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2、禁制 ...
-
翌日清晨，车队拔营启程，朝着东北方向，那片被更为浓重、仿佛亘古不散的灰白色雾气所笼罩的区域行进。
越是靠近，空气中那股混合着腐朽、湿腥与淡淡硫磺的气息便愈发浓烈，连怀溯悬在马车前的定风珠散发的青光，都似乎被这粘稠的雾气所压制，光芒黯淡了几分。
这便是“迷雾沼泽”，南境最为凶险的禁地之一。据传其中不仅遍布噬人泥沼、诡异毒瘴，更深处还潜藏着上古遗留的凶物与迷失的亡灵，寻常修士根本不敢踏足。
褚宁坐在马车里，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玉片传来的、持续而明显的温热感，甚至带着一种细微的、如同指引般的搏动，方向直指迷雾深处。
这让他心中既有些忐忑，又隐隐生出一丝难以抑制的探寻欲望。或许，这里真的藏有关于这玉片，甚至关于他自身秘密的答案。
怀溯依旧闭目养神，但褚宁能感觉到，他的灵识早已如同无形的大网般铺展开来，谨慎地探查着前方的每一寸土地与雾气。
他的脸色比前几日更显苍白，唇色淡得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唯有那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依旧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坚定。
“少师，”褚宁忍不住小声开口，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关切，“此地气息诡异，您的……身体，可还撑得住？”他始终以为怀溯是旧伤未愈。
怀溯眼睫微颤，缓缓睁开眼，看向他。那双深邃的眸子在马车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无妨。”他答得简短，随即反问道，“你的玉片，感应可还强烈？”
褚宁点了点头：“很强烈，好像在……呼唤什么。”
怀溯眸光微闪，不再言语，重新阖上双眼，只是搭在膝上的手，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些许。
车队在能见度不足十丈的浓雾中艰难前行。地面变得愈发泥泞湿滑，车轮时常陷入淤泥，需要侍卫们合力推拽才能继续前进。
四周寂静得可怕，唯有马蹄踏碎泥水、车轮碾压腐叶的声响，以及众人压抑的呼吸声。那浓雾仿佛有生命般，缠绕着、蠕动着，试图将这支渺小的队伍彻底吞噬。
偶尔，雾气深处会传来一些若有若无的、如同呜咽又似低笑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更有几次，从泥沼中猛地探出布满吸盘的惨白触手，或是从雾中扑出形如鬼魅、没有实体的阴影生物，皆被高度戒备的侍卫们联手击退。但每一次袭击，都让众人的神经绷紧一分。
褚宁紧握着车窗边缘，指节泛白。他怀中的玉片越来越烫，那股呼唤感也越发清晰，仿佛有什么东西就在前方不远处的雾霭之后等待着他。
同时，一些更加零碎、更加混乱的画面开始不受控制地闪过他的脑海——不再是祭祀与虫潮，而是一些破碎的剑光、染血的白衣、还有一声声模糊却撕心裂肺的呼唤……这些画面带来一种锥心的痛楚，让他呼吸困难。
“呃……”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抱住了头部。
怀溯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再次睁开眼。“又发作了？”他伸手过来，似乎想如之前那般为他疏导。
“别！”褚宁却猛地向后一缩，避开了他的触碰。他脸色惨白，眼神带着惊惧与混乱。
“我……我好像看到……看到很多血……还有……剑……”他语无伦次，那些碎片化的记忆带来的情感冲击太过强烈，让他本能地抗拒任何外界的接触，尤其是怀溯的。
怀溯的手僵在半空，眸色沉了沉。他看着褚宁痛苦蜷缩的模样，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心疼，但更多的，是那种被拒绝靠近的不悦与愈发浓烈的探究。褚宁看到的，是什么？与他有关吗？
他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收回手，语气尽量保持平稳：“凝神静气，守住灵台。那是此地残留的怨念与幻象，莫要被其侵蚀心神。”
褚宁依言，努力深呼吸，试图将那些混乱的影像和情绪压下去。怀溯的话起到了一定的安抚作用，他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假的，是这鬼地方的幻觉。
然而，就在他心神稍定之际，拉车的骏马突然发出一阵极度惊恐的嘶鸣，人立而起，任凭车夫如何呵斥鞭打都不肯再前进一步，整个车队被迫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青锋厉声问道。
“统领！前方……前方没路了！”负责探路的斥候声音发颤地回报，“是……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泥沼，散发着极其恐怖的死气！而且……而且泥沼上空，有……有禁空禁制！”
众人闻言色变。无法绕行，无法飞渡，难道要止步于此？
怀溯撩开车帘，望向那片阻隔前路的、如同墨汁般翻滚着气泡的黑色泥沼。泥沼上空，雾气呈现出不正常的扭曲状，隐隐有暗紫色的符文一闪而逝，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那确实是极其高明的禁空禁制，强行飞渡，恐怕会引动未知的凶险。
他的目光落在泥沼边缘，那里矗立着几根残缺不全、爬满苔藓和诡异藤蔓的古老石柱，石柱的排列方式，隐隐契合某种玄奥的阵法。
“是‘断魂桩’……”怀溯喃喃自语，眼神变得无比凝重，“上古禁制……看来，此地比想象的还要麻烦。”
他沉吟片刻，目光再次投向褚宁：“你的玉片，指向何处？”
褚宁强忍着不适，仔细感受了一下，抬手指向黑色泥沼的深处：“在……在那里面。”
怀溯眉头紧锁。进入这片死气沉沉的黑色泥沼？即便是他，也没有十足把握。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褚宁怀中的玉片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与强光。那光芒甚至穿透了他的衣衫，在昏暗的马车内映出一片温润却执拗的光晕。
与此同时，那几根残破的“断魂桩”似乎受到了某种感应，其上苔藓与藤蔓簌簌落下，露出了石柱表面刻画着的、与黑水峒祭坛石碑上相似的古老图腾。
只是这里的图腾更加复杂，中心区域，赫然是一个凹陷的、与褚宁手中玉片形状极其契合的轮廓。
“嗡——！”
玉片自行从褚宁怀中飞出，悬浮在半空，发出清越的鸣响，与那断魂桩上的图腾遥相呼应！
一道道微弱的、如同星辉般的流光自玉片中散出，注入那图腾中心的凹陷处。残破的石柱开始轻微震动，表面浮现出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银色光路。
“这是……钥匙？”青锋愕然道。
怀溯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明白了什么。他看向褚宁，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看来，非你不可了。”
褚宁怔怔地看着那自行飞出的玉片，以及正在被缓缓激活的古老石柱，心中充满了茫然与震撼。这玉片……竟然是开启此地禁制的钥匙？它到底是什么来头？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几根断魂桩上的银色光路越来越亮，最终在黑色泥沼的上方，交织构成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散发着柔和星辉的光门。
光门之后，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迷雾，但那股令人窒息的死气却被隔绝在外。
玉片完成了它的使命，光芒收敛，重新落回褚宁手中，依旧温热。
怀溯深吸一口气，当机立断：“青锋，你带大部分人留守此地，布下防御阵法，警惕一切靠近之物。褚宁，随本官进去。”
“少师！不可！此地凶险未知，您万金之躯……”青锋急道。
“本官意已决。”怀溯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他看向褚宁，伸出了手，“走吧。”
褚宁看着那只骨节分明、曾执掌生死也曾为他疗伤的手，又看了看那扇通往未知的星辉光门，心脏狂跳。他知道，踏入这扇门，可能找到答案，也可能……万劫不复。
但他没有选择。
他咬了咬牙，将自己的手，放入了那只微凉而有力的掌心。
“是。”
怀溯握紧他的手，牵着他，一步踏入了那星辉流转的光门之中。
两人的身影瞬间被雾气吞没。
光门在他们身后缓缓闭合，留下原地忧心忡忡的青锋与一众侍卫，以及那片死寂的黑色泥沼。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