工作流程，和对接人及时沟通，似乎也还好。他默默把这个岗位加入待投岗。果然每次跟程静延聊天都有新收获，感激之余，何明深自我认识客观理智地说：“我毫无经验，哪里能做主管。倒是可以投投专员或者助理。”
“你觉得这个职业不错？”程静延见何明深点头，喝了口茶，悠悠地说，“可我这里只缺一个物流主管。”
何明深一时有些不能理解，程静延像他一样歪了歪脑袋，慢慢地说：“厂里的物流部刚走了一个主管，你要来面试吗？”
“我不行的……”
“主管只是名头，你什么都不了解，进来以后也是从专员做起，把各个环节都吃透了，才会给你主管的工资待遇，这期间算是你的考察期，为期一年。”
何明深堪堪把“走后门”三个字和红烧肉一起咽下去，拒绝的话就到嘴边。
“你要是感兴趣，下午我就安排一场面试，面试官是你刚刚见过的财务经理小林，还有业务经理和行政主管。”程静延说。
“那你呢？”何明深抓住盲点，愈发搞不懂程静延的想法。走后门是这样走的吗？
程静延不慌不忙地说：“避嫌啊。”
何明深那些小心思被挑明，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程静延没有催促，等着他自己抉择。
岗位和工作环境都不错，工资没说，但应该不会差，而且只是一次面试，又不是就地入职，最多算是内推……何明深不知不觉往程静延脸上看，虽然他的工作经历单薄，可程静延大概是他能遇到的最好的老板。
也许是程静延美化过，又或许是何明深早就偷偷加分，答应下来时，两个人谁都不觉得意外。
既然下午有面试，那中午的午休时间就不能白白浪费了。程静延一边给小林发消息，一边把岗位职责、工作内容和工厂介绍这些“内部”资料发给何明深，不等他想明白这算不算作弊，程静延就十分冠冕堂皇地说：“都是网上能搜到的资料，我只是帮你总结了一下。”
当然，面试单位总经理的总结，多少比网上的信息更完善一些罢了。
何明深清楚自己又欠了程静延一个人情，一个叠一个，多得他还不起，就像过去欠了那么多债，压力大到无以复加时，反而不发愁了。吃了午饭后他就回过神来，程静延是总经理，不参加面试也可以决定最后结果，他怪自己答应得太快，可实际上并不后悔，撇开程静延的关系，在这短短半天里，他的确通过自己的眼睛和判断，觉得这是可以一试的机会。
说出口的事情就要做到，应承下来的面试自然也要好好准备，他接受了程静延的好意，默默在沙发上背着那些资料。
面试前，程静延把“避嫌”贯彻到底，只把他带到门前，“可作为朋友，”程静延环住何明深，在他耳边说，“祝你旗开得胜的拥抱还是要给的。”
“谢谢。”何明深笑着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