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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心渊剧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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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枕白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一张天鹅绒包裹的梳妆台前。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却惊心动魄的漂亮脸蛋,眼尾微微泛红,带着一种厌世的倦怠感。他身上穿着一套过于华丽的、带有蕾丝花边的复古男装,袖口绣着陌生的名字缩写。
【欢迎各位演员莅临心渊剧院。】 【剧目:《湮灭之爱》即将上演。】 【您的角色:“被诅咒的舞者——奥吉利亚”。】 【核心执念:“找到那支未跳完的舞曲,否则灵魂将永世困于舞台。”】 【第一幕:迷失的回响。请于半小时内前往中央舞台参与彩排。祝您好运。】
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在脑中回荡,同时涌入的还有关于这个剧院的基本规则。
枕白指尖划过梳妆台冰冷的桌面,上面除了一层薄灰,空无一物。他抬眼,再次看向镜中那个穿着繁复蕾丝衬衫、脸色苍白的“奥吉利亚”。一种被强行装扮、被定义的恶心感细细密密地爬上脊椎。
他厌恶这种感觉。比厌恶死亡更甚。
“砰!”隔壁房间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男人的咒骂和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看来已经有玩家开始失控。
枕白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蕾丝袖口扫过桌角,带落了一个小巧的、早已干涸的墨水瓶。他看都没看,径直走向房门。走廊里,其他玩家也陆续出来,脸上混杂着恐惧、警惕和一丝侥幸。
“都收到角色任务了吧?”一个穿着不合身燕尾服、看起来有些经验的男人压低声音喊道,“记住,既要演,又不能完全信!被角色同化就完了!先集合去舞台,看看情况!”
人群像受惊的羊群,惴惴不安地朝着指引的方向移动。枕白落在最后,步伐不紧不慢,冷漠地观察着环境。华丽的壁纸上蔓延着暗色的污渍,天花板的浮雕天使笑容扭曲,他们的眼睛似乎是用某种黑色宝石镶嵌,随着人的移动而微微转动。
中央舞台区域更加宏伟,也更加破败。丝绒帷幕边缘已经破损,露出里面发黄的棉絮。那团代表着“导演”的模糊黑影漂浮在乐池上方,散发出令人不适的低气压。
彩排果然是一场灾难。
玩家们磕磕绊绊地念着台词,动作僵硬可笑。一个扮演“侍女”的年轻女孩因为过度恐惧,台词说到一半就哭了出来。她的哭声在寂静的剧院里格外刺耳。
几乎就在同时,舞台两侧的阴影剧烈地蠕动起来!几条如同湿滑黑色绸缎般的“幽影”猛地射出,精准地缠上女孩的脚踝和手腕!
“不!不要!放开我!”女孩凄厉尖叫,挣扎着被硬生生拖向后台的黑暗深渊。她的哭喊声戛然而止,仿佛被那黑暗彻底吞噬。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甜腻的、令人作呕的香气——那是剧院在“享用”她的恐惧。
所有幸存者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规则的血腥和残酷,以最直接的方式展现在他们面前。
轮到枕白。他的“独舞”片段。
音乐是嘶哑的提琴声。他的角色“奥吉利亚”需要在舞台上旋转、跳跃,表现一种求而不得的绝望。
枕白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对舞蹈一窍不通,身体记忆里也没有相关内容。
“跳!”乐池的黑影发出不耐烦的嗡鸣。
枕白垂下眼睫,再抬起时,里面是一片冰封的湖。他开始移动。动作毫无柔美可言,甚至带着军体拳般的板正和冷硬。但他凭借一种惊人的身体协调性和核心力量,将每一个旋转、每一次腾跃都控制得极其精准,充满了一种冷冽的、带有杀戮气息的仪式感。他没有投入丝毫情感,只是在完美地执行一套动作程序。
他把一场本该绝望的舞蹈,跳成了一场冷静的自我解剖。
跳完后,舞台一片死寂。那团黑影“导演”沉默了半晌,才嘟囔道:“毫无灵魂……空洞……但技巧无可挑剔……通过。”
枕白面无表情地走下台,蕾丝衬衫的领口被他无意识地扯得更开了一些,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几个玩家下意识地离他远了一点,他的舞蹈让人感到不适,那是一种非人的冰冷。
第一幕焦点任务发布:【寻找女主角“星光之泪”项链】。
玩家们立刻散开,像没头苍蝇一样开始在巨大的剧院里翻找。
枕白没有跟随大流。他走向舞台后方堆砌道具的区域。这里光线昏暗,杂物堆积如山,覆盖着厚厚的灰尘。
一个扮演“暴躁灯架师”的壮硕男人也在附近翻找,他动作粗暴,嘴里不停咒骂,显然情绪极不稳定。他看到枕白也在附近,眼中闪过一丝恶意。
“喂!小白脸,滚开!这里是我先看上的地盘!”男人低吼道,试图用体型恐吓。
枕白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检查一个破烂的木箱。里面只有一些断裂的琴弦和腐烂的乐谱。
男人被他的无视激怒了,猛地伸手抓向枕白的肩膀:“老子跟你说话呢!”
就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蕾丝衬衫的瞬间——
枕白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只剩一道残影。侧身、擒腕、反向一拧!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啊——!”壮汉爆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他的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显然被硬生生掰脱臼了!他痛得冷汗直冒,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挥拳打来。
枕白轻松偏头躲过,同时,他的另一只手已经从旁边的破烂道具上,掰下了一块尖锐的、参差不齐的玻璃碎片——那似乎是一个破碎的烟灰缸或是灯罩的一部分。
冰凉的玻璃尖刺,下一秒已经精准地抵在了壮汉的咽喉上,微微刺入皮肤,渗出一颗血珠。
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残忍。
“嘘。”枕白的声音很轻,甚至没有起伏,却让壮汉瞬间僵直,所有的惨叫和愤怒都被冻结在喉咙里,只剩下巨大的恐惧。
“再碰我,”枕白抬起眼,那双漂亮却空洞的眼睛近距离地看着对方,里面没有威胁,只有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冰冷,“我就把它推进去。”
壮汉浑身发抖,连连点头,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个角落,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
枕白扔掉玻璃片,指尖被划破了一道小口子,渗出血珠。他看了看那抹红色,伸出舌尖轻轻舔掉,继续他的搜索。
他并没有漫无目的地乱翻。他在观察,在推理。
“星光之泪”……女主角的台词里反复强调这是“爱的象征”、“绝不愿失去的珍宝”。但根据剧本背景,这个故事充斥着背叛与谎言。一个虚伪故事里的“真爱象征”?
他离开道具区,走向女主角的化妆间。
化妆间里,扮演女主角的玩家正对着镜子啜泣,显然还沉浸在角色和恐惧中。她的梳妆台上摆满了华丽的珠宝盒。
枕白无视了她,目光扫过整个房间。梳妆镜、衣橱、沙发……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梳妆台侧面那面巨大的、镶嵌在华丽鎏金框里的落地镜上。
镜面本身很干净,但……上面有一道非常明显的裂痕。
那道裂痕从左上角蜿蜒而下,像一道凄美的泪痕,最终在镜面中央偏下的位置结束。裂痕的形态,巧妙地构成了一个类似项链吊坠的菱形轮廓,而蔓延的细小支裂,则像垂落的链珠。
枕白走过去,抬手,指尖轻轻触摸那道裂痕。
冰冷的触感。
扮演女主角的玩家停止哭泣,惊恐地看着他。
枕白没有理会,他仔细观察着裂痕的尽头,那里似乎比其他地方更脆弱。他并指如刀,猛地用指关节击打在裂痕的末端!
“啪!”一声轻响!
一小块形状尤其尖锐、边缘闪烁着寒光的镜片碎片,应声落入他的掌心。碎片的形状,恰好就像一颗被撕裂的、泪滴形的宝石。
【物品提示:破碎的镜中之泪(它映射的不是星光,而是裂痕)】
与此同时,所有玩家脑中响起提示:
【焦点物品【星光之泪】已被寻获。第一幕通过。】 【存活玩家:9人。】
枕白握紧那块冰冷的碎片,感受着边缘硌在掌心的微痛。他走出化妆间,无视了身后女人惊疑不定的目光。
所以,项链根本不存在。它只是一个虚伪的象征,一个映射出所有谎言与背叛的……裂痕。
休息时间,他独自靠在偏僻走廊的窗边,窗外是虚假的永恒夜空。他把玩着那块碎玻璃,指尖的伤口又渗出血,他却毫不在意。
就在这时,剧院震动,特邀嘉宾降临。
那道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带着一种几乎实质性的重量和玩味。
枕白抬头,对上二楼包厢那个戴着银色半脸面具的男人的视线。
西装革履,优雅从容,与这个绝望的舞台格格不入。那人举杯,无声的唇语跨越距离,清晰地传递过来:
——“漂亮的杀人舞,宝贝儿。”
枕白的瞳孔骤然收缩,不是因为这轻佻的称呼,而是因为那一瞬间,心脏深处传来的一阵尖锐的、陌生的、却又仿佛蛰伏了亿万年的悸动。
这个男人……是谁?