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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29章 ...

  •   医疗中心架进来不少致幻剂过量导致昏迷的青年,医护人员习以为常,熟练通知相关科室进行急救。

      “时涢,开门。”

      “秦惕?你别发疯这里是住院部……”

      争执声比时涢预想来得要快,章闻野一直在病房里,至少不能再次增加感染风险。

      他现在是感染源。

      “别靠近我。”秦惕沉声推开章闻野,和他保持一段距离以防止自己身上携带病毒造成交叉感染,固执地和门内沉默的人谈判:“时涢,你再不开我就撞门了。”

      章闻野被秦惕推了一把满肚子火,挥着手就要让眼前这个人闭嘴。

      “秦惕。”时涢撑住流理台,鼻血规律滴进流水池,门外的动静让他无由来烦躁,拔高了声音:“你待在外面,别进来!”

      “待什么待!”

      手搭上卫生间老旧的把手,秦惕积蓄着火气,无视身边章闻野的惊呼阻挠,脑中无名怒火几乎成为实质。

      他控制住力度,侧身撞上本就不算牢固的门。

      砰!

      门应声而开。

      “秦惕!”章闻野暴怒:“……你能不能有点公德心!”

      卫生间的门狠狠砸进门框,巨响让章闻野怔在原地,想要发作时个人终端突然弹出辛不言的通讯。

      章闻野抬头看了看卫生间方向,小声骂了句“暴力狂”转身离开。

      空间本就狭小,容纳两个成年人更加显得局促。

      时涢看了眼似乎被卡死的门,抬手擦去嘴边的血。

      “这么大力气。”时涢无端想笑,恐惧在听到秦惕声音的时候就四散奔逃,真正看到这个人时,好像所有事情都能被摆平,“留着去搬运物资多好。”

      秦惕面色黑沉,扫过一眼时涢脸上的鼻血和手边的纸巾,没有就此原地问讯的意思。

      他往前半步,挤得时涢不得不往旁边挪。

      “干什么——”

      话没说完,秦惕伸手稳住时涢,另一只手强行要掀他病号服的衣摆。

      “秦惕!”

      时涢恼羞成怒,下意识按住他的手。

      他记事后还没被谁这样扒过衣服。

      再顾不上鼻血,时涢转身想要用力,但对方一只手早就穿过自己身侧虚虚揽在后面,他反击不成反而被秦惕更紧地逼向流理台。

      “你疯了!”

      后腰抵上坚硬的流理台边缘,时涢简直想骂人,甚至盘算起来在这个狭窄空间与秦惕打起来有多少胜算。

      即便这具身体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也未尝不可一试,要是秦惕再动手,他就——

      “别动了。”秦惕声音压得极低。

      他一路循着记忆奔向三层,几乎憋着一口气,身边面黄肌瘦走路慢吞吞的病人一个接一个后退,秦惕被恐慌和理智来回拉扯,根本不记得章闻野在不在外面,有没有来拦他。

      那双眼睛前所未有的幽深,时涢猝不及防撞进深渊。

      秦惕在害怕。

      时涢呼吸一窒,随即慢慢放开阻止秦惕的手。

      鼻血在情绪主导下愈发汹涌,时涢伸手去扯旁边的纸巾,将一片狼藉的血液用白纸盖住。

      秦惕倏然回神,低头拉开手里的衣服。

      时涢身上有三处伤口。

      有两处是他亲手包扎过的,三处都与自己脱不开关系。

      黑色玫瑰纹与缝合线交缠,如同细密血管,颜色由深及浅继续向周边扩散。

      玫瑰纹是安静的。

      原本被玫瑰纹死亡预告绞缠住的理智瞬间占据主导,秦惕手心传来的高温将他彻底烫醒。

      “你……”

      秦惕不敢置信地抬头看时涢,放开他的手,掌心贴上面前人的额头。

      惊人的温度从掌心蹿至心口,秦惕仿佛凝住的血液终于得以重新流动循环。

      他语气带着比时涢这个感染者还要劫后余生的颤抖:“你在发烧?”

      不是玫瑰虫感染普遍的显著低温。

      “我最近一直在发烧。”时涢声音闷在纸巾后面,秦惕靠得很近,他有点施展不开,抬手推开一点距离,“你别离我这么近。”

      秦惕纹丝不动。

      时涢放弃了,他用纸巾捂住鼻子,拿出一种“今晚晚饭只有营养膏”的低落语气,闷声问:“要怎么处理?”

      “时涢。”秦惕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郑重其事到几乎咬牙切齿,好像有点生气:“确认感染第一步是注射抗体隔离观察,不是去死。”

      他话说的直接,正合时涢心意,缓慢抚平了心底的绝大多数不安。

      “是艾瑞赛尔。”

      秦惕斩钉截铁的语气让时涢有点意外,他觉得这其中似乎有什么蹊跷,但现在不是玩我问你答的时候。

      “研究所……”刚起了个头,时涢就被秦惕攥住手腕,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这三个字似乎触犯了秦惕的什么禁忌,他紧着嗓子反驳:“你的症状和普遍玫瑰虫感染不一样,不能……”

      “你冷静一点。”时涢直直看着他,“我是说找陆静。”

      “至少在研究所彻底介入之前。”

      “……好。”秦惕眼睛没从时涢脸上移开,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涢被他看得浑身难受,偏开头试探着放下纸巾,鼻血止住了。

      “冷静了没?”时涢盯着流理台上的纸巾,没再看秦惕。

      静默间,秦惕忽然伸出手,动作柔和但又带着无尽克制,用大拇指擦去时涢脸上蹭出来的血。

      指腹比起自己高热的体温要凉,不轻不重擦过脸颊带起一阵痒意。

      “你——”

      时涢震惊地回头盯着他,想说“你明知道我被感染了还敢碰”,话到嘴边却觉得这个优先级似乎有问题,长时间发烧的大脑一时间转不过弯。

      “如果感染规则成立,”秦惕知道他想说什么,他什么都知道,“我处理过你的伤口,还差这点血吗。”

      时涢遇袭的那个瞬间,秦惕的双手比他先一步浸满滚烫的红。

      这个人从见面开始,脸色一直没好过。秦惕想。

      不论是天空城还是地表,从遇见时涢开始,他的身体一直在叫嚣着要罢工,这张苍白病态却极富生命力的脸总是在独自做出决策时,在梦里,在自己被记忆扼住喉咙之前,平静决绝地闯入视线。

      身前人的目光过于炽热,翻涌着时涢暂时看不明白的岩浆,他现在突然不敢贸然动手了。

      在被艾瑞赛尔持刀袭击前,辛不言从终端里传过来的谈话犹在耳畔,他无法想象那个所谓“案发现场”到底发生过什么,让秦惕这样的素质都到了记忆紊乱需要外部介入支撑的程度。

      这一刻眼前人的反应远远超过正常流程评估,秦惕的手段可以说失控强硬,甚至冒犯,时涢没力气再与他进行什么肢体冲突。

      他不确定,是不是从自己遇袭开始,就一步步将秦惕拉进那段无法提及的回忆里。

      “疯子。”

      时涢用上力气将秦惕推开一段距离,转身打开水龙头洗手,顺便粗暴抹了把脸,让脸上那点不合时宜的诡异温度降下去。

      “让开。”

      秦惕依然站得很近,他无辜地贴上身后的墙。

      天地良心,这个卫生间就这么大。

      时涢深吸一口气,忽略秦惕脸上的控诉,拉了拉早就被秦惕抚平的病号服,有点头疼。

      不知道是感染副作用,还是发烧带来的持续钝痛,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时涢拧着门把手往里扯,门纹丝不动。

      卫生间门框因为秦惕的蛮力微微变形。

      真的卡死了。

      时涢吐了口气,侧身掀起眼皮默默注视身后的罪魁祸首。

      他一副“看你干的好事”的无语表情,秦惕尴尬地摸摸鼻子,刚想说“我来”,时涢已经转了回去,右手臂发力,毫不费力打开了那扇门。

      时涢低下头,撇过右手时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

      秦惕脚步收了回去。

      时涢身体的爆发力恐怕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强,秦惕依然无法切身体会那种意识跑在前面的抽象概念,他低头看着右手拇指蹭上的血,无声叹了口气。

      “秦惕有联系你?”黎安火烧屁股蹿回辛不言旁边,他看了眼会客室中沉默的黎棠,喘着气坐在辛不言旁边,“这小子怎么……”

      “他只让我把章闻野从医疗中心支走。”辛不言一瞬不瞬看着面前桌子上的手环终端,他刚联系完章闻野,开启自动接通后等着秦惕的消息,“别的什么都没说。”

      “他去医疗中心了?”辛不言抬头看向黎安。

      “对。”黎安扫到桌上的半杯水,想来应该是秦惕喝过的,他突然有点揣揣不安:“是不是受伤那个出了问题?”

      辛不言摇了摇头。

      “少说两句。”

      一直没说话的黎棠打断他,焦躁地将长发捋至额后。

      秦惕问的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辛不言。”

      秦惕的声音从投出的小型全息屏曲线中传出来,辛不言瞬时松了口气,对方语气异常平静,刚落下的心又重新悬上半空。

      身边的黎安和对面的黎棠都绷紧腰背,死死盯住那条频响曲线。

      医疗中心住院部三层,这件单人病房成了临时隔离方舱,秦惕站在时涢面前,眼睛始终没有从他沉静的脸上移开,像是在汲取些什么,右手戒指上漂亮的裂纹蓝光闪烁。

      他条理清晰,从头到尾看不出十多分钟前焦急压抑的模样:“听着,立刻处理掉我和时涢在酒吧用过的杯子,任何我接触过的餐具,我和时涢待过的区域——特别是里屋会客室,进行全面消杀,酒吧停业做潜在玫瑰虫感染排查。”

      “让所有近期密切接触过我们的人自行前往就近医疗中心做伤口自检和感染筛查。”秦惕顿了顿,特别补充说:“你注意章闻野,他脖子上有伤,跟我们都有过近距离接触。”

      “你在说什么?”辛不言呼吸一滞,从沙发上弹起来,撑着桌子咬牙切齿:“秦惕,你别瞒着我……你到底怎么了?”

      辛不言粗重的呼吸声几乎穿透频响曲线,秦惕沉默一瞬,时涢轻轻抬头,毫无预兆地浅浅勾起嘴角。

      食指戒指上裂纹的蓝光骤然发亮,又很快暗了下去。

      “照我说的做。”秦惕稳住心神,语气强硬,没有立刻回答辛不言的问题,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坦诚作出下一步指令:“以我的名义同时上报第一城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和主城安全局,蜂巢霓虹巷入口医疗中心出现一例特殊玫瑰虫感染案例,已确认玫瑰纹活性较低暂无低温症状,以及另一个……密切接触者。”

      密切接触这几个字从秦惕口中吐出来分量不轻,几乎等同于宣判死刑。

      会客室内一片死寂,辛不言算三个人中镇定的,他刚想回应,曲线又波动起来:

      “帮我找一个人,她在主城研究所,叫陆静,你们在缓冲区碰过面,他认识我和时涢。”

      “……收到。”

      时涢静静看着秦惕,那双总是带着疏离的眼睛像蒙上一层薄雾,不知道在想什么。

      戒指裂纹上的蓝光还未熄灭,秦惕在时涢旁边坐下,长久的寂静后,他再次开口,褪去命令口吻,像在处理后事,但又不是那回事:“辛不言,把录音交给总队,时涢的症状可能和……”

      他喘了口气:“和我……”

      “我知道了。”辛不言及时打断他,“别担心,我会和总队联系。”

      通讯切断,秦惕焦躁地站起来背对着时涢倒水。

      “我一直在拖累你。”时涢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声叹息。

      这句话在他心底盘桓太久,从天空城到这里,他一次次被秦惕照顾,再到现在将他卷入漩涡中心。

      “想什么呢。”秦惕内心的风暴因为这句话彻底平息,他将水杯递给时涢,平缓道:“没有你,我可能出不了那个补给站。”

      在那个补给站,在女人接触幸存者前一刻,是时涢夺枪的意图让他叩下扳机。

      时涢接过水,笑道:“没有我你也会开枪的。”

      他说的是实话,即便自己没有出手,在那个感染源接触幸存者前秦惕还是会动手。

      就算不是用那把枪,秦惕也会用尽手段将感染源隔离。

      他开枪与自己并没有直接关联。时涢想。

      这是秦惕与生俱来的责任感。

      秦惕只是听着,没有反驳,给自己倒了水重新坐下,与时涢肩挨着肩,靠得很近。

      “时涢。”

      秦惕侧过头,目光落在身边人总是冷静但隐隐透着疲惫的侧脸上,后者听到他的呼唤,转过头回视他。

      “不管他们要把你带到哪。”秦惕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决:“我跟着你。”

      “主城研究所,疾控中心,或者回到那个希尔塔研究所……”

      时涢被他灼热的目光吸引,竟一时难以移开眼睛。

      “我都跟着你。”

      秦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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